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小。

在病房里，几乎听不见。

雁兰舟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神经毒素？

周月摇摇头：“只是一种直觉罢了。很久之前，我在电视节目上见过，当时我还跟你妈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奇怪的东西……”

她絮絮叨叨。

雁兰舟握着她的手：“哪个节目？”

哪个节目？

周月当然记不清了。那时候雁兰舟他妈还活着呢，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雁兰舟失望地放开她的手。

突然的希望，随之便是突然的失望。这些年，他经历过太多次，已经习惯了。

周月开始翻手机，登录一些英文网站，中间还有好些转业论文，中间一大串单词，根本没人能认出来的那种网页。

雁兰舟这个偏科到极点的学渣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突然想起来，周月好像也是高材生啊，和他妈一样。

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刚想问问，突然手机震动起来，锲而不舍，连断了三次，还依旧响着。

周月示意他摆手出去接电话。

裴冉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快看看，你奶奶他们又在作什么妖！”

声音浑厚，轻而易举就穿透了病房两道墙。

周月注意到这边，走出来，带上门，示意自己也跟着听一听。

在裴冉愤怒至极到前言不搭后语的句子里，雁兰舟大概拼出一个真相。

雁家那群人，居然另注册了一个公司，新雁公司，蹭着雁氏的名，在卖雁氏同样的商品，价格居然只是雁氏的一半！

这已经不是恶意竞争了，这就是干脆的砌墙输出！

“雁家？”周月毫不意外，“其实，我觉得，还是把它卖了比较好。这些年，你爸一直很辛苦的。”

秦九霄一直打算请专业经理人，周月不止一次赞同。

雁兰舟绝对不放弃。

雁氏集团，是他爸妈一辈子的心血，这不是他可以随便放弃的。

“周月是不是在你边上！”裴冉听到一个模糊的女声，“我就知道，她一定是来谋夺你的家产的！”

“好了。”雁兰舟说，“不是每个后妈都一样。”

