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北疆(20)

再一次后退,许羚这次学乖了,她连往后退了至少有五步远,只要言祺祀动一步,她也动,致力于在两人之间保持一个三人宽的安全距离。

言祺祀也知她这是彻底被自己给吓到了,也不强求,放纵地随她去了。

不过,好久没这样逗逗自己的小姑娘了,还挺怀念的。

“怎么不说话了,还离我这么远?”

他故作委屈地看着许羚,像是在看负心汉一般,满是哀怨。

许羚嘴角抽了一下,强忍住自己拔腿就跑的冲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别过了脸。

仔细回想一下刚刚发生的事,她觉得自己不是特别想看到这个人。

一如既往的厚脸皮。

“事先声明,我们就保持在这样一个安全距离。”许羚用手比划了下两人间的路,肯定地点头,而后带着不善的目光看着面前笑的宠溺的人,“我没说我想你,我那是话没说完就被你打断了,你刚刚是为什么?”

她皱眉撇嘴,心中腹诽,笑那么好看是为了哪般?

像是知晓她心中的想法,言祺祀笑的更灿烂了,只见他从容不迫地从背后抽出一柄折扇,唰的一下展开,往许羚的方向走去。

许羚忙往后退,但没对方快。几步一跨,那人便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固定在原地。

一道阴影从上而下打在她的脸上,许羚仰头,看到的便是画着青竹玉石还有连绵山岚的扇面。

隐约间,似乎真的有一道清新的草木香,带着令人平静的魔力疏解人心头的燥热。

“日头大了,我们找个阴凉点的地方说话吧。”

耳边,熟悉的声音响起,扑来的气息让本就没退红的耳朵仿佛又红了一度。

许羚眨了眨眼睛,不去看身侧的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言祺祀瞥见了她面上的红晕,心情极好,连带着看周边的一切都好了起来,之前他也有经过这个地方,那时他只觉得索然无味,但现在看来,真是人间仙境。

“走吧,”他握上了许羚的手,拉了她一下,没拉动,笑意中带着点点无奈,“好啦,我不会再逗你了,快走,小心身体。”

在离石桥不远的拐角巷里有一茶摊,里边只坐着寥寥几人,时不时传来几声交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街头巷尾的趣味小事。

两人在靠外的位置处坐下,上了壶清茶,便没人来管他们了,这正是二者想要的。

言祺祀动作熟练地烫好杯子,先倒了一杯放到许羚面前,再倒一杯给自己。

空气中茶的香味清新、浓郁,让人昏昏欲睡,有风缓缓地吹着,将周边的燥热吹走。乌篷船摇曳着划过水道,流水小桥,绿柳花伞,挑着扁担的大叔摇着手中的铃铛从街道上走过,清脆的声音久久未歇。

青石板路上青苔随处可见,迎合着两边乌木状的屋子,厚重中带着生机与亮色。此时应是过了午歇时分,孩童追逐嬉戏的声音满满从各个院巷中溢出。

“阿羚,我在婺州有处别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像是言祺祀会说的但事实就是。

许羚诧异地看着他,默默放下手中已经拿了许久的杯子。

心跳慢慢开始加快,她有一种预感,这句话代表的意思对她很重要。

“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南方的青石小巷、烟雨朦胧、绿柳青峦,梦中的我早早便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尘埃落定后带你去。我想着我可不能比他差,所以我也做了一样的事。但看你这么惊讶的样子,我是没带你去吗?”

他早就知道那不是梦,但他依旧把他当成了梦,他不想自己只是梦中人的替代品,尤其是在自己心爱的人眼中。

“我……”对着这双满是自己的眼睛,许羚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低垂下头,有些苦涩。

见许羚这副样子,他也知是自己的问题了,眼中黯淡了一瞬,但很快他又重新亮了起来。

“这样正好,他没带你去,我带你去,这第一面的惊喜终究还是我送的。”

许羚笑了笑,也不打击他的喜悦,他能这样想也是不错,不过想起上一世,她还是有遗憾的。

原来,他真的有在为自己说出口的承诺付出行动,她还以为他早就忘了呢,只是很可惜,她终究是没能看到他为自己准备的惊喜了。

许羚看向言祺祀,不由地产生一种念想,所以他会想起前世的一切,是为了完成自己的遗憾吗?

想到这儿,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但还没等她开心多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好像注意到了不妥的地方,目光沉沉地对上言祺祀的眼睛。

带着试探和迟疑,她问道:“你昨晚是不是做梦了?梦到了什么?”

