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烬的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就在此刻,会场后方的大门轰然洞开。
邵明堂的身影逆光而立,“刚接到网络安全警报,有人通过酒店路由器入侵了会议系统。”
他身后两名穿制服的技术人员快步走向控制台,胸前的徽章显示着【华城网络安全局】。其中一人举起透明证物袋,里面正是一个U盘,“这个载有恶意程序的设备,指纹比对结果刚刚出来了。”
谢烬眯起了眸子,目眦欲裂。他当然记得那个U盘。里面本应该是他精心准备的伪造数据,现在却变成了黑客工具?
陈檐文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正如各位所见,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学术诽谤。”
他点击遥控器强制退出投影,直接举起平板展示原始手术视频,“请允许我继续完成关于石僵症治疗的报告。”
他的白大褂后背已经湿透,但持着平板的手稳如磐石。
“好啊,你继续。”邵明堂眉眼轻轻的眯起,笑容可掬。
既然陈檐文不想公开,那就不公开,但是旁人怎么想,就不一定了。
谢烬的脸色在邵明堂出现的那一刻彻底变了。
他死死盯着那个被装进证物袋的U盘,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平板电脑的边缘,指节泛白。
不可能,他明明已经销毁了所有监控,甚至黑进了酒店的服务器删除了记录,为什么邵明堂手里还会有证据?
邵明堂的声音低沉而平静,“谢医生,网络安全局的人想请你协助调查。”
两名穿制服的技术人员已经走到谢烬面前,其中一人出示了证件:“谢先生,我们怀疑您涉嫌非法入侵计算机系统,窃取医疗数据,请配合我们走一趟。”
会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谢烬身上,而他只是缓缓地,僵硬地站起身,面不改色。
陈檐文盯着谢烬缓缓离开视线,眼中闪着复杂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散尽的气息,沉甸甸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谢烬眼神阴鸷地扫过邵明堂,又落回陈檐文身上,随后没有再看陈檐文,径直离开,像是去参加一场普通的会议。
他从容地跟着技术人员离开,背影挺拔,仿佛他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
会场里一片死寂,直到大门关上,才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天啊,谢烬好歹也是个学术天才,居然走到这一步。”
“他疯了吗?这可是国际峰会!”
“陈医生也太倒霉了,被自己同门搞成这样……”
陈檐文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台下的观众。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各位,让我们继续。”
他点击遥控器,屏幕重新亮起,手术视频继续播放。
但场内的气氛已经变了。
前排的评委们交换着眼神,有人皱眉记录,有人低声交谈。那些原本投向陈檐文的欣赏目光里,现在掺杂了探究,同情,甚至……一丝微妙的审视。
他真的无辜吗?
谢烬为什么这么恨他?
他和邵明堂的关系,真的只是“被AI合成”那么简单?
陈檐文知道,这场演讲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学术交流,而是变成了某种公开的审判。
但他没有退缩。
他的声音依旧清晰,讲解依旧精准,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
会议终于结束。
掌声响起,礼貌而克制,远不如开场时热烈。陈檐文面色如常地向台下鞠躬致谢。他的指尖微微发凉,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过。
前排的几位教授站起身,朝他走来,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陈医生,演讲很精彩。”米勒教授伸出手,语气平和,仿佛刚才的插曲不值一提,“你的三通道微创法确实开创了新思路。”
陈檐文与他握手,目光平静,“谢谢。”
另一位年长的评审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道:“年轻人,别太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学术圈里,实力才是硬道理。”
陈檐文微微颔首,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他知道,这些人并非真的不在意。他们只是选择性地忽视。在医学界,私德如何从来不是重点,只要你的研究足够有价值,哪怕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照样会有人追捧。
只要你的价值,足够让他们忽视你的污点。
他一一应对着众人的寒暄,神色自若,仿佛那些照片,那些窃窃私语,都与他无关。
直到最后一位教授离开,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演讲台的边缘。
他和谢烬认识了这么多年,从大学时就是好友,实习的时候更是相互扶持,没想到,能走到今天的地步,人心易变。
接下来,应该会有一场硬仗要打。谢烬不可能只有这点伎俩。
果不其然,陈檐文刚走出会议中心的大门,就被刺眼的闪光灯晃得眯起了眼。
“陈医生!请问您和铭盛投资CEO的关系是否属实?”
“那些照片是真实的吗?您是否承认自己泄露了患者**?”
“谢医生被警方带走,是否与您有关?”
记者们蜂拥而上,话筒几乎怼到他的脸上,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陈檐文站在原地,目光扫过这群如狼似虎的媒体人,心脏重重地沉了下去。
照片已经被曝光了。
而且,不止是会场里那些。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陈檐文前所未有的清醒和镇定。不知道是不是气疯了,陈檐文竟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照片,不是他办公室里那些撕掉标签的药。
他余光瞥见一名记者举着的平板,屏幕上赫然是一张更加露骨的照片。他和邵明堂在酒店房间里,邵明堂的手正扣在他的腰上,他正伸出胳膊搂着邵明堂,二人吻的难舍难分,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张照片相较于其他两张格外清晰,就像是怼在他俩脸上拍的一样,是完全不同的角度。显然,现场不止一个摄像头。
陈檐文的指尖微微发颤,但面上依旧镇定。
“照片是合成的。”他冷静地回答,“我已经向网络安全局报案,恶意造谣者会承担法律责任。”
“那您和邵总的关系呢?”一名记者穷追不舍,“据知情人士透露,您们已经交往多年?”
