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懒得和陆云霆说太多,推门走进治疗室。
陆云霆像刚被老师训完的差生,在后面灰溜溜的跟进去。
此刻贺闻舒正双眼无神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今天真正体会到了被强迫的滋味,他心里委屈,又不知道和谁说?
他不想告诉多年好友,自己现在正在给陆云霆当卑微的替身情人。
他更不想给盛景添麻烦。
他猜陆云霆也不会主动去说,毕竟陆云霆这人也是要面子的,未来还要和童亦霄在一起。
要是让人家知道他处对象前还养情人,传出去也不好听。
就像现在这样也挺好,彼此给足了体面。
只是他,现在很难过。
盛景看贺闻舒的目光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但他又很欣慰贺闻舒能得偿所愿。
如今的陆云霆无论在哪个圈层都是佼佼者的存在,只看外在条件,他是个品相相当不错的伴侣。
朋友之间的默契让贺闻舒很快知道盛景想要表达什么。
他很想告诉盛景,根本不是这样的。
他以前没得到的,现在也不是他的。
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霸凌、一场交易,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陆云霆,才会让陆云霆这么糟践他。
贺闻舒的视线避开盛景,去看他身后的陆云霆,不知为何,那人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多年的默契让贺闻舒产生一种错觉,他从没想过陆云霆会反思,会自责,会内疚,会心疼。
更不奢望。
毕竟从再次重逢到现在,陆云霆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稍有不顺心他就会发脾气。
贺闻舒承认,他现在有些害怕他。
在他眼里,这并不是一场朋友之间的游戏,陆云霆能提出让他做替身情人,他攒了七年的全部期待都落空了。
如今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陆云霆帮他查他父亲公司的事,他给陆云霆当试验品,一切合情合理。
那此刻一个合格的情人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金主呢?
贺闻舒大脑飞速运转,最后朝着陆云霆挤出一个和缓的微笑。
“我没什么事,大夫说休养几天就好了。”
他以为陆云霆有被安慰到,却没想到陆云霆红着眼眶露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
“对不起。”
这么卑微?
贺闻舒微微挑眉,他猜陆云霆还没从打击中释然,等他释然以后可能又会变成那个趾高气昂的陆云霆了。
“没关系,第一次不熟悉也正常。”
“……”
陆云霆始终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唯唯诺诺,听到贺闻舒的话动了动嘴唇,艰难的挤一句话,却还是在道歉。
“我下次一定注意,我戴措施,不会让你受伤了。”
“所以你今天没戴?”贺闻舒气的差点从床上坐起来,像是要当场和陆云霆理论一下。
这是真拿他当试验品啊?没有爱就可以随便造害吗?
“陆云霆!我是个人啊?我是铜皮铁骨钢菊花吗?你这么祸害我?”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我当时也很紧张,对不起…我以后真的不会了。”陆云霆还是一个劲儿的道歉。
夹在他们中间的盛景完全被他们无视了,好像不存在一样。
盛景听着他们复盘过程,尴尬的脚趾恨不能扣除四室一厅。
什么指甲太长,那里太紧,对不准之类的词汇轮番上阵。
仿佛有火车轱辘在他脸上反复碾压。
作为医生,盛景可以私下和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普及安全卫生知识,但夹在中间听这种床笫之事就显得十分尴尬。
陌生患者也就算了,谁还记得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
这两位真的不尴尬吗?没秘密了吗?
盛景决定出去冷静冷静,虽然结果不如意,但过程太有色彩了。
“那个…闻舒,打断你们一下,你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就先出去了,改天聚,不用客气了。”
“老陆我走了,有事打电话,你们慢慢聊。”
盛景逃似的离开治疗室,屋里现在只剩下贺闻舒和陆云霆两个人了。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两个不再复盘,都冷静了下来,开始找自己的原因。
陆云霆拉了张椅子坐在贺闻舒床边上,表情歉疚:“对不起啊。”
他是不会说别的了吗?
道歉的话贺闻舒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他勉强的扯出一丝微笑:“没关系,其实是我没配合好。”
“不是你的问题,都是我不好。”陆云霆一脸诚恳的地握住贺闻舒的手:“你再观察观察,然后我带你回我那里,我让保姆回来了,这几天给你做点清淡有营养的,我好好照顾你。”
“不用麻烦了。”
哪有情人在金主家养伤的?
这种伤难道不会刺激到陆云霆吗?
更何况谁要陆云霆照顾了?他和陆云霆相处的每分每秒都觉得无比窒息。
“我刚刚已经联系朋友了,一会儿他来接我,我自己回家养几天就好了,在你那里不方便,被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陆云霆像是被噎住了,有什么话想说,又说不出口。
他低着头过了好半天才问:“你很担心被别人知道我们的事吗?”
