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去?!混不吝二世祖?!

程乾轻轻滚动了几下喉头,他从前竟不知道,人间也有如此……

“你怎么还在这儿?”那所谓的大祭司转头看了小厮一眼,微微皱了皱眉,程乾觉得自己心跳随着这眉宇的皱起都漏了几拍,他双手紧紧扒在树上,勾着头隐藏在树叶之间向下看去。

“啊……啊?”小厮有点呆滞:“大祭司,不然您让我去哪儿啊……”

那男子轻轻叹了口气:“自然是去前厅招呼别人了,今天来府上的人应该不少,我们尉迟家什么时候开门迎过客?前面的人手自然不熟练,像是忙不过来,你也跟着去帮把手吧。”

“哦……哦!行!我这就去!”那小厮急忙点点头,掉转过身就飞速跑开了。

见他远走,终于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尉迟玉这才转过身来,面朝着远处,状似无意地开口:“阁下是何人?跑到我家的树上,有何贵干?”

……

程乾心道这是早就被发现了啊,亏他耐得住性子一直隐忍不发,还帮忙支走了长随小厮,还真是个为他人着想乖孩子呢。

正好,他程乾最擅长的,就是调教乖宝宝了。

心知躲不过去,程乾也没有露怯,继续靠在树干上,只漏了个脑袋出来,笑道:“喂,你长得这么好看,瞧着也与我年龄相仿,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尉迟玉随着这声音抬起头来,看向平日很少来的前院中的这棵树,心道究竟来者何人,居然如此无礼,他定要……

谁知,这一眼看了过去,尉迟玉突然像是被定格在了原地。

此人,如此笑容……

尉迟玉从出生开始便一直待在府上,接受着大祭司该学的知识熏陶,一生目标便是接替爷爷,成为下一任尉迟家的大祭司,因为他的父亲,已经没有了这样的资格。

他的爷爷,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因为尉迟家的大祭司都必须一生不近女色,方能将身心都奉献给神明,而他的父亲,因为破了这个戒从此失去了成为大祭司的资格。

他的父亲,原本也是爷爷从旁系抱来养着,准备将来传承衣钵之人,奈何……

所以尉迟玉从出生起便被条条框框约束着,一定不能走上父亲的老路,随从小厮皆为男性不说,从小没见过女子也罢,他并不在乎,只是童年除了读书便是习字,诗书礼乐,六艺皆通,却并无场合彰显。而他的身边,诸人对他也向来是毕恭毕敬的,连父亲也总是十分严肃,爷爷虽然慈爱,却总有一丝与世隔绝的冷淡。

因此……

他从未想过,这世间,会有如此明媚肆意,仿佛世间之事统统被他踩在脚下,无所顾忌的笑靥。

尉迟玉不知道这是谁,只觉得有些新奇,像是有夏日翠绿的叶片,冬日茫茫飞雪,春夏秋冬的四时变幻都随着这样一个笑容轮转在他眼前。

按理来说,他该觉得被冒犯,但他心知自己并没有这种感觉,反而是什么东西轻轻叩击了几下他的胸口,不自觉地,他也微笑了一下。

本想开口说什么,却见方才一直在树上不肯下来的人忽然翻身而起,身手利索地稳稳落在地上,一袭黑衣,上面却可见微微反光的暗纹,足以见得用料做工都颇为讲究,怕是要价不菲。

程乾起身,笑着对尉迟玉说道:“这位小哥哥,你长得真是好看。”

“你方才已经说过一遍了。”尉迟玉平静地回答道。

“哦?是吗?”程乾步子微动,手背在身后向前几步说着:“我竟没感觉到,许是忘了,但也可能是……在下词穷,所言皆是发自肺腑,若让你觉得无趣了,那真是在下才疏学浅之错。”

尉迟玉心道: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这样也算是才疏学浅吗?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只觉得那身姿倒是修长,人也格外又精神,比起尉迟府中大小若干人等都要有活力的多,他竟硬生生地将这沉闷的颜色穿出了生机和色彩,也是不易。

“你看着我的衣服,可是喜欢这身?”程乾眼珠滴流滴流转了几圈,嘴角提起笑道:“你若是喜欢,我便脱下来赠与你可好?”

尉迟玉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既文质彬彬又无赖混账。

“我不需要,阁下多虑了。”他回答着:“我只是看你这身黑衣,觉得……”

“觉得与你这一身白袍,格外相配,是也不是?”程乾笑得一脸邪气,却无端让尉迟玉想到画册上见过的狡猾的狐狸,虽然满肚子心眼,却也可爱。

“嗯……”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得一边草丛中忽然传来异声,几个人调笑着走了出来。

“哎呦程大少啊,您现在可真是厉害了,逮谁泡谁您可真是爷。”

“是啊,谁不知道这尉迟府里这般年纪的好儿郎,乃是堂堂大祭司,他你都敢泡?谁人不知,这位可是一出生便被天神预定了的人。”

