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青愣住了。
自他出生以来，能接触到的人本就有限，而所有人都在让他压抑自己，克己复礼，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一个干干净净，完美无瑕的身体献给天神，他是命中注定的神的爱人啊。
他从懵懂到接受，却又在日复一日的岁月中觉得冰凉空洞地可怕，整个神殿里的空气似乎都带着凉气，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连每一寸皮肤都不曾落下。
所以在找到机会逃出那里之后，他误打误撞地碰到了他的世界范围外的其他人，而对方给他提出的条件便是，做所有他从来只听说过却从未有人敢让他做的事情，因为没有人敢得罪他身后的神明。
说是神明，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见过，他一直在无人处偷偷想，究竟是谁可以被称为神？那是一个已臻化境的人？还是一开始便与他们身份迥异的另一个维度的生灵？
书上写不出来，因为没人见过，见过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离世了，还是羽化登仙，成了神的附庸左膀。
命运太过确定的时候，他反而会觉得迷茫空寂，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仓皇。
但是那一天，他被压得喘不上气，身体被贯穿的那一刻，他却觉得身体连带着内在的灵魂都开始颤抖，是疼痛，却也有隐隐的喜悦。
好像迷路的孩子终于看到了前方的流萤，误以为那是家门口的灯火。
即使在后来明白不过海市蜃楼，但见识过光亮的人，又如何再舍得放弃眼前，转身走进黑暗冷寂之中呢。
可是每一个浑身黏腻的夜晚，万般终焉之时，他总会感觉有一种强烈的自我厌恶从心底返上来，让他想吐，连带着别人的东西一起吐出来，自那时起，卫生间便是他挣扎出深渊的绳索，可是每一次在面对深渊里的点点火焰的时候，他又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他就是在这样反复的厌弃和挣扎之间走到了今天，来到了程乾面前。
这个人是不同的，这个人没有像是饿狼一般冲他扑来，更多的像是一只狐狸，闲着没事用爪子逗逗他，用胡须蹭蹭他，却从来不把欲、望施加在他的身体之上。
“你知道吗？虽然你总是说骚话，但你才是真正的君子啊。”
程乾说不出话，只是半晌呆呆地看着勉强停下了颤抖的程天青，他伸出了手，揽住了程天青的身体，环在他柔软的发丝一侧，用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拍了拍他的头，无关**，是一个安慰孩子的动作。
程天青把头枕在他的臂膀上，突然觉得从后脊背不断向上涌着一阵疲惫和酸麻，他什么都不想做了。
“让我歇会儿，好吗？”他轻声说道。
“当然，你随意歇着，在自己的地方，客气什么呢？”程乾慢慢松开了他，转身从床上下来，扭过头去对他笑了笑：“我去个厕所。”
转身就走，是他最后的忍耐和尊严，这来来回回折腾的，不还是他自己吗。
程乾小步跑到卫生间关上门，一下把自己靠在了墙上，缓缓滑落下来，背部贴着的墙壁往他身上透着凉。
他一激灵，终于有机会伸手向下探去，一点一点，随即开始加速，他觉得自己脑中一片晕晕乎乎地放松，等到最后发泄出来的顶端，他仿佛看到了云雾缭绕背后的一张面容，看不清楚，却有些微的笑容弧度，影影绰绰。
那是谁？
他记得自己应该没有见过那般好看的人，却又一直有一个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在他耳边不断念着，是他，是他啊，是你绝不能忘记的人。
不能忘记……
那又为什么会没有印象……
程乾心里憋上了一股火，觉得心里枝枝丫丫地焦躁不安，是任何发泄和一时的身体快、感都磋磨不掉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找寻不到。
正当他烦躁难忍的时候，耳边的卫生间门响起了三声敲击，像是一种约定好了的节奏，不疾不徐，先一长，后两短。
程乾下意识转过身去开门，打开之后脱口而出：“嘘，快进来，别被我爹发现了。”
程天青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程乾拽进了卫生间，里面仍旧带着程乾刚才洗完澡的潮气，氤氲在距离极近的两人之间。
“嗯……你……”程天青向后不留痕迹地退了一步，贴在门上问道：“……爹？”
程乾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接道：“哎。”
程天青：“……”
程天青转身就走，程乾一看，慌忙拽上了他的衣角赔着笑脸：“哎哎哎，别啊别啊，我就是平常跟李达逸斗嘴说习惯了，不是有意气你的，别走。”
程天青冷声道：“李达逸？你相好的？再说我不走，留下来看着你火箭发射吗？”
他说着说着，伸手点了点程乾的小腹，笑得一脸单纯，媚眼却如丝：“又不是发射给我的，我在这里接着干什么？”
程乾：“……”
救命，刚结束一轮，又起来了……
