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槐半信半疑间,刚要转头嘱咐小棠,柳载雨早已想得充分,提前几分道——
“劳烦这位姑娘通报给三殿下了,免得三殿下再拿我是问。”
姜槐挑了挑眉,他果然是有备而来,算得坦坦荡荡。
最终小棠跟着姜槐,府中随从小厮去通禀。
地牢昏暗,柳载雨信步给姜槐带路,途遇几个狱卒见柳载雨刹那脸色一动,连忙识趣一揖,更是对着姜槐慎重一行礼,随着几人同去。
原来要见的这“狱友”,竟是那日被捕的玄机与戚羽风。
乘仙阁与海殊一死案牵扯的关系千丝万缕,姜槐却闻五皇子力保了这玄机,而戚羽风当街闹市,终也未伤及无辜,落不得什么大罪名。
姜槐这几日于府中将事情思得半遍,却未料这二人还蹲在大牢里。倒也确实算得她的一段缘分,毕竟是她亲手送进来的。
只是二人模样远不及第一日所见那般,活生生的。牢中两人仿若是断了半条命般憔悴,倒让姜槐对这刑部手段敬佩一二。
玄机听闻动静余光淡淡往他们方向瞥过一眼,戚羽风却是两眼闪了闪。
总归二人并非普角,柳载雨临行前的话更耐人寻味了几分。
姜槐转眼见狱卒愁眉苦脸,试问何故。
柳载雨笑笑,“臣来解答夫人之惑。”
柳载雨向来嘴皮子功夫好,三两句道明了前因后果,让姜槐遍体生了一阵冷汗。
她被吓到,低声微呼,“断臂?”
柳载雨痛心点头,“然……夫人有所不知。臣虽与玄机阁主交情不深,却也听得过些许阁主文采风流,又在机缘巧合下见得这戚娘子身手实在不凡,原是镖魁也算得的。三殿下这要求,实在是难为这些狱卒了。”
姜槐如何不知,那日她便在场……还亲眼见证呢!
“断一人之臂,两人才可被释?”
“正是。”
姜槐蹙眉,“大人可知,殿下是何故做此可怖要求?”
柳载雨叹了口气,瞥了眼姜槐,欲言又止,正是姜槐示意他但说无妨,他才道来猜测。
“三殿下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一向说一不二,这要求确实来得蹊跷。可怜臣这身份尴尬得很,只是狱卒中有几个交情的,与臣说了这般难事,臣也不知如何是好,这才寻了夫人来。”
戚羽风听罢,眼风往姜槐身上一扫,周遭那股低气压缓和不少,“你……你是三皇子之妻?”
姜槐端了个笑,转眼过去,“戚娘子。”
戚羽风一顿,此时比当日所见还要凌乱多分,她颤颤巍巍递出了那把匕首,深吸了口气道,“夫人唤我戚羽风便是。”
狱卒接过,又给姜槐呈了上去。
姜槐老远就认出来了那把匕首,插着红缨镖的,还能有别的?不正是那日她怀中之物?她后来仔细回想,应是落于什么地方了,没想到竟峰回路转最后出现在了这地方。
戚羽风道来:“除去这位大人所言,其实是在下的镖伤了三皇子手下之人,才惹了这遭祸。”
倒是比姜槐第一次见她要冷静了几分。眼底却是麻木得如一潭死水。
姜槐思忖片刻,她再迟钝也知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她瞧了瞧自个儿的手,那道伤口浅得很,如今早已然看不清那痕迹。
可她当日身份是作为他僚属前去,或许是他的行事准则,下属代他行事,他见不得闪失。护短如此,难怪府中人对他效命得死心塌地。
“我与……与陈二牛,早年受过殿下的惠,此番属无心之举,又难辞其咎,我却舍不得一身靠手的功夫……”戚羽风闭了闭眼,“愿铭记此事,为殿下与夫人尽绵薄之力,还望,还望……夫人,能通融几分。”
神色情态倒是与正常人一般无二,话语姿态放得低多了,与那日所见极为不同。想来真是不可思议,又走投无路了。
姜槐眨了眨眼,她此番话是什么,不便是犹如一份投名状么?
玄机依旧沉默,神情恹恹。
姜槐想探得的倒真还有一桩事。
戚羽风闻得姜槐所期旧事之话,紧紧闭了闭眼,握紧了拳头,那藏着的熊熊怒意都险些烧着姜槐的眉毛。
“若是你不愿……”
戚羽风冷笑,望着沉默寡言的玄机,“我有何不愿。”
原来要说这玄机与戚羽风前尘往事,还是个青梅竹马的关系。相识于陈二九家危难之际。全家留他一人苟活,饥肠辘辘下,他夜逃进戚家偷鸡,被年幼戚羽风逮个正着,便不打不相识。
戚羽风是个练镖的好苗子,早早便学得一身武艺。
而陈二九吃着乡里饭长大,眼瞧着要成亲的年纪,便想寻个安稳,哄着戚羽风成亲。都说这威风戚家女有了个柔弱好吟的丈夫,两人成亲后养犬逗鸡,也算得相安无事,寻常夫妻。
奈何好景不长,陈二九不甘困于村野,做些煮饭喂鸡的事,便得了戚羽风江湖朋友的便宜,以历练之虚,卷了钱,化名玄机四处奔游,求逢明主。
落她一人不管不顾数载,自己却是傍上了乘仙阁原阁主的欢欣,春秋之间,一来二去,老阁主死了,他便成了那神秘的新阁主,也算得上是个京城中的江湖人了!
