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雍国距离统一中州,就差一个获国。
大战在即,获国不知在哪寻到了魔族的工匠,打造了破神矢。此箭一出,中箭者直接魂飞魄散,无法再轮回转世。
消息传到了雍国,闹得军中人心惶惶。姚天姿作为统帅,总得想个办法。
既然敌人能借奇诡秘法,我们为何不可?
她命人四处寻找能人异士,求对抗破神矢之策。
那段时间,她频繁接触修士,可那些人中,大部分都是滥竽充数之辈,无一人能献出有用之策,此事一时陷入僵局。
直到有一天,姚天姿在马场跑马,士兵将那个秋姓修士带到她面前,修士身后还跟着个小胖子,是他的儿子。
两人聊了许久,她见这位秋修士倒是有些真才实学,也为她想了些对策,终于一展之前的愁容。
那天,她与秋修士走出堂屋,看见他儿子徘徊在自己的红骍马前,驻足欣赏,眼中满是雀跃。
姚天姿心情大好,看这小胖子也觉得可爱,便走上前逗他一逗。
“好看吗?”她一边摸着红骍马脖颈上的毛,一边问道。
“嗯,好看。”小胖子也看向这马,使劲点了点头,脸蛋子上的肉都跟着晃动。
姚天姿见状,忍不住笑了出来,又问道:“我是问你,我好看吗?”
小胖子的刷一下红了,他小心翼翼地抬了下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将军,然后腼腆地点了点头。
她长着一双凤眼,嘴角上勾,理应是妩媚的,但那眼神如豹,唇峰突出,确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刚来到马场时,小胖子见了她,只觉得这位女将军不可一世。而现在她笑了,那么明媚俏丽。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叫……胖川。”他说完就后悔。
平日父亲和阿娘都叫他“胖川”,鲜少唤他全名,以至于他脱口而出的,还是这个“胖川”。虽然不是什么打紧的事,但总归不如全名得体。
“小胖川啊?”她轻轻掐了一把他的脸蛋,“会骑马吗?”
他摇摇头。
“想骑吗?”
他又点点头。
“来!”
姚天姿轻盈一跃,翻上马背,稳稳地坐在上面,然后向小胖川伸出手,“上来,我带你骑一圈。”
小胖川抬头,看着她逆光立于马上,更显英姿,而眉目间皆是温柔和善,身后的太阳为她周身镀了一圈光,犹如天人。
他鼓起勇气,抓住她的手,一用力,被拽到马背上,就坐在她身前。
姚天姿扬鞭策马,红骍马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随即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
她熟练地驾驭着红骍马,时而轻盈地跳跃过障碍,时而稳健地驰骋。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尽是自由与畅快……
待秋家父子要离开时,小胖川还有点恋恋不舍,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骑马,还是姚将军的红骍马。
临走前,他拉着她的衣袖一角,她笑颜回盼。
“那个……其实我叫秋凌川。”他怯生生地说。
“秋凌川?”她又掐了一下他的胖脸蛋儿,“好,我记住了。”
﹡
二十年前的琐碎逐渐浮现,姚天姿再看眼前的男子,恍如隔世。
这小胖子长变样了,一晃都成个男人了。
那秋凌川似乎感受到有阵风吹起自己的帽檐,他往下拉了拉帽檐,姚天姿赶紧撤手,回到桌子后面。
真人端详着信灵盘,看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旁的众人也都是茫然。
一个江湖骗子,能知晓这信灵盘才怪了。
姚天姿心里着急,不知道怎么能告诉秋凌川,让他拿着东西赶紧离开,不要跟这骗子浪费时间。
“此物载天机,不是寻常人能参透的。”真人又开始胡诌,“小兄弟,不如这样,你让我拿回去仔细看看,或许能找到破解之法,开启这圣物,到时候自然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了。”
“不必了。”
秋凌川一边嘴角向上动了动,从怀中摸出一个铜板大小的金饼,“当啷”一声掷到桌子上。
那真人看到金饼眼前一亮,旁人也是如此目光。谁都没想到,这秋凌川看着衣着朴素,出手倒是阔绰。
“打扰真人了,此金作为酬劳,赠与真人。”说罢,他收回信灵盘,用布帛包裹好,塞回怀里。
而真人却不乐意了,眼睛看了一眼金饼,又看了一眼他。
“小兄弟,你这是看不起我?”他说,“我还未解了你心中之困,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怎会要你这金饼?况且我玄清宗帮人鉴物,从不收取钱财。”
话虽如此,但真人心中的算盘,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能随随便便拿出一个金饼的人,想必身家不菲。况且那信灵盘可比金饼值钱多了。
“小兄弟,不瞒你说,我修行三十三载,确实没见过此圣物。今日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让我带回去,与宗门上下共赏几日,以增宗门福祉,此愿可允否?”真人言语故作恳切。
