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程天青声调扬了起来，音格外高。

程乾心里一沉，好家伙，这是生气了？每次这人一生气，都给他一种男高音歌唱家的感觉。

“怎么了……”

“就因为我不喜欢，所以你就由着我吗？！这里是你家！”程天青的声音越来越亮，像是蛰伏许久的夏季蝉，有种高歌过后便会陨落的危险感。

程乾慢慢走了过来，站到他的身边。

看着程天青边说边微微颤抖的身子，迟疑片刻后，把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后脑，缓缓抚摸着。

“怎么了？和我说说，嗯？没事的，我在这里，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程天青似乎僵直了，像根木头筷子，只是程乾隐隐觉得这和他第一次来自己家里坐在躺椅上的僵硬不太一样，刚想说什么来安抚住他，对方却又一次打下了他的手。

“你别这样行吗？你拿我当小孩儿？还是拿我当笼子里的金丝雀？！”程天青低着头不看他，身子却抖动地更厉害，像是随时会控制不住地倒下。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留下我，却根本就不碰我！你从我这里得到的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那你又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是你什么人啊，姜凛？！我配吗？你……”

程乾两手环住了他。

向前迈了一步，身子和他的身体贴在一起，只觉得对方冰凉地厉害。

程天青挣扎起来，程乾却用上了更多的力气，比从前的任何一个拥抱都更为紧密，像是用身体给他搭建出了一副枷锁，程天青使劲抽着气，却像是突然卸了力，身体慢慢向下滑落。

程乾用力把他揽了上来，搂紧了，嘴唇轻轻贴在他的耳边，缓缓蹭了蹭。

“嗯……”

程天青发出一声呻吟，却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竟慢慢泛上了泪光，映衬的一双眸子像是窗外黑夜中闪烁的繁星。

程乾看着他的一双眼睛，仿佛看到了浩瀚星辰。

“没事了，没事，不高兴就要发泄出来，总憋在身体里，会出毛病的。”程乾抚着他的头发，细碎而绵软，像是小羊羔毛，但程乾心里很清楚，自己怀抱着的，可不是那么柔和的小动物，着了急可是会咬人的。

只是无伤大雅的时候咬的是别人，也就落个牙印儿，没过几天就消了，但真正痛苦的时候，他只会把自己的双手撕扯地鲜血淋漓，还要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真是……

“没人跟你说过吗？不要让别人活得那么痛快，你倒好，自己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也不愿意表露出来吓着别人。怎么？圣母？还是天神？”程乾说道。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听到天神二字之时，控制不住地又颤抖了一下。

程乾叹口气，从上到下顺着他的脊背：“别怕，天神那个小心眼的男人没来。”

说完，二人一起面面相觑。

程天青揩了揩眼角：“你怎么知道……天神是男的……还有他……小……嗯，小心眼。”

程乾虽然也觉得奇怪，却顾不上那些有的没的，眼前的人更重要啊。

他笑着挠了挠程天青的下巴：“怎么？这会儿还顾得上别人哪。”

“你……”程天青像是大梦初醒般回过了神，转身就想跑回自己的躺椅上。

程乾一双手臂却牢牢地禁锢着他，笑道：“说自己是金丝雀的不是你吗？你什么服务都没做，就想跑？”

“你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发情？！”程天青虽然说着狠话，语气却在慢慢恢复平日的冷静：“而且你每次撩拨完了自己就跑了，什么也不干，那你说什么骚话？”

程乾：“……”

好家伙，他装个柳下惠难道很容易吗？！他都是为谁啊他？！

程乾非常想要翻身农奴把歌唱，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干的本事，但是他还是有理智的，现在做那事儿，他也太禽兽了。

“哼，你不领我情也就算了，还嘲笑？”程乾啧啧道：“真是狗咬吕洞宾。我的心血全都付之东流了，我真是伤心啊。”

程天青抿抿嘴，“你还是放开我吧，别一会儿再顶着我了。”

程乾：“……”

真是服了，他就知道这人下午肯定看到了，还偏等到现在才来调侃他，真是会咬人的狗……啊不能这么说，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才是真君子啊。”程乾幽幽地阴阳怪气，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你眼神儿还不错啊，那么黑你都能看的见，我觉得也没那么明显啊。”