“可不是嘛,天神要是知道你把念头动道他媳妇儿身上,以后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呦……”

尉迟玉心里沉了沉,他就知道,开府之日,必定是鱼龙混杂,有善意的话,便有恶意传来,这便来了……

他本不欲多理会,打算转身就走,谁知突然一只手隔空伸来,直接就扣上了他的手腕,那有些发凉的手指偏生不老实地在他的腕骨上摩挲了几下,像是在把玩什么珍贵的玉石。

他回过头,见程乾面对着他笑的更为肆无忌惮:“哦?天神?在哪儿?出来给我看看呗?他不出来,那这就是人间的事儿,我喜欢的人,就是要握到手里。至于你们……”

程乾拉着尉迟玉不放手,环顾了一圈,把这几个出言不逊的人挨个看了个遍,才说道:“都谁啊你们?我跟你们很熟吗?这尉迟府和你们很熟吗?凭你们这种身份也配来尉迟府?还出言轻狂污蔑我家大祭司?有病吧,我看要被天罚的是你们这群蠢货吧。”

尉迟玉第一次见人吵架,不由得心生好奇,也姑且站着没动。

一旁的人可就不愿意了:“哎我说,你程家不就是富商吗?士农工商不知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上流人士了。”

“就是,看看这一身衣服,名贵的很吧,浪费。”

“我们家可是在朝廷里都能说得上话的,你们家就等着死吧。”

“哦,是吗?”程乾听了反而笑得更欢:“厉害厉害,嗯真是不错。改天我也得问问皇上,看看是哪几家的小孩儿这么不懂事儿,叫你们老子教训你们,我可不管训孩子的事儿,又不给钱。”

“你……你胡说什么?凭你也配认识圣上?”

“哦,你身后是谁我一问就知道,但我身后是谁……”程乾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在这几个人面前摆了摆,继续说道:“你们可不知道。”

“哼,胡说八道,我看他是失心疯了。”

“就是,怕不是已经染上花柳病开始说胡话了吧。走走走,咱们离他远点儿,别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尉迟玉站在一边,看着上来挑事儿的几个人你推我搡地又走开了。也觉得十分无聊,世间之事无外乎就这些,旁人的生活又关他们什么事儿,非要自己上来自取其辱,话说又有什么好折腾得,也不嫌累得慌,徒惹麻烦。

“啧,这就走了?真是没趣儿。”程乾啧声道。

……

尉迟玉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还被这胆大包天的人拉着呢,急忙震袖甩掉他的手:“几个庸人说胡话,也就你愿意跟他们一起妄言。”

“噗。”

不料此话一出,竟招来了那人的笑。

程乾拍拍他的袍袖:“你看看你啊,年纪轻轻的,说话比我爹请来的教书先生还要老,这话像是腐朽的木头一样,简直要掉渣了。”

尉迟玉无意与他继续争辩,转身拂袖而去,反正刚才的前因后果一联想,他已经知道这人的身份了。

京中人人皆骂,路上侧目而视,但商贾见了面都得点个头哈个腰表示尊重的程家混不吝二世祖。

程乾。

那人见尉迟玉走了,还在身后不依不饶地大喊道:“喂,漂亮弟弟,你可别忘了我啊,没事儿来找我玩儿!哥哥护着你啊!”

得了,刚才还小哥哥呢,这会儿自己喊自己做哥了,也是不要脸。

尉迟玉心想这人怕不是疯了。

他急匆匆地走在回后院的路上,却不知为何,眼中关注到了更为广阔的世界。从前只是纸上谈兵,他其实从来都不明白自己要与神沟通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世间究竟有什么是有趣的,是值得他去留意甚至在意的。只是知道了,了解了,然后无聊了。

世间万物,最多只会让他想起空茫一片,变化万千却并无实际意义的天空,以及其中无所凭依的飞鸟……万物轮转,不过是一个空寂罢了,想想也是无趣。

可如今……

尉迟玉走在路上,虽然步伐前所未有地快,却觉得连地上的一草一木,世界的一动一静,都尽收眼底。而这一切的源头和归宿,竟都会让他想起那个从树上翻身落地,随后对他不恭不敬,又胆大妄为的程乾。

那一张胸有成竹,似乎蔑视万物却又总揽全局的青涩的面孔,就这样突兀地闯进了他的世界,他从前一直觉得,自己被教育成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才是大祭司该有的样子。

此时却突然想起了爷爷在世时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那时他百思不得其解,只以为爷爷是坚强了一辈子,病重缠绵于榻上之时,罕见流露出脆弱的缘故。

前任大祭司当时气息颤抖,摸着他的头说道:“阿玉,你知道我这辈子最羡慕的人是谁吗?”

尉迟玉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到了那声叹息:“是你爹啊,阿玉……阿玉,做神的代言人需要无心无情,方能端正公平,但……这是不对的。人生为人,便有七情六欲,若无情奉献于神是神的要求,那也是神错了……阿玉,若有可能,去爱上一个人吧……去真正成为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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