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黎簇的描述有点长，我大致简略地记载下来。

黎簇最开始接触到的是白莲教，虽然他们的目的是闻香教，但是之前与苏万一起查资料的时候，白莲教与闻香教密不可分，所以黎簇还是按着耐性“看”完了。

费洛蒙的时间线很难找，因为所有的记忆并不是单一的，这和世界史一样，一个地方正在发生一件事情的时候，世界上的无数个地方正在发生别的事情，所以从费洛蒙中提起我们需要的事情其实非常费力，在这个方面，黎簇在后来的那几年，做的要比我好的多。

在徐鸿儒领导下的白莲教，财富积累到达了一个令人咂舌的地步，哪怕是当时的皇帝可能也想象不到一个教派居然能积累如此多的金银。当然了，其实冷静观察梵蒂冈、耶路撒冷和麦加等宗教圣地，看那里的辉煌建筑，你大概就能了解，“朝圣”的信徒们那另一般人难以理解的虔诚与狂热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所以白莲教那种富可敌国的财力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正是拥有了如此多狂热的教徒以及富可敌国的财富，徐鸿儒这才有了想去龙椅上坐一坐的想法。事实上，徐鸿儒的这个想法是在自己的师父王森死去以后才萌发的，王森死后，他的第三个儿子王好贤继承教权，其人颇具政治野心，在其掌教期间一方面顺从朝廷，一方面又与徐鸿儒等人策划起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好贤找来一名女子，声称这是闻香教的圣女，乃王家旁支女子，据说此女子乃护教狐仙的化身，为教众度厄解灾，可以说圣女的存在将虚无缥缈的教义变得具现化起来。

我那时候就觉得奇怪，于是问黎簇，他王好贤随便找一女的，就跟教众说这是圣女，教众都信了吗？我倒是能理解那个年代的人信鬼神，尊教义，但是……能真信吗？

黎簇告诉我，这是真的，因为此女自王好贤孩童时开始，便容貌未变，始终为二八年华少女，教众多人曾见过此女，数十年容貌未变。圣女之所以为圣女不但有不衰老的容颜，更有与动物交谈的能力，甚至只是教徒一见，便莫名其妙地为之倾心。

黎簇道：“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朱颜？”随即我又坐下，摇头道：“不可能，这个老太婆虽然驻颜有术，但是最多也就七老八十，如果从明朝算起，那不是有几百岁了？”

黎簇一耸肩：“岂不闻信我闻香教，得道证长生？”

我冷笑着看着黎簇。

黎簇一笑：“我开个玩笑，这长生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圣女确实驻颜有术，教内相传每百年换一任圣女，后世不知道是否还延续此百年一换的习俗，但是这一任的圣女你是见过了。”

原来朱颜是这一任的闻香教圣女，这样看来，每一任的圣女的驻颜方法都是从老狐狸身上用媚珠来续命，给教众造成信我得长生的假象？

黎簇还说了一件事情，说的是在解放那会儿，一次秘密处置特务的行动中，朱颜被俘，却被她用美貌迷倒男人，令最后执行枪决的士兵偷偷放走她的事情。

我问道：“你想说她倾国倾城？”

黎簇摇头：“解放那会的事，你猜她现在几岁了？”

反正年纪比我大。

我想到她对闷油瓶的态度，又有点担心起来。会不会她曾经还真的跟闷油瓶有过一段什么情感纠葛，闷油瓶那小子反正失忆了，那朱颜这个老妖婆还念念不忘，怀恨在心，这路上会不会伺机报复？早知道我就坚持要跟上去了！

我又问黎簇，有没有看到过跟闷油瓶相关的事情。黎簇摇摇头，从怀里掏出那个喷瓶晃了晃：“要不，你再试试？”

我迟疑问：“还有多少？”

黎簇又晃了晃：“最多是两次的量了，你要不要。”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接下来的两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算是“恶补”了一下关于闻香教的历史。可惜的是，费洛蒙全部用完了，我仍然没有看到与闷油瓶有关的事情，但是看到了朱颜之前的一任圣女，在她们交接之际的情况让我悚然。