秋凌川撇着嘴,犹豫片刻道:“真人也说这是圣物,珍贵无比。在下说句冒犯之言,若此物离开我,待回归之日,只怕不是原来的了。”
真人闻言,眉头一皱,叹了口气,一副气恼又无奈样子。
姚天姿在一旁看着,笑他鬼心思没得逞。
“罢了!小兄弟,你出个价,我买了!”真人一拍桌子,仰头说道。
“嘶——这让我很为难啊。”秋凌川那清冽的声音微微上扬。
姚天姿听出里面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
这小子打什么算盘?听着语气,倒像是给别人下饵。
她紧紧盯着他,想从那张隐于兜帽中的脸上,读出什么。
“这是我与家父远赴方山寻来的,就这样出手,怕是……”他托着下巴,言语犹犹豫豫。
“哎呀小兄弟,听我一言,既然以你父子二人之力,也无法破解这法器的用途,那它便是与你父子二人无缘,带在身上还是个累赘。不如将它卖给我,我带回宗门,一旦找到它的用途,或许能造福更多人,也算你父子一份功德……”
一顿劝说后,秋凌川似是动心了。
“也罢,就听真人的。”
“这就对了嘛。”真人转头从挎包里翻出几串铜板。
秋凌川见状,又问了一句:“对了,方才真人说那个渔夫的雷击木价值几何?”
话音刚落,姚天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天道好轮回,黄金百镒的诳语打到自己身上了。
围观的众人都看了这一出出戏码,谁心里不明白,一块雷击木能值黄金百镒,这信灵盘更是珍贵,千镒都不止。
真人神色尴尬,他看了看围观的众人,所有人都等着看这热闹。
“小兄弟啊,我一修仙之人,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你看差不多就得了,就当结个善缘。”他讪讪说道。
秋凌川笑道:“那也得是真的差不多啊?你这几串铜板怕是……辱了圣物。”
真人叹了口气,脸上僵硬,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且等着。”
说罢,他跟一旁的少年耳语几句,那少年转身挤出人群,向远处跑去。
姚天姿担心他耍什么花样,骗了秋凌川,便跟着少年去了。
只见他来到一处妓馆,与里面管事的人说了几句话,那管事的便拿了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袋子,如拳头般大小。
少年接过袋子,又匆匆跑回摊位,将它交给真人。
“我就只有这些了,你都拿去吧。”真人将袋子丢向秋凌川。
他伸手稳稳地接住,打开一个口,向里面看了看,又掂掂分量,满意地揣进衣襟里。
接着,他掏出那信灵盘,连同包裹着的布帛,一同放在桌上。撤回手时,还不忘顺便拿走自己的金饼。
姚天姿在一旁,看着真人得逞的样子,虽有不悦,但此事毕竟与她无关。目光再移向秋凌川,方才他语气不对劲,就好像等着这一刻呢。
罢了,他高兴就好。再说,实实在在得了银钱,总比刚才那冤大头强。
拿到银钱后,秋凌川便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离开幽夜集。
姚天姿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突然冒出个想法——为何不找秋修士帮自己呢?
“对啊,当初就是他教我抵御破神矢的术法,颇为神通,他定有法子能与我对话。”她自言自语道。
想到这,她赶紧跟上秋凌川,随他回家。
夜幕低垂,幽夜集的灯火逐渐模糊于两人的视线之外,四周被深邃的宁静所包围,唯有江水潺潺。
秋凌川走着走着,突然脚步一顿,他侧目看向江水,若有所思。
“临江高歌破浪去,吾侪非为凡尘客。”他突然唱起歌来,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不羁与豪迈,打破了夜的寂静。
姚天姿见状,眉头微蹙,心中暗自焦急。
这小子大晚上不赶紧回家,在这发什么癫?
可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走到江边,一边哼着曲儿,一边从胸口掏出方才的金饼,把玩了一下,然后向空中一掷,丢到江中。
姚天姿愕然。
好家伙,小胖川你刚才是得了多少银钱,竟不把这金饼放在眼里。
等等,这金饼怎么在江水上浮着?
再看秋凌川,又从怀中取出一物,竟是那个被布帛包裹的信灵盘。他打开布帛,将信灵盘放在嘴边,亲了又亲。
呵呵。
金饼是假的,卖给真人的信灵盘也是假的。
姚天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敢情这幽夜集真是名副其实的鬼市,除了玄清宗这一个鬼,还有秋凌川这个鬼。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看着当年的小胖川如此得意,姚天姿却是一脸失望的神色。
当初那么可爱的小孩,怎么学了一身坑蒙拐骗的伎俩,真是令人唏嘘。她若是再见到秋修士,定要好生数落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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