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尽深吸一口气

——“学姐！！！”

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从五楼走廊尽头的考场传出来，甚至盖住了考场内的广播声，楼下正常进行早读的同学被打断，茫然地安静了一瞬间，又在班主任的注视下陷入更大声的背书。

陆无尽卯足力气，一边喊一边锤墙，把屏幕那头的南柯惊得以为出了什么事，加上刚才那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南柯也焦急地四处张望，“陆老板？还好吗？”

百忙之余，陆无尽抽出注意力跟他解释：“没什么大事，就是屏幕碎了。——学姐！！！”

南柯犹豫了一下：“那您现在看不见我了？”

陆无尽给予一个肯定的回答：“是的，你那细皮嫩肉的小心被丧尸啃了，别露头，我给你想办法呢。——学姐！！！”

对于这个一会儿怕黑一会儿怕鬼的南柯，陆无尽一想到让他去执行打野的任务也有些对不住，自己选择了试卷又做不出来，只好寻求外援。

当然，在考试里寻求外援的行为还有一个专门的词语——作弊。

不过，广播里也没说不能作弊，就像她也没说这考试还能身临其境，一不小心就没命了。

陆无尽怕疼，怕得要死，所以在陈斯珩再次找上门的时候才这么抗拒，他只是不会在梦境里死去，又不代表他不会疼，一个正常人从六楼被推下来，肋骨尽断，四肢移位，陆无尽想想就觉得自己这条小命迟早玩完。

不在梦境里直接死，也迟早在梦醒之后疼死。

那张卷子停留在半空，突然失去了一直追着它的人，愣了一下。

路中间的丧尸也露出一丝茫然的表情，虽然这个表情在他被啃得只剩一半的脸上并不明显，紧接着，它眼前一黑，抬头便看见南柯，正居高临下看着他。

试卷疑惑，丧尸也跟着犹豫。

陆无尽还在奋力寻求张一禾的帮助，祈求她是能够穿墙入地的真贵NPC，而不是披了个鬼外衣的普通NPC。这一墙之隔，陆无尽喊得如泣如诉，锤得尽职尽责，势如吞山，力大如牛。

墙壁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一丝冰凉滑腻的东西触碰到陆无尽的脖子，陆无尽扭头一看，一张五官倒挂的脸差点与自己亲密接触，陆无尽后背一凉，后退一步，才发现这是他千呼万唤的学姐。

陆无尽咽了下口水，伸出大拇指：“学姐你真是......多才多艺......”还会倒挂金钩呢，虽然出场方式因为太特别让陆无尽两眼一黑。

张一禾面露不耐烦，歪头打量了一下他，滑腻湿冷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像一条黑色毒蛇，轻轻摇摆，刚才就是这玩意儿碰到了陆无尽的胳膊。

“干什么？”

张一禾又环视一圈，没看见南柯，陆无尽总觉得她像是松了口气。陆无尽往上看了看，顺着学姐的身体可以看见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排水管，看来学姐是顺着排水管过来的。

陆无尽指了指滞留在半空的卷子：“给我抓住它。”

张一禾皱着眉：“叫我来，就为这事儿？”

陆无尽点点头：“这忙只有您能帮我。”陆无尽眼神无比真挚，就差跟学姐手挽手上演哥俩好了，但张一禾已经了解这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相信陆无尽这些谄媚，翻了个标准的白眼。

陆无尽毫不在意，伸手抓了抓试卷，那试卷原本就飞在两人不远处，像是在看着这一切，陆无尽突然伸手让它措手不及差点被抓住，好在它玲珑娇小，“唰”一下就躲过去。

陆无尽对着张一禾摊了摊手：“小弟真的很需要你。”

张一禾：不信。

她左右看了看，“你男朋友呢？”

陆无尽一愣，“什么男朋友？”

张一禾答：“听说你和那个男生因为早恋被主任带走了，怎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

陆无尽张了张嘴：“这学校八卦的传播速度，怎么比我网速还快？”这事儿发生才只有一个小时，连厕所里死了几年的张一禾都知道了，陆无尽愕然。

张一禾耸耸肩：“你没听说女厕所就是八卦中心这个说法吗？”

