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他打开陈檐文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烟雾缭绕中,他盯着浴室磨砂玻璃上模糊的身影,眼神晦暗不明。
陈檐文擦着头发出来时,邵明堂已经恢复成那个温文尔雅的邵总。他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听到动静抬头微笑:“洗好了?”
卧室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陈檐文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身侧床垫微微下陷,邵明堂躺下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睡吧。”邵明堂关灯,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陈檐文点头,突然感到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他。
邵明堂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呼吸平稳:“我做噩梦了。”
这个借口拙劣得可笑,但陈檐文没有拆穿。
陈檐文听着身后规律的心跳声,慢慢闭上眼睛。他没有看到,邵明堂睁着眼,手指轻轻缠绕着他的一缕头发。
浴室的水汽还萦绕在陈檐文的发梢,带着他惯用的薄荷洗发水的味道。
是邵明堂上个月特意换的,就为了每次拥抱时都能闻到这个气息。
指腹下的皮肤温热鲜活,邵明堂却想起三小时前陈檐文看向谢烬的眼神。
那种痛惜的,恍惚的目光,像钝刀割在他神经上。明明现在搂着人的是他,让谢烬身败名裂的是他,可陈檐文心里那点残存的温度,居然还是给了那个废物。
“做噩梦”的借口确实拙劣。
他真正想说的是:我梦见你为他求情,梦见你哭着说原谅,梦见你从我床上跑下去接他出狱的电话。
怀里的身体突然动了动,陈檐文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邵明堂立刻收敛力道,连呼吸都调整得绵长安稳。
窗外巡逻车的蓝光一闪而过,邵明堂盯着天花板上的光斑,突然很想知道拘留所的床板有多硬。
谢烬现在应该正躺在某个隔间里吧。
邵明堂低头轻嗅陈檐文的颈窝,薄荷味里混着淡淡的烟草苦香。
这是今天新染上的气息,为了另一个男人破戒的味道。
邵明堂睁开眼睛。突然很想把陈檐文带去那座建在私人岛屿上的玻璃房子,四面都是海,连飞鸟都要经过许可才能掠过。
这样他的珍宝就再也不会被肮脏的手触碰,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人皱眉。
陈檐文的呼吸渐渐绵长,邵明堂的指尖滑到他颈动脉处。
脉搏在皮肤下安稳地跳动,如此脆弱又如此美丽。他忽然笑起来,温热的唇贴在陈檐文耳后。
“晚安。”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
拘留所的探视室里,惨白的灯光在金属桌面上投下冰冷的光晕。
谢烬看着对面西装笔挺的男人,对方袖口别着一枚孔雀石袖扣,是杨一忱手下的人。
“杨总让我给您带个礼物。”男人推过来一部平板。
屏幕上显示着监控画面:邵明堂的胳膊挡在陈檐文前,满眼轻蔑,陈檐文面不改色的被他护着,走进了车里。
是峰会结束的时候。
谢烬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下意识伸手想去触碰屏幕,却被手铐限制住了动作。
“杨总让你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忘了的,重要的东西。”
原来是想榨干他的利用价值,谢烬说道:“没有,我该告诉你们的都说了,为什么邵明堂会出现在华城?”
现在远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这一切,都是因为邵明堂。
男人面色僵了僵,“不会再有下次。”他眯起眼睛,看着谢烬,“现在重要的是,你不想在牢里度过三年吧。"
谢烬冷笑一声:“杨一忱连赵柏舟都看不住,还想从邵明堂手里保下我?”
他能治杨一忱的病,还有利用价值,杨一忱不会杀他的,但是救他,也不可能。
男人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自有办法。”
邵明堂有一个紧急会议,先离开了。附近的街道嘈杂拥挤,陈檐文想吃点有烟火气的东西,拐进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
胃里空荡荡的,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一杯黑咖啡。
“一碗牛肉面,谢谢。”他掏出钱包,发现里面只有几张零钱,他平时很少用现金。
“二十块。”老板娘头也不抬地说道。
陈檐文数了数,还差五块。他正想用手机支付,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一张纸币轻轻放在柜台上。
“我请这位先生。”
陈檐文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他身后。对方穿着休闲西装,眉眼温和,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不用。”陈檐文从钱包里抽出最后一张二十元纸币,放在桌上,“钱够了。”
男人笑了笑,没强求,只是状似随意地问道:“你是医生吧?我好像在新闻上见过你。”
陈檐文没接话,转身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男人也没纠缠,只是坐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碗馄饨。
陈檐文低头吃面,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对方。
男人没再看他,甚至没表现出任何异常,但陈檐文就是觉得不对劲。
他快速吃完面,起身离开。走出店门时,他借着玻璃的反光看了一眼,男人依旧坐在原位,似乎对他的离开毫不在意。
但陈檐文没放松警惕。他拐进一条人多的街道,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松兰别苑。”
司机点点头,踩下油门。
陈檐文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一辆黑色轿车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他握紧手机,犹豫了一秒,还是开始给邵明堂发消息。
陈檐文:有人跟着我。
邵明堂:车牌号
陈檐文想了想,报出那辆黑色轿车的号码。
邵明堂很快回复了消息:待在车上,我去接你。
陈檐文“嗯”了一声,目光再次扫过后视镜。那辆黑车依旧跟着。
“前面路口右转。”他话音一滞。
借着后视镜,他看到了一双白皙的手,那双手太过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虎口处没有常年握方向盘留下的茧子。
司机没有回应,反而按下了车门锁。陈檐文心头一紧,借着路灯的光亮,看清了后视镜里那张逐渐清晰的脸。
杨一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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