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近来已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好在人是有消息了。

“二公子，刚刚云掣来话，说是已找到宋姑娘。”

凌风边说边观察着他的表情，果然在听到宋姑娘有消息的那一刻，他那不耐烦的神情有了一丝缓和。

纪齐起身理了理衣袍。

临走时，下意识地望了眼台下的冰场，微微停顿片刻。

“走吧。”

很快，下半场的选拔赛拉开帷幕。

宋清益深吸了口气，滑至冰场左侧中心位置站定。

许是上半场女娘们的表演还算精彩，下半场开场时现场依然座无虚席。

观赏台上的蒋宾白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转至聚焦于冰场中央。

这细微的变化，自然没逃过裴青山的眼睛。

破案了！

裴青山打趣地笑了笑，看透一切的满足感充斥着周身。

全场用的同一首乐曲，听了上半场全程的宋清益对于曲调的起落早已心中有数。

宋清益随着乐曲缓缓而动，而后渐入佳境。

每一个旋转跳跃动作都衔接得当，丝滑异常。

难得见女子冰嬉兼具速度力道与动作美感，观众们的目光纷纷被宋清益吸引。

最后，宋清益加速进转，连续约莫三十余圈而止，更是将现场观感推至顶峰。

宋清益用的是花滑中较为基础的单足直立转，就目前的冰嬉来说尚未涉及，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这一组表演结束后，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许多欣赏的目光一直紧随宋清益。

“果然精彩。”观赏台上的萧琰不由地鼓起掌来，“你们说她不会晕吗？”

萧琰说完，这三人场便冷了下来。

裴青山笑而不语，蒋宾白沉默。

萧琰自顾自地笑了笑，还不忘看了蒋宾白一眼，他怎么隐约感觉他突然有些心情不好呢。

台下，许明月笑着看完宋清益的全程。

从实力来讲，许明月一点也不担心，目前来讲临场表现没有女娘比得上她，可她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不止是许明月，宋清益在候分时也有些别样的预感。

不一会，唱号官上前。宋清益观察到她起初眉心紧锁，而后才正了正色宣读，“31号46分，32号52分。”

唱号官话音刚落，现场观众便开始小声议论。

直到一位胆大的女娘大声质问了出来，“为什么32号分这么低？”

"就是啊,给个解释。"

随着两位热心观众的附和，冰嬉场上更是议论纷纷，场面逐渐有些不受控制。

唱号官冯云出见状，望了望评判官们的席位，对某些人的做派属实看不上眼，于是上前解释道。

“各位稍安勿躁，32号女娘的冰嬉得分依次为9分、8分、8分、2分、7分、9分、9分，共计52分，并无错算漏算。”

依次。

说罢，先反应过来的观众开始望向评判官席位的中央，无论从哪边依次，这打2分的评判官都是中间那位。

听出了冯云出的话中有话，王令美斜了她一眼后丝毫不见慌乱之色，她往后靠着椅背，脸上挂了几分得意的笑容。

她王令美既然能坐在这评判席上，那么她打出的分数就没有人能置喙。

冯云出迟迟没让宋清益这组下台，就是想等王令美给个解释，哪知人家根本没这个意思。

就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在主办官员的催促下，冯云出只好继续接下来的流程。

宋清益下了冰场后，许明月便迎了上来，“没事，别放心上。”

许明月心中暗诽，这六都赛尽出幺蛾子，再不改变，总有一天办不下去。

宋清益心中也略有不快，这赛制算总分，不去最高和最低，那遇到想压分的情况便只能认倒霉。

不过还好，如果并列第三的话，或许可以加赛一场，宋清益如是想。

自宋清益出场后，蒋宾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但他保持得很好，不足以让她察觉。

这场表演下来，裴青山不得不承认，这姑娘的冰嬉技艺确实娴熟，并且独具特色。

但这有个评判官只给了2分，倒是前所未见。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其中的水分，裴青山刚想让人去问个缘由，余光却瞟到蒋宾白在一旁不慌不忙地喝茶，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得，他瞎操什么心。

“这怎么判的？!”倒是一旁的皇帝先义愤填膺起来，“元青，你去把剩下的花都送给那位女娘。”

裴青山闻言一怔，看向蒋宾白的眼神都替他着急，让你装冷静，被人抢了先吧。

蒋宾白并不在意他这副看热闹的样子，目光渐渐从台上收回。

元青去送花时，宋清益和许明月坐在一块。

许明月见有人靠近，突然警惕了起来，“清益，你认识吗？”

宋清益抬头望向元青的方向，思衬片刻摇了摇头。

“姑娘，我家公子给您送的花儿。”眼看着花都被送完，元青想他今日的差事也了了，连语调都松快了起来。

见宋清益犹豫，许明月笑了笑，“收了吧。”