谁知这话一出，对方却又低垂着头沉默起来。

程乾：“……”额，他又说错什么了吗？天地良心啊，这人怎么还哄不好了呢？！

“你……”他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对方与他同时开口道。

“你……”

两人却都一起闭上了嘴，谁也不肯先说了。

“你先说。”程乾叹口气，等程天青说个话那可不容易，但是自己这张嘴却最不缺的就是废话，有一箩筐等着呢。

“你最近身体真的没什么不舒服吗？”程天青一字一顿道，这一下倒让程乾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怎么话题跳跃度这么大？不是在说你的事吗？怎么突然扯到我了？”程乾不解。

程天青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还是先放开我吧。”

“我不。”程乾贴得更紧了，一副无赖的模样：“你要是想让我放开，就先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咱俩就这么缠着一直到床上去好了，反正我是很乐意的，抱着你睡也很乐意。”

“你得了，每次这么说，又什么都不做。”程天青叹气道：“也罢，我都习惯……哎？你干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突然双脚悬空，竟是直接被程乾提了起来，一点也不浪漫的一个姿势，却让他控制不住地心跳飞速奔腾起来。

他身体下意识靠近了唯一一个可以靠近的人，双手也在反应过来之前自然地攀上了程乾的脖子，看过去像是一个亲密的依偎。

“你……你怎么突然……”

程乾抬手就在他的腰上拍了一掌，带着人就往主卧里走：“你说的话，听起来很酸啊，怎么？原来你一直等着我对你做什么坏事是吗？”

程天青把头轻轻埋在了程乾的脖颈一边，提鼻嗅了嗅混杂着沐浴露香气和程乾自身味道的衣领，一张脸慢慢红了，他咬咬嘴唇，没说话。

“哦，原来如此，真的是这样。”程乾的声音从他的耳侧传来，像是耳边厮磨的距离和震动，让他后腰都有些发麻，被程乾的手打过的地方隐隐有些闷痛，却更像是一场燎原的火，席卷了所有的热量，随风而起，愈烧愈旺，迎面扑进他的心口。

程天青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他感觉多日悬着的心终于缓缓降了下来，似乎他一直在等着这样一场暴风雨一般的横征暴敛，身体越是晃动，他越是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那是一种酣畅淋漓的放纵。

身体被扔在柔软的床上，他浑身都陷了进去，后背与刚才闻到的味道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热度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手指一点点蜷缩起来，却突然感觉指缝之间强硬地挤进了什么滚烫的事物。

程乾的手紧紧扣着他的五指，跟着一起缩紧，他突然睁开了眼睛，费力地转过脖颈扭头看着背后那人。

“我想看着你……让我看着你……”

气息交缠在一起，程乾觉得自己有些头昏脑涨，像是一口气喝了一斤烈酒，只是不知道李达逸那里有没有这样的酒，否则要是程天青以后不在这里了……

李达逸？那是谁？

程乾觉得头顶正中传来一阵刺痛，不等他回过神来，只觉得手指缝间的那只手开始轻轻颤抖，他抽回了自己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

程天青扭过头看着他，“你怎么了？”

程乾也不知道，只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不是那种给他做了好多天饭，打扫了好久卫生的熟悉。那种感觉，更像是灵魂之间没有缝隙，彼此原本就是严丝合缝的一体，只是后来生生被撕裂开来，这才不得已变成了两部分……

而近乡情怯，他一时之间却又什么都不敢做了。

程天青抿抿嘴唇，手指悄悄放回身后，在床单上划着，轻声道：“你要是觉得我的过去……嗯，要是嫌弃……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口……”

“你别这样！”程乾脱口而出，一双眼睛圆睁得自己都有些发痛，看着程天青的那张白净的脸，他突然觉得心口闷闷地难受，程乾低下头：“你别这么说自己，不要这样活着，你不该……”

“我不该？”程天青突然笑了起来，他伸手拉过程乾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却目眦欲裂：“你自己感受感受，看我的心跳得多快啊，我的身体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你不用这么……”

说着说着，他的话却中途停了，程乾回扣住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低笑出声：“喜欢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的吗？人的本能啊，你看，我也很喜欢。你不要这样责怪自己，活得放松点，随意点，你没做错任何事情，你这么想，这么渴望，都不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