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赏台上的蒋宾白迟迟未动,就是想看看这冰嬉主办司到底会怎么办事。如今看这做派,难怪六都会年年没长进。
思及此,正准备下去的蒋宾白忽然意识到什么。
萧琰在这,主办司这事应该让他处理。
蒋宾白一个眼神,萧琰便会意,是时候该自己出场了。
元青的一声“皇上驾到”,可让主办司慌了神。
等现场乌压压地跪了一片,少年天子才压迫感十足地走向主位,然后缓缓叫了“起身”。
“今日这场选拔赛,主办司的负责官员是谁?”
人群中走出一青年男子,上前再次跪地行礼,“臣时有为参见皇上。”
“时有为。”萧琰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礼部主客司司长,如今还挂了个主办司副司长的头衔,果然是年轻有为啊。”
时有为听得心虚,他名为主客司司长,但主客司的事务并不经他手。而在主办司虽为副司长,却事事以他为先。
如今摸不清皇帝的态度,时有为并不敢贪这夸奖,“臣愧不敢当。”
倒是拎得清。
萧琰从袖口中扯了自己惯用的那条珠络出来,摩挲了几下后一把拍在桌案上,声音颇具威严,“朕在后头看了全程,你们就是这样选的?”
随着珠络拍桌的一声闷响,与此次冰嬉赛事相关的官员纷纷跪下,“皇上息怒。”
萧琰顺了口气接着问道,“若是一人不满也就罢了,如今这么多人都对这结果不满意,你们还要装看不见吗?”
时有为自知这事办得不妥,可与过去冰嬉赛事中的那些黑幕相较也算不得什么,他只能认倒霉,这次让皇帝和丞相撞上。
“是臣处事不公,请皇上降罪。”
萧琰见惯了辩驳和推责,像时有为这般一人揽下所有罪责,丝毫不辩解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
意外到突然平了萧琰的气愤,萧琰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求助地望向蒋宾白,“丞相以为该如何处置?”
“臣以为应先让两位女娘加赛一场,决出胜负。”蒋宾白上前道。
结束后,再去处理主办司的事情。
萧琰点了点头,眼神示意时有为,“时司长,即刻去安排。”
“是。”
时有为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召集七位评判官,并在主位旁立起新的评判官席位。
得知板上钉钉的事情有了变故,池初第一反应是去找王令美。
远处的王令美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继而又有些遗憾地望着她,似乎这次的结果已有定论。
可惜池初只看懂了前半部分,这次六都赛皇上居然出面了,这么好的机会她绝不能错过。
池初面带微笑,走到宋清益身边,“这位妹妹,你我二人应当是要加赛一场,不如妹妹先行,容我去换上冰嬉服。”
这先后对于宋清益来说本也无所谓,“好。”
幸好她没急着换衣服,省事了。
为了凸现加赛的公平,时有为特地命乐师换了首新曲子。
宋清益先上场的请求被拒绝,直到池初更衣回来后,才发觉站在台上的宋清益是在等她。
原先两人是在不同场次分别给观众冲击,如今两人同台冰嬉,又用同一首新曲子,更容易一较高下。
池初换了件红色舞衣,配上数支金蝶簪片的头饰,显得整个人光彩夺目。
当池初这一身出现时,宋清益便发觉了她的意图,好看的衣裳确实是可以给冰嬉加分的。毕竟大家第一眼都先看衣装,然后再看冰嬉。
其实,原先许教习也赞助了她不少物件,只是她觉得累赘,万一冰嬉时掉那么一两个零件在冰场上,任谁碰上都得受伤。
等等……
宋清益这会突然心思缜密了起来:池初那些簪片还有带坠子的,不会掉冰场上吧。
所以,宋清益多留了个心眼。
池初的冰嬉风格如她上一场表现得一样,她喜欢远距离拉圈式滑行。
宋清益也不跟她争场地,池初喜欢外圈就让给她吧,冰场内圈也足够自己发挥。
池初以为宋清益会跟上来,毕竟外圈滑至前排中间位置时,是最靠近皇上一行人的位置。
但她没想到的是,由于外圈拉得过大,滑行到宋清益侧方及后方时,倒是沦为了背景板。
这一场比赛时,宋清益已活动开来,旋转动作显得更加娴熟,难度也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得众人都为她捏把汗,蒋宾白也是如此,她的每个起跃都让他心头一颤,生怕她落地不稳。
这冰嬉,还真是危险。
终于乐曲停下,台上两人都稳稳收场。
这次,由七位评判官直接判胜负。
宋清益6:0赢了。
王令美选择了弃票,另外六位也纷纷选择了宋清益,一方面他们本来就觉得宋清益技高一筹,另一方面似乎也嗅到了某种信号。