陆无尽叹了口气：“我现在听说了，不过，他不是——”

屏幕里沉寂许久的南柯声音突然传出来，又哭又喊地打断了陆无尽的解释：“陆老板！！！”南柯一边喊，一边面无表情踩着丧尸的肩膀扭断他的胳膊。

陆无尽下意识看向屏幕查看南柯的情况，听这声音，他那边不太妙啊.......然而看了一眼他才发现屏幕已经熄灭，什么画面都没有。陆无尽像掀开窗帘一样推开张一禾走近屏幕，“南柯？你那儿怎么了？”

南柯的声音立刻传来：“它咬我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块板砖被他塞进丧尸口中。

被他推开之后如同钟摆一样摇晃的张一禾晃荡好几下才稳住身形，怒从心起：“这是你求我......”

陆无尽抓住她的肩膀：“学姐咱们得快点了！”

张一禾看看陆无尽刚才站的位置，又看看面前的他，默默道，“学弟你也挺多才多艺的。”又会变脸又会闪现。

张一禾叹了一口不存在的气，看向试卷，那试卷像是感受到了同类的威胁，往后退了退，陆无尽骂了一声，“欺软怕硬的东西，呸！”

张一禾瞥了他一眼：他软？那自己简直是单纯善良的小可爱。

张一禾目光像是钉在试卷上，顷刻间就冲了出去，虽然是倒挂，速度却不减，陆无尽也没闲着，一边安慰南柯，“你小心点，坚持下我们马上就好了！”

一边跟着张一禾左围右抓把试卷堵在角落。

陆无尽“嘿嘿”笑着，缓步靠近试卷，“叫啊，这次你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张一禾移开眼，在厕所太久了，还不知道有人能硬生生靠语言拉低颜值和气质。

试卷：........

卷子奋力一跳，陆无尽伸手一拦，抓住这张轻飘飘的东西，立即攥紧了手，“抓到你啦！”

陆无尽：“哈哈哈哈！”

南柯：“啊啊啊啊！”一脚踩断丧尸脊柱。

陆无尽连忙展开试卷要将其撕成碎片，张一禾凑上来看，看见卷子上飘逸的字体，一看就觉得答题之人胜券在握，这道题对他小菜一碟，然而扫了一眼题目之后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式，张一禾眉头皱了起来。

沉寂许久的广播声再一次响起来：“警告！警告！警告！不可损毁试卷！”

陆无尽的动作一滞，余光瞥到旁边凑过来的张一禾，“我有一个聪明绝顶的好主意！”

张一禾平静地看着他，现在陆无尽说什么她都不会有反应了，这人纯属欠的，也不知道从前的梦境怎么过的，这么多找死的行为居然没被NPC 围剿，看来现在NPC质量都下降了。

见张一禾不回答，陆无尽也没有泄气，凑到她面前：“学姐，你帮人帮到底，帮我把这道题做了吧，这对你来说是易如反掌！”

一开始陆无尽的确是想毁掉试卷，但现在有一位学霸在这里，还不如选择一个稳妥的方法——虽然作弊可耻，这方法也没有多稳妥。

张一禾瞧瞧头顶想找到广播的位置，和陆无尽一样失败后又看向他，“你确定？”

陆无尽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我这是个聪明绝顶的好主意。”

张一禾看看他，这样倒吊着面对面商量确实不是个好姿势，但两人都没发觉。要不是张一禾还算了解他的尿性，真要被他这副真诚的样子欺骗。张一禾心一横，“好吧，反正我也不喜欢这个学校，这些规则我生前受够了，今天就当我叛逆一回！”

陆无尽笑着把张一禾扶下来，谄媚地扶到座位上，又把试卷展开，仔仔细细抚平褶皱摆在她面前，又小心翼翼地按住它防止它又开跑，还不忘跟南柯通个气，“南柯啊，再坚持一下，哥马上就来救你！”

南柯：“啊啊啊啊好！”

声音还挺中气十足，陆无尽放下一半心来。

张一禾又仔细读了遍题，眉头一皱：“嘶，这不就是最简单的追击问题吗？套套公式就出来了。”

陆无尽点头哈腰：“是是是。”

张一禾整理了一下校服领子：“你看，已知初速度和距离，加速度也很好算啦，题目是至少，我们就求‘刚刚好’逃脱的加速度。”

陆无尽继续点头：“对对对。”

张一禾笔尖点着试卷：“你写了这么多公式都没什么大用，我们只要......”

