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州!小姐你去宿州做什么。”
刘婶说她们村子都是用锤草印花制造布匹,这技艺就一定是可行的,只是她还没掌握正确的方法。
“我要去请刘婶来,污损布料我一人是救不完的,越多人会印花技艺越好。”
“那我也要和小姐一起。”
“不行。”沈流鸢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您就让我去吧,我不放心小姐孤身去那么远,我一定不添乱……”春燕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上了哭腔。
“春燕,不是我不想带你,眼下沈家突遭变故父亲整日闭门不出,我实在不能放心娘一人在家。”
孟子衿以前就没少给她们使绊子,现在沈家落魄,她肯定不会安生,少不了要趁机生事。
沈流鸢摸摸她的头,说:“好春燕,这个家我就相信你,你乖乖留下,替我照看好娘。”
“嗯嗯。”她点头,“小姐放心吧,我一定帮你照顾好夫人,决不让孟姨娘来闹事。”
第二天,沈流鸢背着行囊上了去宿州的货船,再次站到刘家门口,不过和当初隔了几天,但境遇已经全然不同。
沈家的重担压在肩上,她没空虚伤春悲秋,抬手敲响了门。
刘婶没想到沈流鸢会回来找她,听了她的请求知道了沈家的情况,立刻回屋收拾行李带着孩子跟她回金陵。
老天爷喜怒无常,天色转眼就阴沉下来,风带来潮湿的土腥味,眼看又要下雨,怕出事船家不载客。
她们想回金陵要不等暴雨停歇再坐船,要不只能走陆路。
天灾谁也说不准,可能一两个时辰也可能几天雨都停不了,她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当即雇了辆马车上路。
夜幕暗下积压多时的水汽才开始落下。
沈流鸢掀开帘子看着窗外雾蒙蒙的雨丝,雨势不算大按现在的速度不出三日就能抵达金陵。
她合上窗子把带的干粮拿给刘婶和大毛吃,马车猛地顿住,沈流鸢没防备身子一下往马车上砸去。
闷痛感灼热着额角,她顾不上看是否受伤,掀起帘子往外面看。
“发生了何事?”她问车夫。
横在半空的粗粝的麻绳在黑夜里清晰映入眼眸,马匹被绊倒摔趴在泥泞里,车夫也摔在地上。
远处山上突然冒出几个火把在阴沉的夜幕中十分炸眼,呼喊声脚步声从山上传来,愈来愈近。
“——拦住了!快上!”
沈流鸢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们遇上山匪了。
“快驾车……”沈流鸢看着还摔得晕乎的车夫,想叫他赶紧驾车跑。可她慢了一步,山匪的高声吆喝先传到几人的耳朵。
“逮住了!弟兄们快上把他们抓起来!”
流里流气的吆喝提醒了车夫,他看了一眼跪地不起的马,爬起来转头就跑。
“回来!你!”
沈流鸢没想到他直接抛下她们逃命。大敌当前她来不及生气,捡起马鞭重重抽在马身上。
“起来!”
