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们在场的大多数人,当时在周家山上边打边往后撤,哪晓得萧弦当日屠戮周家山门时的疯狂与恐怖。只有躲在萧弦身后,被她从巨猿手中救下的徐醉欢很清楚,如若再敢忤逆萧弦,触她逆鳞,可能是什么下场。
自那以后,徐醉欢已经对萧弦完全转关,不再认为她属于心慈手软、懦弱无能之类。
众人听罢徐醉欢效忠,又见她已双膝扑地,均阵脚慌乱。别人徐家作为受损最重的家族都已服软,他们还有何理由继续坚持?也只好纷纷扑地,请求萧弦宽恕的同时,表示愿意将账本仔细列出,财资重请掌教分配发落。
“……”萧弦冷眼睨着他们表演,一时无言,内力未收。
人们就这样跪着,一动不动地跪了半刻,没人敢抬头。一齐感觉背上的重压,似有山峰飞来盘踞,又似大河波涛,正汹涌渡过。这沉默死寂、暗流涌动的气氛,直到萧弦严厉而淡漠地发话,才终于被打破:
“今日之事,不予追究,但我希望你们说到做到,莫要再生枝节。”
“如若不然,萧家家法伺候。”
“属下遵命…”
此事就算解决了。萧弦没留他们用餐,请他们各自散了回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众人心中不敢不服,要论起来,就利益分配而言他们的确理亏。还有多少老人心知肚明,相比起过往家主,萧弦能让利那么多,已经算仁慈。
只不过,萧弦与杜可一的私事,他们没机会再多问,悻悻而归。
解决掉他们,萧弦确实也该问一问关于杜可一的私事了。她唤专人前来报告,得知了那个悲伤的消息。萧弦叹气,替杜可一伤心,也怪自己失约。
毕竟,萧弦根本不知自己当时在做什么,或许连理性行动的能力都已丧失,那是闭关被打断导致根基不稳带来的副作用。但她没沉浸于悲伤,而是继续询问目前的舆论如何评价她的作为。
“至于外界的舆论…”
门人继续说,人言可畏,实际上这才是对掌教您影响最大的方面。周家故意设的婚礼迷障果真起了作用,有人认为是萧家刻意去抢亲,搅扰他人喜事,更何况…说到这里,再接下去要说的内容却叫该门人心中一顿,他有所隐瞒,不敢让萧弦知道。
他只是掩饰话头地继续剖析杜可一那事:“即便您有宣布过您与杜姑娘的关系,但他们依然认为您毕竟是女儿身,与杜姑娘的定情不过儿戏。”
“但,也有人认为您此行是为给血亲报仇,迫于无奈才发动攻伐,天经地义。”
萧弦听了这些,仅蹙了蹙眉,便深入问道:“我几乎失去了当日的记忆,那我是如何杀上周家的呢?周家现在如何?”
门人为此犹豫着,面露难色。
萧弦命令他快说,他只好如实回答,周家已被您彻底灭门,并且妇孺不留,老弱不见…萧弦听罢,倒吸一口凉气,她僵硬地沉坐许久,才又低声吩咐:“…这些消息,除我允许之外,决不可透露给杜姑娘。”
“小人谨记。”
天已渐晚,仍在萧弦卧房里等人回来的杜可一,左右踱步,隔窗望向斑斓的天空,真真是万分焦急。
她听话地始终哪也不敢去,心中还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并因不知这预感具体指向了母亲还是萧弦,而加重了她的惶恐不安。她积极地暗示自己,就算是听到不好的消息也要坚强面对,然而当她真听见院周有人被捉拿后,她便不自觉开始自责,一定是自己害得萧家不和睦了!
这次为救她杜可一,恐怕消耗了萧家各方势力太多,大家对她不满,转而将矛头对准护着她的萧弦。
“家主之位是她多年以来的心血,萧家的和睦可比我的生死重要多了,这也关系整个蜀州的安定啊!”
“怎么办,我还怎么继续留在她身边!”