言祺祀被这么一问,也没想她的目的,直接回忆起昨晚的梦。昨晚他因担心许羚的身体所以并没有睡多久,也就天蒙蒙亮的时候眯了一小会儿,所以梦到的不是很多,差不多就是他在准备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的事。

他的话在许羚听来已经可以确定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了,按照进展来说,今晚他便会梦到自己死于毒酒了。

一时之间,许羚的心情很是复杂,她既好奇自己死亡的真相,又担心这个真相自己无法接受。对于言祺祀来说,如果他对自己的感情不是作假的话,那就是他要亲历两次自己的死亡。

在人生最重要、辉煌的大事前夕,一路陪伴自己走来的爱人无声无息地死去……想到这儿,她便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上来了。

她仿佛看到了一身冕服的人满脸喜色地踏入宫殿,却在见到躺在床上那冰凉尸体时煞白的脸,难以想象,他的心该有多痛啊。

温热擦过眼角,久久未散,许羚抬头,看到的便是专注着自己手上动作的人。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生怕惊扰了眼前人一般,小心翼翼。

许羚后知后觉地回神,原来是她哭了。

言祺祀在看到许羚已经收拾好情绪后,慢慢地收回了手,边替她添茶,边开口问道:“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他察觉到许羚的不对,也知道她心里藏着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他愿意等,等她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他想,那一天应该不远了。

光线透过支起的轻纱落在地上,但更多地是洒在眼前人的身上。眼前的画面似有一瞬的模糊,她心想,人怎么会发光呢?

白衣少年风华正茂,风偏爱他,光也偏爱他。

借着一旁高举风车追逐跑过的孩童嬉笑声,许羚弯了眉眼,“今晚过后,我会告诉你,我的答案。”

“什么?”

言祺祀的疑惑只等来了许羚愉悦的背影。

她起身离开,也不等言祺祀跟上,径直地往巷子外走去。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知道,是他。

入夜,万籁俱寂。

许羚支着一只胳膊依靠在窗前,脸上没有丝毫的睡意,哪怕晚风清凉,哪怕鸣蝉无声。

她望着天上的弦月,放空身心,放空大脑,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全身上下都传来了麻痹感。

忍着刺痛,她起身来到门前。

自晚膳结束后,她便一直呆在房内,因为知道今晚未必睡的着,所以她根本没有换衣服。此刻,只要她想,她便可以打开房门走出去。

去哪呢?

与她一墙之隔的地方便是言祺祀的房间,他应该已经熟睡了,也应当梦到那事了。她真的很想去看看他的反应,但是在她的手碰到木门的那一刻,她退缩了。

哪怕一再告诫自己,若真是他做的,那也是为了国家大局,她不该怨也不该恨,但自己的心就是会痛会疼。

她想相信不是他,就像白日里想的那样,愿意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可是,卓先生说的没错,他是天上弦月,一生追求圆满。

最终,她还是收回了手,转而背贴上门,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这一扇单薄的门后边,一直站着一个人。

回来的路上,许羚的状态跟从前一般,仿佛在茶摊上那个难受到极点的人只是他的幻想。

他知道她并没有真的不在意,不然也不会刚用完膳便回了房。

他担心她,但也不想让她察觉,所以便在她的房外守着,以防她出什么事。

这么一站便站了大半宿。

一开始里边是没什么声音的,他猜测她是睡了,可就在刚刚里边传来了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嘶”声,像是忍着痛但还是从紧闭的唇间止不住溢出的感觉。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但理智尚在。

言祺祀的眼睛直直盯着门,担忧中夹杂着黯淡。

白日里,许羚说的那句话其实他是听到了的,他想他想要的答案终于被他等到了,但心中仍是隐藏着一份深深的不安。他抵触,他恐惧,他……不想面对。

今晚梦中会发生的事一定与她有着极深的关系,不然她白日里不会是那种表现。

像是哀伤又是痛苦,私心来想,他不想知道,因为他不会是梦中的那个他。

手轻搭在门上,只要他一用力便可将其推开。

夜间的风很凉,走道尽头的灯笼一晃一晃的,晕开的光洒落一地,像夕阳般绚丽的暖黄色将凄清的地板月光染上热意,一点点将人心头的寒凉驱散。

他最终还是回了房,或许等天亮了以后,他便会知晓答案了。

既然她想知道,那他便让她知道,无论是什么。

月亮渐渐西沉,伴随着旭日从东边升起,罕见的在天际出现了日月同辉的画面。许羚抱着手臂驻足于走道窗边,仰头望着屋檐处的燕子窝,静静出神。

不久,身后传来一道慌乱的脚步声,她回头,还未看清,正撞进一温暖的怀抱。

背上的手臂不断地收紧,压的她只能紧紧地靠在这还算宽厚的胸膛上,周身萦绕着十分熟悉的气息,一下子,浑身的紧绷感瞬间消失。

看来他是知道了……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深思,想了想还是决定推开这抱着自己不放的人。

“言祺祀,你……”

“阿羚,别不要我。”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带起层层热意,她不适地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心软地将本要推开他的手伸到他的背后,像他抱着自己一样抱住了他。

言祺祀的情绪十分的不好,许羚能感觉的出来。这种由内而外流露出的后怕与失而复得的狂喜便足够证明前世她的死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至少他是不知情的。

心中的郁结似乎已经完全消散了,许羚靠在他的身上,耳边是渐渐平息下来的心跳声,也许,他们两人合该是要在一起的。

哦,在一起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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