马儿被抽的呜呜叫,但丝毫没有起来的打算。
她们驾车的速度不快,只是被麻绳绊倒不至于断了腿,它这是被吓破了胆加上主人逃跑它更是不敢动了。
沈流鸢何尝不知马车就是个靶子,但车夫整日做力气活还熟悉地形弃车跑还能侥幸逃命,她们两个女子还带着个稚子驾车尚有一份生机,弃车就是死路一条。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落到山匪手里绝不会有好下场。
喧闹脚步愈来愈见,沈流鸢咬着牙掏出胸前的匕首,利刃出鞘在雨幕里映出寒光——
“嘿还是个娇嫩的小娘子,弟兄们咱们有口福了哈哈哈——”山匪看到了她,举着刀□□着奔来,伸出的手眼见就要抓上她的胳膊。
沈流鸢把匕首狠狠刺下——
“咴!!!”马儿吃痛发出尖锐的嘶叫。
飞溅的血液染上汉白玉般温润白皙的面容,艳丽的触目惊心。
她转动手腕利落的拔出匕首,马匹被痛感刺激起身,发疯一样往前冲。
沈流鸢紧拽缰绳探出半个身子手腕挽花般旋起个干净好看的弧度,拦着的麻绳瞬间被隔断,几个想伸手拽她的山匪被猛冲的马车直接掀翻。
“驾——”沈流鸢甩着马鞭一刻不敢停。
身后因见她是个弱女子放松警惕的山匪气急败坏,穷追不舍。
马车里大毛被吓得直哭,刘婶死死捂着他的嘴,手指也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沈流鸢已经被山匪看到面容,被惹怒的山匪不会轻易放过她,她不能让母子二人配她一起在马车上等死。
她一边往四周张望一边说:“刘婶一会我停车你就赶紧带大毛下车找地方躲着,我把山匪引开安全后回来找你们。”
“那你怎么办?”刘婶真到即使驾着车也撑不了多久,“不行,我们一起跑,天黑下雨往山上藏他们没那么容易找到,等天亮……”
她话梦说完被沈流鸢打断。
“不可,我们一起弃车他们直接就知道我们跑不远就藏在附近,山上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比我们熟悉地形,决计撑不到天亮。”
“山匪不知你们的存在,我来引开他们最合适,放心我有武器防身。”
沈流鸢敏锐的看到路旁山边有个坑,边上野草茂盛,不仔细看难以发现,正适合藏人。
“吁!”
她勒停马车,“快,你们快躲在坑里。”
刘婶知道她晚一步三人都跑不掉,抱着眼泪鼻涕糊一脸的大毛匆忙下车往坑里滚。
“千万不要出声。”她叮嘱两人。
边说边伸下去一只脚在满是泥泞的地上来回脱层,把两人刚踩的脚印擦掉。
“驾!”安置完两人她甩鞭驾车往前跑。
豆大的雨珠被风猛烈的吹打在她的脸上,雨水眯的她睁不开眼,紧攥的手指被雨水浸湿风一吹带走全部温度,冻得手指紫红发麻。
她丝毫不敢松懈,紧紧攥着手中的匕首。
“驾——”
短暂的停顿让身后追赶的山匪看到了马车的身影,紧追不舍。
蜿蜒的火光在夜幕中像是鱼儿游动波荡的水波,紧紧跟在马车后面,马匹嘶鸣声交错,无际自由的波纹逐渐浮现出面具下隐藏的的尖牙利齿,化为牢笼向她围困。
雨水浸透路面,泥泞阻碍着马车前进,马儿从出宿州就没停下歇息过,加上受伤即使沈流鸢再怎么抽打速度也渐渐缓下来。
山匪见马车慢下,驾马跑近左右夹击,手中晃动的火光映出狰狞凶狠的眼神。
“还跑!”一人俯身往马车上扑去,要去抢夺缰绳。
沈流鸢握紧匕首眼疾手快一刀扎下,刺进了他的左眼,一脚踹向他胸口。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山匪捂着血流不止的左眼摔下马。
另一侧一个山匪一刀砍向马腿,马车瞬间失控。她还没来得及转身,手臂就被一道强劲的力气攥住,一把把她拽下马车,她重重摔倒在地,身上沾满污泥狼狈不堪。
“跑!让你跑!”男人压在她身上,拳头一下下落下。
疼痛让沈流鸢无比清醒,她也挣扎躲闪也不求饶,她抬起始终紧攥的匕首一下捅进男人的脖颈。
男人瞳孔霎时颤动,捂着脖子上的血窟窿,倒在地上。
周围的山匪被突如其来的场面镇住,沈流鸢即刻掀翻尸体往前跑,可她还是没有被激怒的山匪跑得快。
没几步就被围住。
“他娘的,贱婊子还敢跑!”山匪抬起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唔!”沈流鸢自觉地五脏六腑都裂开来,冷汗瞬间罩满额头,疼的她直不起身。
一个山匪上前夺她手中的匕首,她挥舞着乱砍,男人一巴掌重重落下,她嘴里渗出浓重的血腥味,匕首还是被夺走了。
领头的山匪蹲下去,粗造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手中的火把凑近,像是挑选牲口般左右端详。
泛着暖意的火光照在她的面庞,皮肤的冷白被冲淡,面颊上干涸的血迹和红痕显出几分脆弱,连含着恨意的眼神也被柔光削弱,秀丽的仿佛温润绵软的玉石。
领头喉头滑动,开口声音都有些干涩,“怪不得都说灯下看美人犹胜三分。”
“哈哈哈哈。”众人听到这话那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眼神一对笑得下流。
“大哥咱们可真捡到宝了,这小娘们的模样说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去,搜搜车上有什么财物。”
“我呸!这车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我们被耍了!”