程乾刚想说上几句骚话反击，脑中却突然犹如闪电劈过。
“李……”他嘴唇颤动几下：“李……李达逸……李……”
在完整地说出这三个字之后，程乾只觉得面前是山崩地裂，洪水奔涌，他猛地抓住了程天青的手，急声道：“迟余，我……我们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迟余？”程天青眯眯眼睛：“那是谁？你有我还不够吗？”
“不。”程乾喊道：“你不明白，你不记得了，是你，一直都是你，但是你不叫什么……什么程天青，这什么名儿啊，这严格来说是咱儿子的名字，还有我也不叫姜凛，这也是儿子，我是程乾，我是你孩儿的爹啊！”
程天青瞪圆了一双眼睛上下扫了他几眼，那眼神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字，只是程乾还来不及继续解释，只觉得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在后脑撞到地面之前，他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现实，晚上8点。
“啊！！！”
程乾大喊着从床上弹了起来，差点把趴在自己身上的迟余直接甩到地上。
迟余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程乾，像是在辨认着什么，程乾却什么都顾不上了，挠了一把自己的脸就拽上了迟余的手：“我的天！是你！还是你！幸好一直都是你！我还以为自己要背叛你了。”
“你在说什么？”迟余虽然语气有些奇怪，却没松开他的手。
程乾连珠炮一样继续道：“是这样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一直在做梦，还是我小说的情节我踏马真是服了，我那本书写的少儿不宜的东西有点多，我怕我背叛你。”
迟余眼角抽了几下，看着他道：“你想多了，你都说了是梦了。”
“哎你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如山高似海深，我绝对不允许自己出轨的。”程乾信誓旦旦地发着誓，说着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哎？但是好奇怪，我觉得你和我醒来之前哪里不太一样了……”
迟余身子一震：“错觉吧，你经常会有错觉，我能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程乾追着他看，一双眼睛眨啊眨的，随即手摸上了迟余的小腹，感觉到手底下的起伏，这才松了口气，“没错，是你，不是你的里意识。”
“我的里意识？”迟余仿佛一无所知的样子，他继续由着程乾拉着自己的手，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盖在程乾身上。
“你不知道吗？”程乾奇道：“不应该啊，你的里意识明明跟我说你和他有某种……”
“不知道。”迟余回道：“你刚刚一下就睡了，然后我就留在你旁边了。”
“嗯……”程乾挠挠头，也不再追究，只是又想到一件事，一张脸当时就垮下来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刚才我居然不是因为想到了你才恢复过来的。”
“哦？”迟余歪着头看了他一眼：“那你想到了谁？你自己吗？”
程乾总觉得这苹果精的接受速度实在是快，而且并没有问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仿佛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样子，这种种都让他觉得十分怪异。
但看着迟余的眼神，他支支吾吾道：“那个……不就是……我不小心想起了大姨……然后就……醒了。”
迟余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转了个身，抱着枕头站了起来。
程乾整个人拽着迟余的衣角，一半的身子掉在了床外：“哎，你别走啊，你生气了吗？别，我错了，咱们才认识几天啊，我没想起来很正常，爱再深也需要多多磨合不是嘛，你别……”
迟余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我没有要走，我只是拿个枕头。”
“我不！”程乾喊着：“你要是走了不回来怎么办？！我不放！”
迟余无奈道：“你还是小孩子吗？别闹，我把东西放了就回来。”
程乾高声继续喊：“不要，你要抛弃我了！你不许抛弃我！你生气了！你不许生气！”
迟余一张脸有些僵硬，转身看着程乾，半晌不做声，看得程乾心里敲锣打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多尴尬啊……”
“你怎么睡了一觉起来，突然变了这么多？你要不要自己照照镜子，看看现在谁才像受。”迟余淡声回答。
“不要！卡哇伊也是一！你不要败坏我名字！”程乾抓着迟余不放手，这会儿更是用上了力气，猛地一拽，把人拉回了床上，翻身撑着自己起来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