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乾在一边站着看一滴一滴滑落的油，觉得食指大动，自己都想找点肉来烤着吃。
只是……
他环顾四周，想了想觉得自己恐怕和别人吃不到一起去，还是算了吧。
程乾想到自己之前跑着跑着飞了起来的事情，虽然觉得十分吊轨，但也不能说完全不能当做一条逃生的道路。
毕竟刚才不是还迷了神的眼吗……
他想到这里，紧了紧臂膀，对靠在自己胸口的程天青低声道：“一会儿，我可能会带着你极限一波，但是你不要害怕，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抓紧我就好，我会带你逃出去的。”
程天青看了看他认真的表情，也跟着点点头，没说话。
程乾呼出口气，对着旁边的大哥开口了：“我说，你们要炭烤我姜某人，是不是要准备点儿调料，孜然什么的，辣椒粉胡椒面儿啊，总不能直接烤吧，那多难吃啊，神的口味很刁钻的吧。”
思考人生结束的大哥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死到临头了你话还那么多，能把自己的肉身奉献给神，是你几生都修不来的福气，还废话什么？应该乐得拜佛去吧。”
程乾一听，立时笑了出来，伸出手来摇晃着：“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不拜佛，佛和您信的神体系不同，哦，您作为神明忠实的信徒，天天为了他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的……”
程乾顿了顿，扫了他一眼：“不会连他的出身故事都不知道吧。”
大哥；“……”
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会吧不会吧，我才进去跟他聊了一会儿就知道了这么多，您居然这么久了什么都不知道，这不合适吧，不合适吧……”
“你烦不烦。”大哥终于火了：“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也不感兴趣，神就是神，你知道他那么多东西干什么？神明和信徒要保持距离你不知道吗？你不是信徒我是，别一天天的搁那儿像个漏斗一样逼逼赖赖，烦死了！”
程乾心说上钩了，默默给大哥在心里鞠了几个躬，嘴上却继续说道：“这你就觉得烦了？我还没和你好好唠过呢，哎大哥，说起来咱俩都没说过几句话，你干这行多久了？怎么样钱够不够多啊，如果待遇不错的话，等回头我转世投了胎还来找你行不，到时候别忘了拉上兄弟一起干活啊……”
那人却忍无可忍一般，伸手向前一打，本以为程乾的脸上只是会再出现一个巴掌印，谁知对方一掌下去，程乾竟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只是在地面上荡起了几层的灰，就连他搂着的程天青也不知去向。
大哥人傻了。
“这……”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慌乱中又面朝着周围的人，瞪圆了一双眼睛，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般呼噜呼噜响。
“我……我刚刚就是打了他一下，并没有……”
就在这一个瞬间，他叱咤风云多年的自信和底气仿佛顷刻之间荡然无存，他脑中能想起来的突然就只剩下多年之前，他还是个身材羸弱的孩子的时候，在教室后门被人围追堵截，打得抱头鼠窜的日子。
身材的魁梧和心灵上模样的不再匹配的时候，他感受到的只有绝望和无助。
“人……人呢……”他听见自己喃喃道，周围却寂静无声。
“你们……你们都在这里呢，刚刚可是都看到了吧，我……我不过是……”
“看到了！”
身后一直以来跟随的小弟抢先开口，声音嘹亮直入云霄。
他欣慰地扭过头去，刚想对他点头示意，却只见到对方一直以来虔诚而真诚的面孔在那一刻变得扭曲起来。
他心头闪过一片阴影。
“就是你把神要的人搞没的！全都是你，我们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一眼都没错过去！”
那小弟哪还有从前之态，四只眼睛红彤彤的，之前他摒弃门户之见看着对方的时候，只觉得这样的红色倒像是黑夜中的灯笼，别人可能觉得有些恐怖，可他却觉得颇为喜庆。
而如今时移世易，时过境迁，他再次站在对方身前之时，明明自己的身体看上去更加凶悍，他心中却有个隐秘的角落在暗自发抖。
那四只眼睛在他看来，
更像是漆黑一片中，静待取人性命的猛兽獠牙，滴着新鲜的血。
深夜的鬼魅。
他突然觉得发自内心的无力，原来不管功名利禄如何傍身，现实真的还是会压死人的，那他从前拥有的东西，那些繁华的，巍峨的，难以企及的，究竟又算是什么呢？
另一边，早已在人模人样的大哥抬掌落下来的瞬间带着程天青一起缩小了身子飞速溜走的程乾转过头来看着众人渐渐逼近那大哥的样子。
他遥遥地对着大哥鞠了一躬。