“我那么一无是处,只会成为她的话柄和累赘…”
“而且她送我的玉佩也被我弄丢了…”杜可一又想起这件已经被两人遗忘的事。
随着时间推移,杜可一愈发陷入无边的自我怀疑和过分的担忧。混乱的负面情绪强迫她反复自戕,难以抑制情绪激动,心口忽地传来一阵剧痛。
这如万刃切割的剧痛使她猛咳了几声,浑身也痛起来,遂倒在床上,仍持续咳嗽。这时萧弦正巧赶着回来,看见杜可一似乎很痛苦地倒在床上,她立马跨步前来查看。萧弦将杜可一的头发撩开,她微抬起眼看向恋人,因疼痛呼吸依旧急促,额头上满是细汗。
“可一!别害怕,别害怕。”
“我在,我回来了。”萧弦用手不断去抚杜可一的后背,帮她顺气的同时,赶忙叫人去把大夫找来。
再将杜可一紧紧抱在怀里,杜可一感受着萧弦有力的拥抱,确信萧弦平安之后,心情也渐渐放松下去。
但从胸口放射而出的疼痛并未轻易消散,杜可一持续被刀割的疼痛折磨,她咬紧牙关,不喊,热汗狂冒。直到萧弦谨慎地为她输入少量真气,还轻轻地去吻她,她的疼痛才渐渐缓解。
随后大夫到来,给杜可一号完脉后,却表示并未查出病因。
“大夫,真的没有原因吗?”萧弦在旁担忧追问。
“请掌教大人恕在下浅薄。”
“杜姑娘许是一瞬急火攻心,所以才突发此状。”
听到急火攻心,萧弦回忆起杜可一曾经确实有过这样的经历,心下也有些信了大夫的话,于是道:“好,那您请慢走。”
送走大夫,萧弦赶回杜可一床前,用毛巾帮她轻轻地擦汗。杜可一身体状况好些,看着萧弦为她忧心忡忡的表情,反倒没事人样地启唇笑了下,然后虚弱地说:“你看看你,好大一个掌教,萧家家主,为了这件小事干嘛那么着急…”
“我又没什么事,你就着急…咳…”
“都在咳嗽了,还敢说自己没什么事!”
“杜可一你这个人真是的,到这个时候还嘴贫!”
“再贫一个试试呢?”萧弦蹙眉,温柔地呵斥恋人,手上还在拿毛巾轻轻擦她的手心。
杜可一被骂了却傻笑,也不再多说,任由萧弦不断地朝自己抱怨,因为再开口可能就是哭腔。
她愈发感觉自己配不上,配不上萧弦对她那么好。无法理所当然地享受被照顾的幸福,杜可一到底还是个自尊又要强的女人,自尊和要强不允许她作一个只会拖累人的废物,所以她必须忍住不哭。
等到杜可一完全不痛了,萧弦也才没继续数落她。她于是立马精神抖擞地在床上打坐,装模作样地调理气息。萧弦又笑她神经,然后自己也坐上床,语气刻意不耐烦地说:
“来吧,杜大小姐,我来再给你看看经脉。”
杜可一坐坐好,乖乖地让萧弦感知,同样没什么问题,两人都松气。看来,杜可一在情绪比较激动的时候,都会出现这种症状,杜可一又歪在床上,萧弦顺势问她:“刚刚在担心什么?引起那么大情绪波动。”
杜可一自然不能答全忧虑,只道:“还不是担心你呗,还有母亲的事…”
方才全身心都在关注杜可一的健康,萧弦差点就忘了,还有杜母的大事未告知。她在返回的路途中,就始终思考该如何对杜可一开口。所幸,她已经想清楚,努力正了正神色,站起身,严肃地拱手行礼道:“伯母的消息,我已打听清楚…”
杜可一见萧弦突然如此正式,也就明白了是哪个答案,表情瞬时凝固。
萧弦赶紧补救:“可一,都怪我…”
“不!不怪你…”
但杜可一没让萧弦继续说下去,而是凑近她,摇头,伸手分离她的行礼。然后杜可一直视萧弦的眼睛,强笑着,半张开怀抱,没哭,眼底却已湿润得透出晶莹。
杜可一是在等待萧弦能回抱她。
什么都不必再多说,也千万别对我道歉,杜可一用眼睛祈求。她眼中饱含的伤痛萧弦能读懂。默契地将她缓缓拥入怀中,房间内沉寂许久之后,萧弦耳边才传来杜可一的啜泣。
人言可畏,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矛盾也体现出来了——萧弦为了杜可一杀了那么多人,手段还很“残忍”,摆脱不了自卑的杜可一往后该如何承受?舆论又会将她们推到怎样的风口浪尖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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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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