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落棋无悔?”
书房内,嬴沉依盘坐在美人靠上,一只手悠然地撑着下巴,目光落在对面神情凝重的叶柏鹤。
“我已经让你悔过两次棋了,事不过三,这一次可不行了。”
不同与嬴沉依的悠闲,叶柏鹤的神情可谓是如临大敌。这一局棋局他与嬴沉依切磋较量了许久,眼看着到了关键时刻,兴许是因为紧张,又或是因为嬴沉依的棋艺太过琢磨不定,叶柏鹤竟接连失误,下错了两步棋!
此刻的叶柏鹤已经下红了眼,他不甘心输,只得厚着脸皮给自己找借口。
“刚刚是我一时大意,方才放错了棋子。阿嬴,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难得听到叶家大公子求人的语气,嬴沉依心里十分受用,只是受用归受用,她还是不肯再轻易让步了。
“不成。”
嬴沉依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正因为这一场棋让来让去的,方才这么久都没有分出胜负,还是速战速决,早些结束吧。”
嬴沉依只答应陪着叶柏鹤下一场棋,随着嬴沉依手里的棋子落下,这一场棋局便会就此结束。
叶柏鹤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挡住了嬴沉依下棋的动作。这一次,他将声音放得更轻,几乎像是哄小孩般得道:“阿嬴,时辰还早,你就陪我多下一会儿吧。我保证,之后再也不会悔棋了。”
嬴沉依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灵动的眸光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狐狸,笑道:“既如此,大公子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
叶伯鹤后知后觉嬴沉依又在挖坑给自己跳了,偏偏他没有办法拒绝,只得询问道:“什么要求?”
“半个月之内,你得背完书院先生要求背诵的整本论语书。”嬴沉依似是生怕叶柏鹤会敷衍了事,很快又补上了一句:“而且不仅要会背,还必须背得滚瓜烂熟,一个字都不能有错。”
叶柏鹤紧握着嬴沉依手腕的力道逐渐加重,冷声道:“阿嬴,你不觉得提出的要求有一些过份吗。”
书院先生布置的论语课业足足有拳头那么厚,正因如此,叶柏鹤根本没有认真温习,他看到这么多字就觉得头疼。
“确实有点过份。”嬴沉依微微颔首,竟是赞同了叶柏鹤的观点,然而她话锋一转,又笑吟吟道:“那你可以不答应嘛。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儿敢逼迫大公子呢?”
“……你!”
叶柏鹤垂眸看着面前的棋局,赌徒心理再一次占了上风。万一,万一这一场棋局他就赢了呢?从此以后他就不必再受嬴沉依的引诱。若是就此放弃,他心里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好。”叶柏鹤冷着眸,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答应了嬴沉依的要求。
“大公子真是个爽快之人,可要说话算数哦。”
嬴沉依丝毫不意外叶柏鹤会答应,因为她已经完全掌控了叶柏鹤好胜的心理,若是不能赢下她一局,叶柏鹤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嬴沉依抽回落子的手,看着神色难看的叶柏鹤,说道:“大公子,再请吧。”
叶柏鹤没有想到,有一天下棋会有别人让自己一子的场景。事已至此,他顾不得别的,只得又专心投入面前的棋局,只要他赢了,便能找回曾经的信心了。
一直到深夜时分,这一场棋终于分出了胜负。结果仍旧是嬴沉依赢了,而且不偏不倚,不多不少,像是计算好了一般,只赢了叶柏鹤半子而已。
半子。
若是别的赢法,叶柏鹤并非不能接受,反正他已经输过这么多回了。偏偏嬴沉依只险险胜了半子!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又绝望地离成功的希望只有一步之遥!!
