白宛将被撞的有点歪的墨镜扶正,仰头认认真真道:“但是,谢谢你,先生你人真好。”
突然被发好人卡的靳航嘴角莫名有些压不住:“嗯。”
靳航的目光悄然环顾,来了五年也不曾注意过,现在才发现店里的摆设一直都是一成不变的,应该是方便他和曹师傅在店里活动,他们看不见,很容易受伤。
不管是突然少了东西,还是……多了障碍物。
靳航揉着有些发热的胸口,莫名觉得捂着额头在笑的白宛很可爱。
店里又来客人了。
白宛笑着迎上去:“欢迎光临!”
靳航转身看着他和客人交谈,每次见他,他都是这样笑,好像每天都快乐的没有烦恼。
白宛请客人往里走,接着就听到门开了,熟悉的脚步声往外走,他忙朝门口道:“先生再见。”
靳航原本是不想打扰他工作,想悄悄离开,他握着门把的手轻顿:“嗯,再见。”
白宛得了回应,心情雀跃。
刘阿姨已经做好按摩,搬了凳子坐着和张阿姨聊天。
白宛趁机和曹建华说了明天下午去福利院的事。
两个阿姨又聊到刚才身材很好的那位客人。
曹建华道:“他一直在这做的按摩,只是你们没遇到过而已。”
白宛错愕抬头:“那位先生不是新来的客人吗?”
曹建华应声:“来了好几年了,三五年吧。”
是吗?
那他说他是他自己的老顾客时,那位先生怎么没反驳呢?
曹建华又道:“他不爱说话,也不是故意不搭理你的,每次来都沉默寡言的很呢,一点也不像年轻人。”
沉默寡言吗?
白宛的舌尖抵了抵虎牙,他感觉不是啊,那位先生很健谈的啊。
-
翌日早上,和曹建华一起来的还有曹轻轻。
曹轻轻给白宛带了饺子,笑道:“院长生日我妈记着呢,她亲手做了绿豆饼,让你带去送给院长。”
白宛受宠若惊:“不用麻烦师娘的,院长也让我不要买蛋糕,说她会订的。”
曹建华道:“不麻烦,她还说你来店里是帮我大忙呢,她虽然不说,心里可高兴着呢,我这老头子上班也有个伴儿啦。”
白宛心里有点美滋滋。
曹轻轻道:“袋子就在吧台,这儿。”她拉着白宛的手过去碰了碰,又问道,“我中午休息时间挺长,要不我送你去吧。”
白宛忙道:“不用轻轻姐,我坐公交很方便的。”
“你这孩子,就是懂事。”曹轻轻又嘱咐,“东西别忘记,不值钱,是一份心意。有事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白宛听话点头:“知道了。”
曹轻轻看向曹建华:“那爸,我走了。”
“去吧。”曹建华摆摆手。
曹轻轻临走扫了眼:“这段时间还挺干净啊,我妈还让我注意看看呢。”
曹母宋彩英从大厂退休后又闲不住干起了保洁阿姨的活,她休息时会过来帮忙打扫卫生,不过白宛觉得店里很多客人都很热心肠,有时候人多,他们等待的空隙也会帮忙打扫。
师父的按摩店店面不大,在这里工作却很温馨。
白宛早上做完两个客人,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出门了。
从店里去福利院需要一个半小时,中间还得转一趟车。
第一次是曹轻轻带他走过的,后来他一个人也去过两回,算是熟门熟路了。
午后的阳光热烈,晒得整个人都暖暖的,白宛在站台等了会儿后颈都冒了层薄汗。
耳机里传来公交即将进站的提示,依然是那个熟悉的机械女声,白宛莫名想到昨天那位先生的话。
他突然想,要是有那位先生好听的嗓音的话,他或许会花这个钱。
“K024路公交进站。”
耳机里的机械女声和公交进站的轰轰声重叠,接着车门“呲”的一声打开了。
白宛刚伸出盲杖探路,耳边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弟弟,这边上车。”接着,有人拉住了他的盲杖。
白宛颔首:“谢谢您。”
那位女士笑了声。
白宛脖子上挂着特殊证件,这几年政府对他这样的特殊群体有许多优待,市里乘坐公共交通工具都是免费的。
他刚上车就听司机问:“小帅哥去哪里?”
白宛每次乘公交司机都会问,他知道他们是好心,怕他乘错车。
他笑着回:“到永利广场下。”
“好嘞,那坐好。”司机道。
马上有人提醒他:“这边有座位。”
“谢谢您。”白宛礼貌循声过去坐好,他将背包往前拉,放在膝盖上,刚起步的公交车身摇摇晃晃,车内喇叭开始提示坐稳,接着报下一站。
后座两个小姐姐在聊剧,有人在哼歌,有人在打电话发语音,白宛静静听着,觉得世界纷纷扰扰,热闹又热情。
市区站点之间距离短,但红绿灯多,到永利广场站用了大半小时。
终于到站,白宛随着人流下车。
他问了小美,小美就是白宛给他手机上盲人特殊APP那个机械女声起的名字。
“K282路距离本站还有10站,预计到站12分钟。”
白宛坐了下来。
-
靳航刚出电梯就顺手给文卓打了电话。
听到聊的很顺利,文卓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明天飞榕城,到时候监督你创作录歌。”
靳航挑眉:“用不着着急,柳导说打算等剪一部分出来先让我看看,他希望主题曲无论是歌词调子还是氛围上都要和电影贴切。”
文卓道:“哎呀,大导演就是不一样啊。”
靳航嗤笑:“吹毛求疵。对我需要有要求吗?”