毕竟那么多人盯着。

宋清益这才接过，在两束中挑了一束递给了许明月。

许明月没拒绝她的好意，低声与她耳语，“花能收，当可不能上。”

宋清益点头表示赞同，“我也看到他给其他女娘送啦。”

两人说完后相视一笑，继续等着看接下来女娘们的表演。

许明月见宋清益没有太失落，渐渐放下心来。

冰嬉好，心态也好，往后必大有可为。

许明月对此十分满意。

下半场的赛事很快落下帷幕，冰嬉女娘们的表现也都中规中矩。

直到最后一组出了分，台下一直为32号女娘担心的观众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是并列第三，那就代表还有机会。

宋清益已做好加赛一场的准备，所以一直未换下冰嬉服。

她依稀记得另一位52分的是9号女娘，上场时有不小的动静，所以宋清益对她有印象。

宋清益朝池初的方向望去，她刚刚换了常服回来落座，对上宋清益视线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就这么个停顿，宋清益从中隐约感觉到了她的胜券在握。

最终宣布结果时，原先的唱号官冯云出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生面孔，他语速极快：

“本次六都会冰嬉女娘选拔告一段落，前三甲为12号女娘李妙，16号女娘姚冰，9号女娘池初。”

他似完成任务一般，说完后完全不给大家质疑的机会，便下了台。

台下的王令美见状，再次得意地笑了笑，总算是尘埃落定。

前头已经有两位压了池初一头，不能再有第三个，她明明已经压了低分，哪知道这32号还能和池初并列。

好在她与主办官员有几分交情，可算是保住了北滨的颜面。

只不过，这结果一出，原先为宋清益鸣不平的观众迟迟未散，叫嚣着“不公平”“有黑幕”，存了看热闹心思的观众也都停下脚步。

虽然女娘的赛事结束，但现场人头攒动，许多人挤进冰场中央，连带着接下来的男子赛事无法开展。

眼看场面愈演愈烈，“临危受命”的新唱号官硬着头皮再次上场，解释道：“由于一甲和二甲均来自京城皇家冰场，经主办司商议，第三甲的名额定予北滨冰场。”

……

听到这解释后，宋清益愣了一下，比赛结果出现并列时，如此决定属实有些过于随意。

没等宋清益上前，她一旁的许明月坐不住了，许明月越过宋清益，冲向了评判官的席位。

“王令美，你不要太过分了，故意打低分也就算了，现在直接内定你北滨的人，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利啊？”

许明月来得突然，骤然升高的声音吓得王令美一个激灵。片刻后才冷静下来，她上下打量了许明月一眼，“这是主办司的决定，与我有何干系？”

“压低分的是你，内定的池初又是你同门，你敢说你没有私心？”许明月与王令美也是旧识，但很早之前两人就互相看不对眼。

宋清益见许明月气上心头，所以跟了过来，听了许明月的话，这背后的缘由渐渐在宋清益面前展开。

王令美没理会许明月的质疑，强装镇定道，“主办司已给了解释，合情合理。你不要想着为自己徒弟出头，而借故生事。”

不提解释还好，提了后宋清益直想笑。

“您说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那么前几次皇家冰场没人入选时，怎么没说给定个名额？

还是您觉得这赛事规定不合理，以后干脆给每个冰场分一个名额得了，还需要选拔干什么？”

王令美闻言瞪了宋清益一眼，不愧是许明月带出来的人，伶牙俐齿。

看到现场准备为这小妮子说话的人还真不少，王令美思虑片刻，起身站到评判官台的中央。

“各位，关于32号女娘的问题我有必要给大家解释。

其一，我打分时并不知32号女娘来自哪个冰场，不存在徇私。

其二，她的冰嬉动作幅度夸张，在我看来有哗众取宠之意，并没有让我满意。

其三，32号和池初并列第三，最终入选是主办司决定，诚如这位许教习所言，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王令美这番话显然想将自己推了个干干净净，现场气氛也如她所料有了几分缓和。

说罢，王令美背过身去后还不忘看了许明月一眼，满是挑衅之态。

许明月望向主办司的方向，主办的那些官员们眼神躲闪，不闻不问推波助澜的模样一如当年。

这一切，宋清益都看在眼里。眼看许明月还想为她据理力争，宋清益拉住了她的手，向她轻微地摇了摇头。

看着32号女娘也要认了这个结果，双方都快偃旗息鼓，观众们自觉没趣，陆陆续续地开始散去。

“皇上驾到。”

此时，元青的一声通传再次让准备散开的人群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