程天青静静地站在一边：“你是在为自己坑了他一把，而鞠躬吗？”
“不是。”程乾回道。
程天青转过头看着他，程乾的双眼凝视着远方，看着那大哥似乎在被架上烧烤台之前，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一身的本事，在人潮中用力气打开一个豁口拼命逃走的样子，静止在原地，半晌没有言语。
程天青也看着那里，看着灰尘满天，看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终于，程乾扭身道：“我只是觉得，哪怕是神，如果不能表现出对人的用处，只怕也很快会被推下高台的吧。”
程天青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吗？”程乾拉着他开始奔跑，边跑着边这么问道。
“当然不是，神能成为神，一定是因为他自己本身本领过硬，能站到那样的高处，而那种地方，和拥护他的人本身就是隔着数不清的壁垒与沟壑的。”程天青在剧烈运动中依然面色不变，他顿了顿继续道：
“神能做神，是因为他本就是神，而神这个名号，就算是人类施加给他的，他不做神，依然能做人上之人，这是谁也拉不下来的，和那位大哥只是依靠一时的武力使他人短暂折服有本质的区别。”
程乾看了他良久，突然笑出了声：“所以你认为，做人就得向着神的方向走？走到那个任何人都撼动不了的地方，才是真的安全吗？”
程天青没回答。
“可是啊，有时候我们不需要把自己逼到那种地步，也能好好生活的。”程乾叹口气，趁机在程天青脑袋上呼噜了一把：“行了，我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了，没事，以后有我在，你不用这样逼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成为不想成为的人。”
程天青抿抿嘴唇，分神抬手打掉他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别有机会就占我便宜。”
“真无趣啊，乖，不就是摸摸头嘛，如果你连这样都觉得害羞的话，以后的脱敏大计我们可怎么实施得下去啊。”
程乾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笑。
程天青瞪了他一眼：“你自己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现在怎么说？你家怕是不能回了吧，你刚才也听到了，我没有家这种东西，从小就在那个神殿里长的，现在还没处可去了，你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哎呀你愁什么？没地方住就街边睡呗。”程乾大大咧咧地说着，像是觉得这诸事种种都无甚可在意一般，他拽着程天青跑得更快了，这两个人如今早已恢复了正常大小，谁也不知道程乾是怎么办到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好像是冥冥之中的命运指引。
程天青虽然有过一转念的疑惑，但终究还是只能先顾着眼前，跑路为上。
殊不知这二人眼前的只活当下，却在日后增添了无穷的烦恼。
当然，那是只有现实世界中的程乾才知道的秘密。
因为那本小说……它烂尾了，严格来说，市面上的版本是他经过删改之后，为了过审，急急忙忙发出去的。
可真正的结局，却是他早就想好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写到明面上来的。
迟余和程乾二人的精神体在梦境之中遨游探险，外面的程乾和迟余也同样在李达逸的酒吧面面相觑，与他们同处一室的，还有这经典的人鬼情未了，人路鬼路无处不做生意的，名字土的掉渣却是老板悉心所取的，市里最大的gay吧的唯一董事长，李达逸先生。
李达逸瞅着自己极为眼熟却能明显感觉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二人，陷入了沉思。
他默默擦着杯子。
这是同时人格分裂了？主人格还双双失踪，一起呈现出这样的一番景象吓唬他来了？
程乾和迟余挨着排排坐在李达逸吧台面前，只是距离如此之近，都没有看对方哪怕一眼，活像是几百年的生死冤家。
李达逸：“……”
这是咋了？人格分裂还没统一好？表面是情侣，背后是仇敌？
你们俩拍戏呢？这么刺激？
他抽了口气，难道现在掌握这二人身体的，就是传说中的天纵奇才之辈才能分裂出的里意识本识？
他一个活了这么多年的，这也是第一次见能分裂里意识出来的两个人，这俩还偏偏搞到一起去了，怎么能说没有缘分呢？
世界真小。
人间是一个巨大的剧本，无巧不成书。
只是……
他良久一声长叹。
为什么这两位大神要来自己这间小庙撒野啊……有那个精力，一起在床上发泄出来不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