被捅瞎眼睛的山匪被扶着走来,听到这话直接抬起一脚要踹,沈流鸢忍着腹部的疼痛翻身躲避。
她已经精疲力尽了,眼睛无力的合上,趴在泥泞了呼吸都能嗅到喉间的血腥味,心脏剧烈的跳动,扑通扑通——
“把他带回去。”领头拦下了愤怒的男人。
“折了几个弟兄不能白走这一遭,把她绑回寨子里先让兄弟们好好享受一番出出气,等怀崽子了再去找到老岳父家里,问他要女儿的嫁妆哈哈哈哈。”
领头手一挥让弟兄把人绑走,两个山匪拿着麻绳上前。
——扑通扑通
越跳越快。
激烈仿佛大地都在震动……
扑通扑通——
她猝然睁开双眸。
不是心跳……大地真的在震动。
冷冽的风掠过带来肃杀的寒意,和微弱的她根本无法确定是否是濒死幻觉的马匹嘶鸣。
可在着虚无中她却重燃取之不尽的力量。
“救命啊!救命啊!山匪杀人了!”沈流鸢好似一匹脱缰野马拼命挣扎着,声音嘶哑如杜鹃啼血哀鸣。
“救命啊!”任由山匪怎么拳打脚踢都不服输。
“喊啊,这山道远离村落山庄,三十多里内没有丝毫人烟,你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领头蹲下身,在火光下欣赏着猎物的垂死挣扎。
是啊,她的声音传的还不够远,远远不够,即使听到了对方也可能怕惹事袖手旁观。
她双眸映着晃动的火把,既然远远不够,那她再添一把火!就把场面闹得再大点!
她动作快如猎鹰飞扑,趁着领头愣神一把夺过火把扔向一旁的马车,干燥的车帘瞬间被点燃。
“着火了!”
趁着山匪移开注意,她指甲狠狠扣进领头的眼睛,鲜血瞬间飞溅。
“啊!!!”
沈流鸢翻身跳起,举着火把扔进山林,火势顺着树林顷刻间蔓延而上。
“你这个疯婊子!给我上,给我杀了她!”领头捂着血窟窿疯狂嘶吼。
沈流鸢捡起地上的刀,拼命跑。
山匪被一个弱女子戏耍一夜,折了不少兄弟此刻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得了令也不收着了只管往要命去。
冲天火光炙烤着天际。
“轰隆——”伴着远方深厚震耳欲聋的雷鸣,闪电撕开深沉的云层,穿梭在天幕快的只能看到影子,暴雨要来了。
山匪瞬间气势倍增,举起刀刃冲来。
沈流鸢心一沉,老天爷也要站在对面吗。她冷笑一声,罢了也没站在她这边过。
她抬刀接住劈下的刀刃。
“啊——”拼着蛮力挥飞刀刃。
下一刻余光里一道寒光劈来——
太近了,挡不急了!
下一瞬身体感受的不是刀刃割肉的剧痛,是一瞬冷冽的风。
电光火石间,一直穿云箭擦过身侧直中山匪眉心。
她回眸看去,黑压压一片压来,沉闷低沉的马蹄声先雷雨一步抵达,带着撕破天地的威压,如世间最锋利的神兵,直击人心。
最前面一白衣男子手持弯弓,射箭姿势未收。
相距甚远,但沈流鸢准确的对上了他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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