裴冉被噎了一下，愤然挂断电话。

雁兰舟按照电话里说的，打开购物软件。过几天正好是小长假的消费高峰，各家都在疯狂推广东西。

雁氏的智能小管家出现在首页，同时出现的，还有新雁的智能小管家。

从外观上看，两者几乎一模一样。

这本不稀奇，科技迭代速度太快，有仿品也不奇怪。

雁氏手中也有专利，并不怕对方——

可问题在于，有些专利还未获得认证，他上网搜寻，甚至对方抢先注册成功！

雁兰舟到抽一口凉气。

等于说，五五开，雁氏有核心技术，是抄袭对方的！

这团队绝对是专业的，一般人根本斗不过。

雁兰舟看过财报，如果从头开发，没有雁氏的原材料供应链，新雁这个价格是亏本的。

更何况，智能产品迭代很快，万一有库存，那个新雁根本撑不下去。

除非它背后有其他的融资，不怕烧钱。

这本没什么，商战中，倒闭的厂家多了去了。

但雁氏的商誉，也会受到影响。

雁兰舟看着新雁商品下方，一连串的溢美之词。

明显是水军刷出来的。已经不是正常商业逻辑的玩法了。

在高科技领域，想要形成垄断，真的非常困难。便宜的口碑一旦传出去，以后想要提价，就非常难了。

如果不挣钱，那这些人到底图的是什么？

难道就是不想让雁氏好过？

如果这背后的是秦九霄，雁兰舟觉得很有可能。

可现在，秦九霄……他应该不屑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吧。

电商上的销量，新雁已经将雁氏甩在身后了。

新闻上还爆出热搜，雁氏的八卦又炒了一遍，顺便还把雁兰舟他妈拉出来鞭尸。八字算命，胡说八道了一通，最后点评，雁兰舟是个没福气的人。

周月一点就着，立刻给她的小工作室致电。

雁兰舟气到炸。

没人能说他妈！

他立刻摇人，让他们务必把那个胡说八道的帖子举报下架了。

他的那群狐朋狗友非常乐意看到这种戏码，一个个摩拳擦掌。

雁兰舟放下手机，陷入沉思。

现在炒的那么火。一旦有了负面新闻，

还会波及到雁氏。

雁兰舟还是不放心，打电话给了雁氏的职业经理人，询问了对方的想法。

对方打算先蹭一波热度，再予以回击。

雁兰舟不赞同，他还是觉得，要做完全的切割，才能让人放心。

两方意见有了分歧，雁兰舟知道，对方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还是得秦九霄来才行。

雁兰舟想了想，从电话本里，找到最底下的一连串号码。

这些号码早就被他拉黑了。

从小时候开始，他们就不止一次骚扰过他。

托他们的福，雁兰舟现在伶牙俐齿，对任何人都不发憷。

他挑出一个号码，正是他的姑姑。

作为雁奶奶唯一的女儿，又是个alpha，雁姑姑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每次都是她跳的最欢。

“呦，这不是我大侄子吗，这么多年，从来没打电话给我，这会儿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想求姑姑了？”

雁兰舟吸气，露出一个职业假笑：“姑姑这么做，是侵权了。”

“这怎么能叫侵权？”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雁兰舟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映，真是难看，“我很想知道，姑姑背后的高人到底是谁？”

按照雁姑姑的智商，完全不可能做到这样一步步精心布局。

“只有你能请职业经理人吗？”雁姑姑笑得嚣张，“雁家本来就家大业大，有人来投奔也不奇怪吧。”

原来是主动上门的。

这明显有猫腻。人家真要有那本事，何必给你一个皮包公司干活？

雁兰舟说：“你也不怕上当？”

“上当？”雁姑姑骂道，“小兔崽子，我看你就是眼红，再酸也没用，你就等着你爸那小破公司破产吧！”

雁兰舟狠狠挂断电话。

我爸的公司“小”？

那是看和谁的公司比，和皮包公司比，怎么都不算小吧。

他立刻和秦九霄推荐的私家侦探联系，要求对方顺便查一下，从雁奶奶到他那群堂兄弟姐妹最近的动静。

他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裴冉发来的一连串信息。

正是那个空降新雁的职业经理人的背景调查。

雁兰舟微笑。

诶，刚吵完架，裴冉果然还是心软。

秦九霄要是有他一半就好了。

午后不就，秦九霄就来了。

看来也是看到热搜了。生怕雁兰舟又出什么幺蛾子。

雁兰舟也没让他失望：“我有事，要回去。”

秦九霄当然知道是什么事。

雁兰舟要去雁家收拾人，他也早就看那群人不顺眼了。

“你保证，这次不是你？”雁兰舟撸起袖子。

不管是要坑雁家那群亲戚，还是要帮雁家那群亲戚，总之，我都要开始准备抽人了。

秦九霄：你随便抽，随便抽，我不拦着，真和我没关系。

两人很默契地达成共识，一同出现在了回程的飞机上。

秦九霄还贴心地一路为雁兰舟服务，连空姐都忍不住违反服务守则，夸了他们两句。

秦九霄非常高兴，难得在留言本上给她写了一句好评。

这种超级黑金vip的好评，让空姐瞬时受宠若惊。

雁兰舟斜眼：最近总在开屏啊。

秦九霄对着他宠溺一笑。

雁兰舟：受不了受不了。

他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也抵挡不住周围灼热的视线。

在他注视下，雁兰舟就忍不住瞎想。

最近的事情真是太多了，雁氏这么严重的事，最后还是没能指望秦九霄。

雁兰舟这么琢磨过味来了。

自己生气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气了。

等等，他不喜欢言乐——

不代表他就喜欢我。

睡了白睡是吧。

生怕自己老婆跑了随便说两句好话想要挽留是吧。

呵，alpha。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雁兰舟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对这些事情还算了解一二。

“你今天让我的私家侦探去调查东西了。”

“怎么了，不可以？”

“这次可以，以后你可不要打着我的名义招摇撞骗。”

说得像，他经常打着秦九霄的名义，在外面招摇撞骗似的。

雁兰舟睁开眼，看着秦九霄。

试图从他眼中读到，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开玩笑。

秦九霄已经闭上了眼睛。

雁兰舟又陷入忐忑。

目前，他真的无法在得罪秦九霄。

……他承认，他也会害怕的。他怕看到秦九霄找到自己时的冰冷眼神，一想到秦九霄不但不撑腰还可能压着给别人道歉，他就喘不上气。在一切还没被戳破之前，他就是自己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