陈檐文的目光冷了下来。
他不是什么公众人物,就算被爆出私生活混乱和喜欢男人的丑闻也不至于毁了他,声名狼藉就声名狼藉吧。如今谢烬入狱,估计是出不来了,现在整个国家能做石僵症手术的只有他一个,不会影响仕途。
可邵明堂不能不在意这些,这些丑闻,会影响他公司的股价,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私生活与今天的学术会议无关。”陈檐文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请各位关注医学领域的进展,而不是无意义的八卦。”
说完,他迈步向前,试图穿过人群离开。
但记者们显然不打算放过他,像苍蝇一样急匆匆围了过来,脸都要咬上陈檐文的鼻子。
“邵总今天亲自来为您解围,是否意味着您们的关系已经公开?”
“您是否利用邵氏集团的资源篡改研究数据?”
“有传言称,您的前任是建业集团的赵柏舟,而邵总是他的弟弟,这是否涉及情感纠纷?”
陈檐文的脚步猛地一顿。
赵柏舟?
这个名字像一把刀,猝不及防地刺进他的心脏。他的呼吸微微一滞,但很快调整回来,继续向前走去。
他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能想起他带给邵明堂的伤害,和几乎毁了邵明堂的阴森狠绝。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了会议中心门口。
车门打开,邵明堂迈步而出。
记者们瞬间沸腾了,镜头齐刷刷转向他。
“邵总!您和陈医生的关系是否会影响铭盛的股价?”
“您是否插手了今天的学术会议?”
邵明堂没有回答。
他径直走向陈檐文,目光沉静而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不存在。
陈檐文看着他走近,喉咙微微发紧。
他不该来的。
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但邵明堂似乎毫不在意。他站定在陈檐文面前,伸手轻轻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低声道:“走吧。”
陈檐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点头。
记者们的快门声疯狂响起,闪光灯几乎将两人的身影淹没。
邵明堂护着陈檐文的肩膀,带他走向车门。
就在他们即将上车的那一刻,一名记者突然高声喊道: “邵总!您是否担心今天的丑闻会影响邵氏的合作?”
邵明堂的脚步顿住。
他缓缓回头,目光冰冷地扫向那名记者,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丑闻?”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我倒是很期待,明天的头条会怎么写。”
说完,他拉开车门,让陈檐文先坐进去,自己则站在车外,最后看了一眼那群虎视眈眈的记者,淡淡道:“毕竟造谣的成本,可比辟谣低多了。”
车门关上,迈巴赫缓缓驶离。
而陈檐文坐在车内,手指紧紧攥住膝盖上的布料,低声道:“你不该来的。”
邵明堂侧头看他,目光深邃,“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拿不出手。”
陈檐文忙道:“你想哪去了!”
邵明堂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解释。
陈檐文败下阵来,“我不想让你这样。”我不想拖你的后腿,这些年,你已经很累了。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邵明堂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轻笑一声,伸手握住陈檐文冰凉的手指,“陈檐文,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陈檐文沉默。
邵明堂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我既然敢来,就不怕他们写。”
酒店是待不下去了,陈檐文却要作为原告出席法庭,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便跟着邵明堂回了别墅。
陈檐文站在落地窗前,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到尽头。烟灰缸里躺着三支烟蒂。
他刚和院长通完电话。院长让他带薪休假,继续留在华城跟进,门诊暂时取消,之后有事情再通知他。
邵明堂端着热牛奶从厨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陈檐文可没有抽烟的习惯,而他为了谁破例,不言而喻。
邵明堂脚步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但很快又恢复成那种温和的神情。
“喝点热的。”他将牛奶放在茶几上,“你胃不好,别抽了。”
陈檐文“嗯”了一声,却没动。
他听话,但是真正改的次数少的可怜。
邵明堂不动声色地靠近,伸手取走他指间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这个动作他做得极其自然,指尖擦过陈檐文手背时,带着恰到好处的强硬。
他语气平静,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谢烬的事,我已经让法务部跟进。证据很充分,他至少要面临三年刑期。”
陈檐文的睫毛颤了颤。他想起研究生时代,谢烬熬夜帮他改论文的样子,想起第一次主刀时,谢烬在更衣室拍着他肩膀说“别紧张”,想起那个总爱在实验室养多肉,却永远养不活的谢师兄。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陈檐文声音很轻。
邵明堂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人都是会变的,他现在恨你入骨。”
最后那个字眼极尽恶毒,陈檐文睫羽猛地颤了一下。
邵明堂也意识到了情绪外露,盯着陈檐文的脸,瞳孔慢慢扩大。
你发现了吗?
陈檐文摇摇头。千言万语压在嘴边,最后只溢出了一声苦笑。
牛奶渐渐凉了。邵明堂重新端起杯子,递到陈檐文唇边。
陈檐文终于接过杯子,温热瓷壁贴着手心。他低头喝了一口,奶渍沾在唇角。邵明堂用拇指替他擦去,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眼神却深得吓人。
“开庭我陪你去。媒体那边不用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
陈檐文突然抬头:“那些照片……”
在人前装的再好,也不可能毫不在意,
“假的。”邵明堂微笑无懈可击,“AI合成的。已经联系平台删除了。”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照片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这句AI合成,是邵明堂的安慰,但落在陈檐文耳朵里,却无比讽刺。
他看着邵明堂的脸,想从中找到一丝证据,但对上那双柔情似水的眼,很快便败下阵来。
邵明堂好像生气了,又好像没有,如果生气的话,是因为什么呢?
邵明堂看了眼腕表:“不早了,去泡个热水澡。”他伸手想揉陈檐文的头发,却在半空停住,转而拍了拍他的肩,“睡衣在床头。”
浴室水声响起时,邵明堂站在窗前,拨通了一个电话:“谢烬的保释申请,全部驳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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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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