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海棠公子

他抬起手,身后的骑兵瞬间冲出,山匪丝毫没有反击之力,死的死逃的逃。

“滴答。”

沈流鸢手指拂过脸颊,她顺着指尖的水珠抬头,暴雨来了。

她终于松懈下来,强撑着的疼痛此刻全然反噬涌上全身,她无力的跪倒,身体深陷泥泞前落入一个温暖好闻的怀抱。

她攥着那片月白的衣角,气息若有似无,“我婶、婶娘和弟弟……还在山里……”

下一刻在海棠的温润萦绕中,意识消散。

沈流鸢又一次梦见了儿时,祖父还未离世之时。

崔婉霜喜爱海棠,沈府中各种海棠都有,世人都知海棠无香,可她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株西府海棠,香味淡雅柔美,用来做熏香熏衣萦绕不散,沈流鸢及其喜爱。

西府海棠娇嫩难养,娘亲硬是给养活了,栽了满园,金陵世家争相追捧千金也没让她割爱。

可后来孟子衿进沈府,说香味闻得她头疼,令人将沈府的海棠全拔了,沈府此后再没见过一棵海棠树。

久违的海棠香让沈流鸢难得睡了个安稳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她打量着周遭,她在一辆马车里,看装潢比她们雇的好上几倍不止,匕首已经不在身边,她掀起车帘一角小心往外打量。

刘婶带着大毛正围着支起的铁锅喝粥。

“刘婶!”她看到两人下车跑去。

“你们怎么样?火势没伤着你们吧?”事出紧急,为了引救兵前来只能放火引起注意,她实在担心刘婶和大毛会被伤到。

“那山沟里有积的雨水我们都没事,没受伤,多亏这位公子派人把我们找到。”

她顺着刘婶目光看向身后,男子在树下看她多时了。

他长身玉立,身着月白窄袖长袍,披着一件白狐皮大氅,剑眉星目天生一双含情桃花眼,见她看来淡淡一笑垂下眼眸,线条分明的面庞陷入雪白的皮毛,更显的面若桃花,丰姿如玉,恍若天人。

正是昨夜持弓救下她的白衣公子。

沈流鸢上前对他俯身一拜。

“姑娘不必多礼。”一双玉竹般的手虚扶住她的手臂,声音清冽温润。

“小女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要不是公子侠肝义胆小女子一家早就没有命了,多谢。”

“不必谢我,要不是姑娘足智多谋临危不惧,放火烧山引起注意怕是在下神通再大也是无济于事。”他看向沈流鸢,眼中带着欣赏,“是姑娘自己救了自己,在下只是举手之劳。”

“公子谦虚了。”沈流鸢问:“不知公子一行人是要去哪里?”

“奉家中长辈之名去金陵探亲。”

“巧了。”沈流鸢面露惊喜:“小女子乃是金陵城沈家嫡女沈流鸢,来宿州接婶娘和堂弟回金陵,谁知半路遇到山匪劫道,小女子身单力薄后面的路程不知公子可否捎带我们一程?等到金陵必有重谢。“

“今夏多地多发洪灾流民草寇为患,你们两个女子带着稚子确实不安全,沈小姐就随我们一起吧。”

“多谢公子,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男人看着她,停顿片刻说:“在下姓宁单字一个珩。”

原来他叫宁珩。

沈流鸢还想说什么,突然见刚才还好好的人,此刻用手帕捂着唇止不住的咳嗽。

“宁公子你怎么了?”

她还没能上前就被一黑衣护卫拦下。

“邢昼不可无礼。”宁珩轻声呵斥。

邢昼冲她一拱手补了礼节,“沈小姐我家少爷自幼体弱,不可见风受累,昨夜为救您奔袭犯了旧疾……”

“好了。”宁珩止住他,对沈流鸢说:“沈小姐不必担心,我这是老毛病了,休息休息就无碍。”

语罢又是几声闷咳,脸都咳的泛红。

邢昼忙扶着他回马车休息,之后两天沈流鸢都没见过他,吃饭也是邢昼端进马车。

邢昼有些不乐意,“少爷为何不遣人护送她们回金陵,带在队伍里还要躲在马车里不露面,多不方便,我都替您憋屈。”

“不过这沈小姐运气可真是太背了点,灾祸不断。”

宁珩无所事事翻着书,听了他的话没回应,半晌起身下车。

“少爷今晚不在马车里吃饭了?”邢昼喊道。

宁珩点头。

“我都端来了。”

“你自己吃吧。”宁珩道。

沈流鸢突然见到宁珩一时有些愣神,他还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貌若西子怪惹人怜的,和她这种自小野蛮生长来的一点也不一样。

“宁公子。”眼见着他又抚着心口低声咳起来,虚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给他吹到,沈流鸢忙上前扶他到一旁坐下。

怎么这么弱?雨夜中一箭直中眉心的人仿佛是她的幻觉。

大毛饿了出来吃饭,沈流鸢盛了碗粥正想递给大毛,身后就一阵阴森,她扭头看去,宁珩正眼巴巴看着那碗粥。

“……宁公子还没用膳吗?”