“你是不是算好了棋,故意胜我半子?”叶柏鹤抬起眸,盯着嬴沉依质问道。
嬴沉依确实是算好了棋,因为她心里清楚,如果一直让叶柏鹤惨败,而她大获全胜,叶柏鹤不免会看清两人之间的棋艺差距巨大,生出退却的心思。而若是让叶柏鹤赢一次,想必他上头的热兴就消散大半了。
所以,嬴沉依故意胜了叶柏鹤半子,给他希望,又让他因为一步之遥的胜利更加难受,可谓费劲了苦心。
“大公子误会了。棋局如战局,我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算得刚刚好吧?与其说是我故意赢大公子半子,不如说是大公子的棋艺进步了,所以只输了半子。”
这种实话,嬴沉依肯定是不会告诉叶柏鹤的,相反她还要鼓励叶柏鹤的信心,令他越战越勇。
果然,叶柏鹤听完嬴沉依的话之后,原本难看的脸色暖和了许多,提议道:“那我们再下一局。”
“大公子,我累了,脑子转不动了,恕不奉陪。”
却见嬴沉依施施然地站起身,直接拒绝了叶柏鹤的要求。想要刚刚好得赢下一场棋局并非一件易事,此刻的嬴沉依已经耗费了太多心力,实在没有精神陪着叶柏鹤继续玩了。
她回过头,看着一副不服输的叶柏鹤道:“大公子可别忘了,你今晚答应了我什么?若是还想要找我下棋,先好好背诵完论语书吧。”
“……”
说罢,嬴沉依便脚步轻快地回了房间休息,只留下黑着脸,挑灯夜读的叶柏鹤。
由于论语书的内容过于繁重,哪怕像嬴沉依这样的天才,也不可能一两日就将其背诵得滚瓜烂熟,更别提向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叶柏鹤了。
因此,嬴沉依难得清闲了小半个月,这小半个月她既不用督促着叶柏鹤学习,又不用陪着叶柏鹤下棋,只需要时不时抽查一下叶柏鹤的功课完成的怎么样了,日子别提过得多舒服自在了。
这一日,嬴沉依如往常一般去前院,向叶老爷汇报叶柏鹤最近的学业情况。自从被叶柏鹤拆穿之后,嬴沉依每一次来前院都表现得大大方方的,丝毫不避讳。反正她知道叶家上下都埋有叶柏鹤的眼线,怎么躲都没有用。
嬴沉依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前院,因为她常来,又是大公子身边的红人,没有一个下人敢阻拦,甚至连叶管家看见她也是视若无睹。
嬴沉依到了正厅,正想敲门,忽而听到里间传来对话的声音。
“近日,东龙大街两家商铺的生意都出了些差错,我听下面的人汇报说是有一批丝绸出了岔子,你可知晓?”
嬴沉依准备敲门的动作微微顿住,透过门缝,隐约见到前堂有三个人,正中间坐着的是叶老爷,其余二人则是叶永昌和叶声泉。
除夕家宴匆忙一见,嬴沉依对于叶柏鹤的二叔和堂哥没存有什么好形象。两人心思不纯,表面装出一副长辈兄弟的慈爱模样,实则合起伙对付叶柏鹤。
嬴沉依本来不想偷听他们说话,却想知道他们会不会背地议论叶柏鹤,于是鬼使神差地没有离开。
“大哥,我正准备向您汇报这件事呢。”叶永昌长叹了一口气,用惋惜的语气道:“上个月叶家的老主顾新找我们订了一批丝绸,因要得着急,南边又在闹马匪,我不得不安排货物从水路运送过来……”
叶永昌一拍手,神情万分悲痛,“只是我没有想到,那船在行驶过程中出了差错,不甚沉了,这一批丝绸跟着毁了。眼看着要到了交货的时间,为了堵上空缺,又为了不影响叶家的声誉,我只能将仓库里去年存得丝绸交了出去。”
“你、你糊涂!”
闻言,叶老爷一拍桌,胸口剧烈的起伏道:“你用旧的丝绸以次充好,岂能不被发现?岂非更加坏了叶家的名誉。”
“我们叶家就算不做这个生意,也万不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叶永昌哑口无言,默默听着叶老爷的教训。这时,叶声泉出来打了圆场。他轻拍着叶老爷的后背安慰道:“大伯消消气,我爹也是一时心急,并非故意为之。”
叶老爷没好气道:“他就不该瞒着我去做这种事!”
叶声泉连声附和道:“我爹只是担心您的身体状况,怕说出来以后会惹得您烦心,别无他意。大伯,说到底我爹也是为了叶家着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别怪他了……”
叶声泉一番话说的轻言细语,令人如沐春风,果然让叶老爷的火气散了一大半。他摆了摆手接着道:“算了。这件事已经发生了,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吧。”
这件事已经影响到了叶家的声誉与生意,叶老爷明白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问题,争取将损失降到最小,而不是追究谁的责任。
“大哥放心,此事都怪我一时疏忽,我会负责弥补全部过失。”叶永昌见叶老爷消了气,连忙认错道。
叶老爷疲惫地摆了摆手,算是默认了。他嘱咐道:“一定要安抚好叶家老主顾的情绪,不要让事情继续发酵。”
叶永昌刚想点头,又听叶老爷道:“说起来,这些老主顾以前都是柏鹤在走动,若是柏鹤出面,想必能够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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