担得当日一纸“薄情寡义”。抛妻弃狗之人。
待戚羽风扬长吐完二人之仇结,愤怒之余,却又红了眼。她索性闷闷坐于一角,闭了口。
玄机倒是心平气和听完,那戚羽风言语中多次中伤他,他表面也不以为意,只是最后呼吸急促,心绪已外露多分。
姜槐将二人这一冷一热的状态估摸了个明白。
她不是个小肚量的,从戚羽风提出投名之时,她便在算着自个儿顶顶需要一位这样的江湖人来绕过朝廷办事。
可这玄机……
也非是位善茬。都说乘仙阁虽困于京城脚下,却远在江湖之大。既然能有人保下他,自然有他的秘密所在。
戚羽风字字句句泣血,恨不得自个儿剁了玄机那半臂去泄恨。明摆着要那玄机丧命于狱中才好叫快。那玄机何以如此沉得住气?
是否有些两全其美的办法?
姜槐正犹豫之际,一个抬眸,与那玄机视线相合。
几人行前,他暗暗递给了姜槐一封信。
那是给沈子箫的。
柳载雨断后,方又转上那副好人面孔,温柔笑着向二人作揖,又好生嘱咐小棠看顾好姜槐,免得三殿下找他算账。
待那马车遥遥过雾,柳载雨笑意凝了片刻。
陈策不解,“主子,可是有异样?”
柳载雨这才恢复自然,摆了摆手,“异样倒不是。你可曾察觉,这夫人身上所佩之环,甚是眼熟。”
陈策挠了挠头,“什么环?什么珮?”
柳载雨打了他后脑勺,“你小子,只会端银两了,眼睛朝天看?”
陈策呜呼叫痛:“爷轻点!今日可还去打叶子牌?”
“去什么去,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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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槐还未回府,乃是在半路就被沈子箫截停的。
他撩开车帘瞧她的时候,还沾着沿街的语气,怒气难以忽视,这阵势仿佛要把她吞个骨头不剩的架势,吓得她攥着那匕首与信往角落退了几分。
沈子箫刚想拉过她,眼前划过几闪画面,手堪堪收了力,才往姜槐对面一坐。
姜槐被这一出吓得不轻,反应过来时,就见沈子箫目光落到了她手中之物上。
他猜都猜得到几分。
“柳二领你去牢里见那两人了?”
姜槐这才松了手心,想起刚刚被打断的思绪。她是要找沈子箫求情来着,戚、陈二人,与他是故交,又是一人在野,一人连接庙堂与江湖,怎不是可用之人?
断人半臂,犹如结仇,划不来的事情。
顺着沈子箫的话,姜槐迎上他目光,点了点头,“我有所闻,不过是二人托人求情之事,殿下可允我知晓?”
她一向是会说话的。已然探得的事情,居然用“允”字来问。
沈子箫冷极一笑,“你话说得漂亮。我不允你便作未闻?”
姜槐挪过去半分,将那匕首塞给沈子箫,转而笑眯眯道:“我自然是已经晓得。”
“我虽不知二人之话真假,总归殿下的命令做不得废,那自然是有这么回事。”
“所以?”
“我倒认为二人所求……也算合情,这有信一封,殿下何不……”
“唔……”
姜槐话音还未落下,沈子箫便将那两样东西从她手心掐走,另一只手顺势扣住她的后脖颈,咬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铺天盖地的气息就这样强势冲破姜槐的周遭防线,她下意识要推开沈子箫,没料他控得更狠,索性避开她手腕,将她两手用掌握住。
姜槐动弹不得,眼睛瞪大,只觉有些血腥味弥漫开来,她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再一回神,明白了——
她下意识反咬了一口沈子箫的嘴角。
沈子箫只怔了几息,便由不得她,彻底将她含住,血也渡过两人唇齿,分不得是何种滋味。
姜槐被他抵住,脸上瞬间爬满红霞,马车遥遥,雨滴砸在车上,沿街微弱的人流声,她脑中只若暗火炸开,不知所以然。
她当真被他扣得险些浑身瘫软,鼻息之间全是他,几近气竭,更慌得要推开他,直到本能用最大的力气抵开他双臂,才换得顷刻喘息。
眼眶盈上了水,真带着些无辜的楚楚可怜。
沈子箫的胸膛也隐隐一起一伏。
他又问,“缓好了吗?”
姜槐还未能分清是何样状况,亦未开口,视线不过与沈子箫相交一刻——
“唔!”
更的少是因为俺最近期中周啦[爆哭]有点压力大……不过俺不是那种写文能发泄压力的TA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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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前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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