宁珩轻叹口气,“邢昼不知去哪里躲懒去了,半天没见他送饭来。”

怪不得今晚他从马车出来了,主子生着病怎么不在身边照看着,沈流鸢皱着眉,看着宁珩虚弱的模样心中泛火,转手把粥给宁珩了。

大毛眼巴巴看着沈姐姐给自己盛的粥给了别人,撇着嘴找娘去了。

不远处的马车里。

“阿嚏!”邢昼揉揉鼻子,“怎么回事?我被少爷传染了?不可能啊。”

宁珩也不客气,接过粥就喝。

“今夜我们赶路,明早就能到金陵。”他说。

沈流鸢点点头,说:“明早劳烦宁公子把我们放到金陵城外……”

“城外?沈小姐不必客气我们直接给你们送回沈家。”邢昼吃完饭出来听到她的话热心开口。

“宁公子还要探亲,我们就不劳烦了,到金陵城外我们能自己回去。”沈流鸢推拒。

“沈小姐这不是客气了吗,我家少爷最是好心,不劳烦不劳烦。”邢昼笑得乐呵。

“……”

沈流鸢还没想好怎么回绝,身旁宁珩说:“我们确实还有其他事情,明早到城外我让人叫你们。”

“诶?”在邢昼下句没脑子的话说出口前,宁珩和沈流鸢道别拉着他走了。

“少爷、少爷我们没有其他事情啊?”他傻愣愣问。

“你是不是二百五?”宁珩气笑了,“没见沈小姐是不想让我们送她到家吗?”

“诶!”他一托掌。

宁珩以为他明白了。

“这沈小姐也太不地道了吧,求着我们带她们的时候说回去必有重谢,现在要到金陵了想把谢礼赖了!”

宁珩:“……”

宁珩抬手给了他一个暴栗,“沈小姐还待字闺中,我们一对人马堂而皇之送她回家,让旁人看到不知要传出多少闲言碎语,于女子名节有损,岂不是害了沈小姐。”

“原来沈小姐担心的是这个……”邢昼这才明白过来。

“人言可畏,女子生存世间本就艰难,她是个聪慧的,别被我们拖累了。”他看着远处的身影。

“少爷果然是……”

“停,拍马屁的话别说了。”

“那属下去叫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等等。”

“少爷有何吩咐。”

宁珩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开口:“你说我样貌如何?”

“少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举世无双,令人见之难忘,世间无人能比邻左右!”

“真的?”

“当然!”邢昼眼神坚定。

“那怎么她没认出呢?”宁珩喃喃道。

“啊?没认出不是好事吗,省的节外生枝,少爷您一直躲着不见她不就是要认不出吗?”

罢了和这呆子没话说,宁珩打法他去整队出发。

天色刚泛白一行人到了金陵城外,沈流鸢带着两人跟宁珩道谢告别。

他像是没睡醒,语气慵懒:“若有缘重逢,我期待着沈小姐的谢礼。”

轻柔的嗓音像个小爪子轻饶在她心口,回过神车队已经进城很远。

母子二人在沈流鸢的安排下在沈家住了下来。

沈流鸢带着刘婶去看布料,刘婶见那贵重的布料上染上的污渍,心疼得不行,一定要把布染好。

她交代买了几件印布要用的工具,边染边教沈流鸢。

“这些布料质地柔软轻薄,受不得大力捶打,力道稍有不慎就容易晕染锤破,其实使用农家纺织的棉布是最好的,虽然粗糙了些,但对力道的包容更大。”

她拿起篮子里的花草说:“这回找的花草比宿州时的好,但这夹竹桃颜色太浅不易印染,而且花汁多容易变色,这也是印花发黑的原因。”

“还有摸着油蜡触感的花叶不事宜在布上印花,枝叶要在水里泡一炷香,捶打时要那东西隔着花叶不要用锤子直接击打……”

刘婶说一样,沈流鸢跟着做一样,一朵蓝紫色花朵拓染在布上,花样边缘颜色往外扩散着,像是画师笔下的古画,花朵易逝但它绽放的姿态永远留在这块布匹之上。

沈流鸢放下锤子,看着完成的印花心中大喜,刚想和刘婶讨论后续招工人事宜,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混乱到她无法忽视。

孟子衿带着沈文知和不知是哪里找来的几个壮汉闯进偏院。

邢昼:真不记得了你又不乐意了[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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