原来这些媚珠在她们体内已经凝聚成丹，在交接之际便会吐出此丹交给下一任的圣女。当然，原先的圣女会立即衰老而亡。虽然不知道王森是从哪里学来这种妖法，但是十有**是从墓中王氏及其族人处习得。

我心中隐隐有所不安，事实上，两位圣女交接之时的情况十分复杂，我当时附身的对象不过是一个教众，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情况我未窥全貌，只知道一个大概情况。

之后我又去了医院一趟，医生把报告交给我的时候，说我的病情虽然没有继续恶化，但是还是要继续保持观察，就怕病情恶化。听雷带给我的这个一线生机，到底还是被我把握住了，冥冥之中，这个世间毕竟还真的是有一线神秘的力量的。

黎簇在看到我的报告以后，欣慰地觉得我大概还能继续跟他不死不休，所以很安慰地回学校去了。在我庆幸送走了这个孽子以后，我和胖子也打算带着飘飘回杭州，可是接下来事情又发生了转折，让我们不得不留在北京。

在黎簇离开的第二天，胖子去接飘飘母女出院，说等下回来好好搓一顿，然后就跟我们一起回杭州。胖子的大本营是在北京，这段时间好好整顿了一下他自己店里的生意，还说要尽尽地主之谊，非要带我们去吃好吃的。

现在正值春末之际，虽未至夏季，但我几乎已经能从风中嗅出，这怕会是一个炎夏。今天我正在整理行李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我拿起来看到收到一条语音微信，打开来一看发现竟然是闷油瓶发过来的。

我怔了怔，连忙点开微信，就在这个时候显示我又收到一条语音微信，依然是闷油瓶发过来的。我没顾上听消息，直接发了一条“你现在什么情况？”

我本来就觉得他会回我，算啦，反正他一直很高冷了，于是我点开第一条消息。

开头几秒是很嘈杂的声音，伴随着远处痛苦的尖叫，就算是在舒适温暖的房间里，也让我的脊背窜起一阵凉气。

闷油瓶的声音倒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吴邪，不要跟过来。”

大概他说完以后就松开了语音输入键，第一条语音消息结束了。

我连忙点开第二条。

第二条的开场音跟第一条差不多，我觉得自己大概能想象那里糟糕至极的情况，天知道他们遇到了些什么，但是闷油瓶的声音丝毫没有慌乱，而内容也让我有些惊讶，他说“乖乖等我回来。”

我有些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两条消息，觉得闷油瓶居然能在那样的环境里给我发出第二条这样的语音。我忽然有种感觉，仿佛能闻到那萦绕在灵魂里的来自地底深处的潮湿的泥土气息，呼吸间是压抑与未知的黑暗，那个人正贴在我的耳边说着这句话……

我没有拿着手机的手一下子捂住耳朵，我不知道自己这种条件反射是怎么回事，脸却不知不觉地红了。

我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有些沮丧地把手机扔到床上，打算继续收拾行李。我心里想着，他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他一个人行动的话从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基本上我才是拖累他的那个人。我不觉得我应该去担心他，尽管那语音信息的背景音还挺恐怖的，不过那是张起灵啊，我死了他都不会死，更何况他身边还有黑眼镜在……

我忽然停下动作，他应该知道我不担心他的吧，那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给我发短信呢？

眼下我一下子没有了整理行李箱的兴致，拿着手机走来走去，最后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了个信息“你没事吧？”

照例，我发过去的信息，他没有回。

看着之前的信息是一个多月前的，那时候我们还在杭州……我一想到他走前的那个晚上就觉得有些憋屈，镇静剂的药效太大了，以至于后来发生的情况我都有些印象模糊了。

我把手机扔到床上，坐在床头托着腮帮子发呆。

这时候门忽然被敲响了，我怔了怔，说了句：“进来。”

王盟推门走进来，脸色复杂地看着我。

我把手机拿回手里，问：“怎么了？”

“花儿爷来了。”

我怔了怔站了起来，不由得紧了紧手里的手机：“我马上下来。”

王盟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随即立刻点点头，转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