文卓:“……还好你们这顿饭吃完了。”
靳航应声:“正要回去了。”
他走出餐厅。
严冬学小声道:“航哥,司机说这边不好停车,让我们去路边等着,他开过来马上得走。”
靳航跟上他的步子,还在自夸:“放眼娱乐圈,一个人一条龙出歌的能有几个?像我这样的天才歌手,跟我约歌那还不是分分钟闭眼……咦?”
文卓顿时惊悚:“草!不会柳导跟在你后面吧??”
“不是。”靳航的目光穿过马路,看向对面公交站台上那个穿着奶白色外套的少年,眯了眯眼睛,“他怎么会在这?”
文卓:“……谁?”
“没谁,挂了。”靳航收线,抬起食指将脸上夸张至极的墨镜扒拉下一寸,用他2.0的视力细细看了眼,是白宛没错。
他不是说下午有客人吗?
等等……老曹那破店还有上/门/服/务?
“妈的!”靳航咒骂了声,哪个客人这么无耻,让一个小瞎子上/门/服/务!
严冬学被吓一跳:“怎么了,航哥?”
靳航沉着脸不说话,奈何这个路口没有地上斑马线,过马路需要走地下通道,他还在找地下通道在哪,就见白宛放出盲杖站起身。
靳航扭头就见K282正在进站。
“那辆车去哪的?”靳航指着对面。
严冬学“啊”了声,那不是一辆公交车吗?他又不坐公交,他怎么知道去哪的?
公交车摇摇晃晃起步,站台上的少年果然不见了。
什么公交都不可能直达客户家门口吧?
他一个小瞎子一会下车要怎么办?
“草。”靳航又骂了句。
保姆车已经徐徐停靠过来,严冬学快步上前拉开车门:“航哥,走啦。”
靳航沉着脸上车。
严冬学问:“送你去哪儿?还要去你奶奶家吗?”
靳航查到了K282路公交路线,抿唇道:“许阳,用你最快的速度去复兴路延安路口公交站。”
司机许阳愣了下,随即忙应声,一面开车一面查公交站点具体在哪。
严冬学的眼珠子差点掉了:“哥,你去公交站干嘛?”
靳航冷笑:“体验生活。”
-
公交车绕了路,自然没有保姆车快。
靳航下车就打发走了他的人,今天出来见导演,文卓逼得他穿得低调,倒是不至于站在公交站被人围观。
靳航将口罩墨镜扶好,便见那辆公交徐徐进站了。
这辆车人不少,靳航人高马大,上车就见到了白宛。
他收了盲杖,正拉着吊环站在一排爱心座椅边上。
靳航顿时拧眉,都瞎了吗?没人给让个座??
靳航气得挤过去,发现一排的老爷爷老奶奶,还有一个抱着婴儿的宝妈。
靳航:“……”这也不是早高峰啊!
终于,他在最后面的爱心座位上看到了一个刷视频的小年轻。
靳航以为他是没看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年轻抬头看了眼:“干什么?”
靳航指了指白宛,示意他让个座。
小年轻翻了个白眼继续刷视频。
公交突然一个急刹,靳航拽住吊环的瞬间,一把将被惯性甩出去的白宛捞了回来。
千钧一发之际,白宛失控的身体像是瞬间被拖进无风无浪的港湾,他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没缓过来,忽地觉得脖子一紧。
靳航干脆将那张残疾证拉过去怼到了小年轻脸上。
小年轻突然一脸嘲讽:“干嘛?他是残疾人就了不起啊!他有手有脚,他是站不住吗!一个免费乘车的还好意思跟我花了钱的抢座位!”
靳航气得肺都快炸了,他张了嘴想骂人,目光瞥见白宛微微绷住的后颈,他突然意识到骤然遭遇围观的白宛或许此刻有些难堪。
一个人难堪的时候应该不希望被认识的人看见。
周围乘客听不下去:
“你怎么说话的?”
“积点口德吧!”
“不让就不让,用不着这么恶毒!”前面的老爷爷站起身,“孩子,来,到爷爷这里来坐。”
后座也有人起身:“弟弟,过来,之前没看到你。”
小年轻见靳航还在看着他,仰着头冷笑:“这么多好人啊,那别道德绑架我一个啊。”
妈的,你这是爱心专座!
靳航握紧拳头,真想揍他。
紧绷的拳头悄然被一抹温暖覆上,靳航垂目见是白宛的手。
他小声说了句“谢谢”,又道:“谢谢大家,我不用坐的。”
前面的老爷爷道:“爷爷还有两站就下了。”
白宛道:“那等您下了我再坐。”
白宛坚持,老爷爷只好坐下了。
车辆已经平稳行驶,靳航这才发现他环住白宛身体的手没收回。
两人靠的近,白宛的呼气一下一下喷在靳航胸口,他微微仰头,指尖收了收,手还是没收回来。
终于,那位爷爷下车了。
后来一路,靳航都在白宛座位旁站着,每次他低头,白宛像是事先知道似的,会抬头望着他笑笑。
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之前的难堪没有发生过。
公交车一路晃晃悠悠,停停走走,乘客换了一波又一波,终于,白宛站了起来。
靳航这才发现后座那个嚣张的小年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车了。
公交车缓缓停下,白宛手里的盲杖敲击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他下了车。
靳航跟着下去,这里属于城北,站台写着——寓北里。
周围别说小区了,放眼看去就看到好几个工地,这个公交站看起来也是新建造的。
这小瞎子不会给人骗了吧?
谁会叫他来这里服务?
别是被卖了还给人数钱。
靳航张了张口,又不知道怎么问,毕竟都装不认识一路了。
他烦躁得不行,翻着手机,想打曹师傅店里的座机问问,身后传来盲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靳航回头。
白宛站在他身后,鼻梁上的墨镜被他勾在手上,他仰着脸露着笑:“先生,是你吧?”
红包掉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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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跟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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