陆无尽忍不住了，“姐，咱先做题，那边还等着咱们救他呢！”

张一禾一愣，有些窘迫，坐到这个位置就犯了老毛病，而且旁边还站了个陆无尽，更像她从前被同学围着问问题的时候。

张一禾低头开始做题，那些公式在她心里滚瓜烂熟，基本不需要多想就能写出来，再带入数值.......

“砰！”

又一声巨响，屏幕之间出现一道光束，瞬间刺破黑暗，闪瞎陆无尽和张一禾的眼睛。陆无尽抬手挡住眼睛，“谁啊，知不知道开远光灯闪人眼睛很危险啊？”

瞬间的爆盲过后，光亮中间出现一个影子，身姿挺拔，盘正条顺。就是右手上突兀的鼓起来一处，像是一个人提溜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听见陆无尽的声音，南柯才意识到自己回到正常考场了，趁陆无尽眼睛没恢复，南柯将手里东西往身后一抛，圆滚滚的脑袋在屏幕合拢之前被丢回他的考场。

陆无尽眨巴着眼睛，透过指缝看着身影三两步跑过来，下一秒身上一紧，被人紧紧抱住，南柯的脸在眼前放大，“陆老板，我可吓死了！！！差点我就见不到你了！”

张一禾的位置倒是看得清楚他手里刚刚拿了哥什么玩意，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脑袋，默默写上数值，在南柯唧唧歪歪的时候写下了答案。

“考试结束，恭喜考生完成考卷，成绩为.......满......零......”

陆无尽和南柯动作一顿，纷纷侧耳听广播，陆无尽顺便把八爪鱼一样的南柯从自己身上扯下去，听了半天也没听见结果。

陆无尽：“什么意思？不会是要耍赖吧？我学姐可是成绩优异，你们这种题目在她眼里就是小菜一碟!”

广播：.......

张一禾替广播回答：“是你考试又不是我考试。”

陆无尽叉腰：“它又没说不能叫外援，而且就算叫了，我也没叫人啊，我叫的是鬼，鬼的事也归学校管？地府同意吗？”

广播：“分数存疑，请考生出考场后到教务处主任办公室确认。”

陆无尽笑容消失，下一秒又浮现，南柯离他最近，被他这副一会儿笑一会儿不笑的样子弄得有些茫然：“你没事吧？”被吓到了？

陆无尽看着他，“我们本来就要去主任办公室，这下岂不是正好！”

两张试卷飘落，陆无尽下意识去接，发现是昨晚的英语试卷，陆无尽看名字把南柯的试卷给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分数，“一百三？！”

下一秒他就发现不对劲，这卷子上自己娟秀，不同于自己那种飘逸洒脱的字体，一看就不是自己写的，想到杨副主任说的话，他又看向南柯的，果然，南柯手上才是自己的卷子。

“你......”

南柯期待地看着他，看起来在求夸奖。

陆无尽有些尴尬地移开眼，之前还说服自己真是运气爆棚了，没想到是南柯在做小动作，难怪那天晚上会被南小柯钻空子，恐怕就是改名字的时候南柯落后他几步。

陆无尽哼哼了一声，“谢.....谢谢。”

南柯眨着星星眼：“不用谢！”

张一禾看看陆无尽，又看看现在的南柯，联想到他刚刚提溜的东西，这陆无尽还傻乎乎觉得是自己这边救了南柯呢。

陆无尽沉默了一下，扯开话题：“走吧，去医务室。”

南柯美滋滋走出几步，“好......医务室？”

陆无尽都不用看，而且黑暗中也看不清楚，不过他很熟悉血腥味，南柯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