“当然啊!”贺闻舒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陆云霆:“你想想要是让你那个谁看到我和你搞在一块,他会怎么想?”
陆云霆静静的看着贺闻舒,然后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贺闻舒没太听清,又或者是听清了但又觉得不可思议,他重复的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没什么。”陆云霆叹了口气。
贺闻舒看陆云霆的目光愈发陌生,明明陆云霆小时候都是一副正直稳妥的样子,长大了怎么会进化成大人渣的?
他真要为童亦霄默哀三分钟。
贺闻舒口的朋友其实是他的经纪人安嘉,和金主去医院这种事他还是有必要和经纪人报备一下的,而且经纪人亲自接他,就算被拍了也好解释一些。
没过多久安嘉就风风火火地敲开了治疗室的大门,还给贺闻舒带来了一套衣服。
再看到陆云霆时,他的表情极其冷淡,但还是保持职业操守,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陆总。”
“嗯。”
陆云霆起身帮着贺闻舒穿衣服,贺闻舒抬腿都疼,便没拒绝。
安嘉识趣地出门回避,但眼底对陆云霆的厌恶都要溢出来了。
贺闻舒的情况安嘉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也了解个大概,在圈子里,他外在条件堪称极品,而且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所以好拿捏,圈子里不少富商导演喜欢他这种。
可贺闻舒这个人工作很拼不矫情,情商也高,不得罪人处事也圆滑,偶尔给人的感觉很像风中饱受摧残的倔强小白花,即使环境再恶劣也不愿转移温室。
正是他这种身世和不服输的气质,让圈内很多大佬产生了一种保护欲。
他们不忍心破坏,也不想让别人破坏。
因此贺闻舒在圈子里如履薄冰的经营着这种平衡的关系。
他知道人心难测,害怕万一哪天有人想打破这种平衡,所以他更是拼命努力证明自己的商业价值,让他们看在他能赚钱的份上,给他一份体面和自由。
可偏偏这个陆云霆不知道从哪个粪堆冒上来的,非要潜贺闻舒。
贺闻舒背后的人得罪不起陆云霆,只好不再插手。
安嘉本以为贺闻舒会像以前一样拒绝,然后被公司雪藏一阵,等风声过去,却不曾想陆云霆搞出个极限二选一,跟逼良为娼似的。
这事肉眼看着难办起来,但也不是完全无解。
可贺闻舒就偏偏就答应了。
还答应的痛快。
是脑子进水了吗?
现在让人折腾成这样,安嘉既心疼又恨铁不成钢。
现在时代开放了,同性恋人他见过不少,能□□把人送进医院的不是变态就是没把贺闻舒当人。
他要早知道陆云霆这样残暴,还不如劝贺闻舒和之前那几位了。
听说的陆云霆还带贺闻舒体检,八成有什么洁癖,说到底认为他贺闻舒命里有这一劫。
不然何必守身如玉,连个对象都不找?
等贺闻舒和医生单独沟通的时候,陆云霆和安嘉站在门口。
安嘉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陆总,一会儿闻舒我就先领走了,给您添麻烦了,医院人多,呆久了怕对您影响不好。”
他有种自己不是来接贺闻舒的,倒像是来解救贺闻舒的使命感,虽然表面淡定,心里却生怕陆云霆没折腾够不肯放人。
“好。”陆云霆答应的痛快,末尾还他认真嘱咐了一句:“帮我照顾好他。”
安嘉在心里松了口气,但实际上要恶心死了。
贺闻舒出道近四年都没事,就和陆云霆呆一天就进医院,还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做给谁看?
难道还要立温柔人设找机会祸害下一个吗?
其实要祸害下一个也好,至少贺闻舒解脱了。
贺闻舒拿着医生给的药从治疗室里走出来。
原本在里面时他疼的龇牙咧嘴,走路都摇摇晃晃。
可推开门那一刻看到陆云霆,他立马挺直腰杆,装作已经没事了的样子。
陆云霆盯着贺闻舒几秒,似乎看出贺闻舒在逞强,有心过去扶他,却被贺闻舒下意识躲开了,虽然差点没站稳,但贺闻舒宁可扶着墙也用不着陆云霆。
而且被看出来了,贺闻舒索性也不装了,就在陆云霆眼皮子底下扶着墙一瘸一拐的走了。
到门口的时候贺闻舒回头看了一眼,陆云霆还站在原地,眼巴巴的,像个被抛弃的大流浪狗,也像几年前放学的那天下午,陆云霆站在校门口看他和校花一起离开那天。
只不过贺闻舒不如那天得意洋洋,他此刻才更像个斗败了的丧家之犬。
他默然转过头,安嘉的保姆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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