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累不累呀?”我浑身湿漉漉的趴在李槐序背上,右腿膝盖破了一大片,血止不住的流出来,我还是将两条腿晃来晃去。
“别乱动。”他沉默了一路终于开口,将我往上颠了颠,背稳继续往前走。“哥哥。”我又喊了一声,但他还是不理我。
看着水还是不断从他头上流下来,我贴心的为他擦掉,但我的手也是湿的,相当于做了无用功,我索性把头埋在他脖子边,闷闷道:“哥哥,你生气啦?”
“明知故问。”李槐序终于理我了,但是明显情绪不佳。
“我下次不去啦,你不要生气了。”
……
李槐序停下来,声线很冷的开口。
“李平安,你今年13岁,不是3岁,你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别让爸妈担心。”我心下明了,这已经是李槐序在对我说重话了。
“对不起,我不会再自己跑去湖边了。”今天学校组织写生,总是有很多同学挤在我旁边看我画画,叽叽喳喳像一群麻雀,有点热闹过头了,平时我是不介意的,但是一直在教我的国画老师明天就要出国了,我想送出一幅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我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
我一个人偷偷脱离大部队,找到了一处绝佳的写生地,旁边就是湖,方便我就地取水来晕墨,而且高中部的人都在对岸,根本吵不到我。
我兴冲冲跑近,没想到一脚踩下去不是草地的实感,我踩空了!
“救命啊!”我根本不会游泳,慌张下膝盖擦过岸边粗糙的植被,直接划破好几道口子,我不挣扎还好,一挣扎就把自己越推越远。
“对面有小孩溺水了!”我听见有人喊,应该是对岸高中部的人发现我掉下来了,太好了!我这样想着,衣领就已经被人一把拎住,他托着我往岸边游,途中愣是没让我再呛到一口水,然后一下把我抱上岸。
我瘫在地上咳嗽,险些喘不上气,有几个哥哥姐姐跑过来问我有没有事,递手帕给我擦脸。
“谢谢,我没……”
“李平安!”我听见这一声带着怒意的训斥声,立马缓过神来,咽了咽口水。
“……哥哥。”把我拎上来的是李槐序,他好看的眉眼间尽是愠怒,不等我把话说完,他已经捧着我的头、捏捏我的胳膊,四处检查,“除了膝盖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没有了。”我像一只落水鸡仔,他问什么我答什么。
现在正值初夏,夏季校服布料很薄,浸了水粘在身上还是有点凉,我打了个哆嗦。
李槐序视线再一次扫过我时顿了顿,他蹲在我身前没走开,而是让同学帮忙拿来他的校服外套,然后帮我穿好拉上拉链。
“槐序,你妹妹?”旁边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我哥的老师。
“嗯,老师我今天请假,先带她回家了。”
“给你家长打个电话?”中年老师没有废话,点头默许,并掏出手机要跟我父母联系。
我哥告诉他不用了,因为父母不在家,不想他们担心,话说到这份上,老师只好作罢。
李槐序往后抓了一把湿透的头发,顺带抹了把脸,然后蹲下来背对着我。
“上来。”我知道李槐序肯定生气了,赶紧乖乖爬上去。
于是便发生了之前的对话。
那天回到家后我就发了场高烧,晕的不省人事,但总有一只冰凉的手贴在我额头。
没有爸爸的手宽大,也不及妈妈的手柔软。
但是让我安心。
……
“哥哥……”
“怎么了?”那双手顿了顿。
声音比记忆力深沉了许多,但我知道,他是李槐序。
等等?
李槐序?
我猛地睁开眼睛,入眼是白色天花板,和祝槐序冷淡的一张俊脸。鼻尖萦绕消毒水的味道,我想我人应该在医院了,张张嘴却说不出话,这才发现喉咙干涩的厉害。
祝槐序站起身帮我倒了一杯水,他将病床上半部分摇起来一定高度,以便我靠着喝水,他走近,却没让我接住,而是直接将杯子递来我嘴边,我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了口,然后把头后撤表示可以了。
他把杯子放在一边,坐回陪护椅上,头微微低着,看不清表情。我索性将头偏向窗户,看着外面不发一言。
“为什么去瑞士?”他开口了,很平淡,没有再提我刚清醒时那声“哥哥”。
“找曲老师,我初中前的国画老师,你认识的。”刚说完我就后悔了,跟他解释这么多干什么,之前好不容易隔出的壁垒不攻自破,我咬着下唇内壁,决心下次开口前要再三思量。
他只“嗯”一声,然后不再言语。
我暗暗叹了口气,想打破尴尬的氛围,“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双手虚握抓住被子,他突然抬头看向我,我这才真切地看清那张脸,眸色较六年前更深,棱角更锋利,岁月带给他的是沉淀后翻倍的魅力。
我仔细看才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乌青和冒出尖的胡须,他穿在身上的黑衬衫有点皱,领带也不见了。
他一直在旁边守着我,我得出结论。
“几年不见,变得这么客气了。”他轻轻笑着往后靠,眼神里确是化不了的冰冷。
“……人都是会变的。”我垂下眼睛不想看他的眼神,我不喜欢,我怕自己下一秒就要掉眼泪。
……
“李平安,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良久,他很无奈地轻声对我说,又像在自言自语,叫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六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你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是不是。”
他突然发难,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双手抓紧被子,只觉得委屈,明明我从来都只考虑他。
“爸妈出事后你就转学,擅自断了联系,五年前一声不吭自己跑去英国,刚加上联系方式就拉黑,现在又要去瑞士,下一次呢?”
“李平安,下次是不是就真的找不到你了。”
面对他的控诉,我没有解释,反倒是震惊于他对我这几年的行踪了如指掌。
我只笑着掩饰慌乱“我们都长大了,本来就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啊,你找我干什么,你看你现在这么厉害,我还怕别人说我攀关系呢。”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
……又是一阵沉默。
“我是你哥哥,我应该……”
“你没有义务!”一句“哥哥”刺激到我,我不希望再跟他待在一个空间,只想让他立刻离开。
“祝槐序,你还这么年轻,但你都要结婚了,父母健在,事业有成,你看你从小就这么幸运,被人丢在街边会被我爸妈捡走好好养大,我家破产了、爸妈死了,你有权有势的亲生父母又立刻找到你、培养你当继承人,你的人生相比起我简直顺风顺水,轻而易举就得到别人想要的一切,我很嫉妒你甚至恨你,所以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晃了。”
“李平安,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我说这么多他居然无动于衷,又委屈又气,我抬头想瞪他,却发现,他眼眶红了。
“你哭什么!”我忍不住,眼泪成串掉下来,右手握拳想打他。
“那你哭什么?”他问我。
“我没有哭……”声音哽咽,一下又一下捶打他。
他没有言语,也没有阻止,只用手擦掉我的眼泪。
最后我哭累了,他半强制地把我抱在怀里,我根本没有力气推开。
“李平安,这么多年,很苦对不对。”
“我都知道。”
我整个人都顿住,他知道我断联的前因后果,那我这么多年的隐瞒都是无用功,想到这里我泄了力气,觉得命运捉弄人,只让我一个人保持慌乱,最后当了独角戏的小丑。
“你日记没带走,所以我都知道了。”
原来是日记惹的祸啊。
……???
日记?
“日记?!?”
我只有一本日记,初三买的,第一页上写着:
“我有一个哥哥”
“我喜欢他”
“不会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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