听到结果后,台下的掌声和欢呼声更胜从前。
选拔赛的结果有了更改,有人欢喜有人忧。京城的观众在高兴,北滨的观众在遗憾。
想必参赛的女娘和教习们也是各怀心事。
所以不用细想,宋清益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暗流涌动。就譬如,她真在冰场边看到了一枚掉落的簪片。
唱号官上台重新宣布了前三甲的入选名单,台面上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赛后,时有为一行等人被皇帝召走,这官场上的事情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问罚。
蒋宾白望向宋清益的方向,有教习在前头替她挡着寒暄,她就负责在后头微笑,想必现在是高兴的。
裴青山去接江茗了,蒋宾白准备随行进宫一趟,转眼间宋清益不知和她教习说了些什么,便悄悄从一旁溜走。
蒋宾白准备抬起的脚步硬生生被勾住,宋清益恰在此时找准了目标,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
蒋宾白看懂了,她这是嫌这里人多口杂,“悬西。”
于是,宋清益一路跟着悬西,在外头一处凉亭见到了蒋宾白。
“见过丞相。”
宋清益还没来得及有下蹲的动作,便被蒋宾白扶起,“不必多礼。”
“今日之事,多谢丞相了。”
宋清益在看到他那一刻,便有预感是他在为自己出头。
虽然是皇上出面,但她也没办法直接求见去找皇上谢恩,找他应当是一样的。
更何况,先前蒋宾白对她也多有照顾,这道谢是应该的。
蒋宾白见她神色坚定,怕她有心理负担,“是皇上英明。”
虽然这个答案在宋清益预料之中,可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远处取花回来的悬西望着这一幕有些替主子着急,他们两人马上就要成亲了,怎么相处起来还未破冰,交往得过于客气了。
“主子。”
看到悬西手里的东西,蒋宾白才想起被遗忘在观赏台上的花束。
悬西坚定地认为,同样的花不同的人送肯定会有不同的效果。
当蒋宾白将花捧到宋清益面前时,原先还有些不确定的事瞬间豁然开朗。
她这是犯桃花了。
不过,桂枝同她说过,蒋丞相有未婚妻并且两人不久后就要成婚。现在这节骨眼上,她接受他的花,这样不太好吧。
可蒋宾白一直保持着捧花的动作。
就收个花而已,宋清益安慰着自己。
果然,鲜花能让人心情愉悦。抛开那些令人纠结的因素,收到花的宋清益笑意浮在了脸上。
“刚刚是不是也收了别人的花。”
蒋宾白用陈述的语气说了个问句。
“您给的意义不一样。”宋清益认为自己表达的是客套。
蒋宾白却因这一句话收获了巨大的情绪价值,回去后大手一挥给悬西赏了半年的俸银。
“你小子在这方面还挺开窍。”
—
“人在哪里找到的?”纪齐上了马车后,便追问起细节来。
凌风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可更不敢开这个口。
纪齐眯了眯眼,“说。”
“在酒楼。”
普通的酒楼不至于让凌风吞吞吐吐,在纪齐的注视下,凌风只得如实相告。
“云掣在曳风楼找到的宋姑娘,彼时宋姑娘正蒙着面,据杨妈介绍,宋姑娘在此已有月余。”
听到“曳风楼”三个字时,纪齐便气上心头,自己要找的人在自家产业里躲了月余才被找到。
再说,这“曳风楼”里头什么风气他能不清楚?难怪凌风吞吞吐吐不敢直说。
想着马上能见到清益,她如今被那浑小子大夫洗了记忆,不能再吓着她。
于是,纪齐努力克制住情绪,收回准备将茶盏砸向凌风的手。
“曳风楼停业整顿,所有见过她但没认出她来的……”纪齐顿了顿,“先带去庄子,听候处置。”
“是。”
凌风知道纪齐在努力克制怒意,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回去后得寻个机会让宋姑娘给曳风楼求求情。
纪齐回到别苑后,便发现云掣跪在正门前。
人是他负责找的,曳风楼也是他管理的。
云掣在心中默默给自己点了柱香。
“人在哪?”
云掣跪得端正,“接回清风阁了,只是宋姑娘情绪有些激动。”
纪齐从他面前越过,也没让他起身。
刚到清风阁门前,纪齐便听到一阵瓷器碎片落地的声音,他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出去一趟,脾气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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