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临安城两日游

戚玉嶂见她神色郁郁,便温声劝道:“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归途上,小曲兴致勃勃地说个不停,戚玉嶂不时应和几句。只有封灵籁,垂首不语。

戚玉嶂见她眉间愁绪未散,心知她仍在思考方才之事,便有意岔开话题:“美鲛人,关于捉鬼之事,你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如何配合?”他深知心绪郁结最伤元神,若任其沉溺,恐生心魔。世间百病可医,唯有心病最难治愈。

封灵籁轻叹一声:“此事尚未完全想妥……”

当夜深,三人回到客栈时,客栈掌柜早已候在门前。见到封灵籁,他立即恭敬地迎上前来,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封烫金信笺,递上前去:“客官,方才有一位贵客特意嘱咐,要交给您这封密信。”

封灵籁接信的手指触碰到那上好的宣纸,微微一愣。这信笺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让她不禁蹙起眉头——到底是什么样的贵人,行事这般神秘?

她疑惑地接过信,素白的信封上并无任何落款,只以清隽的笔迹题着“无名亲启”四字。指尖轻挑蜡封,一张洒金笺纸从中滑出。纸上娟秀的字迹与新鲜的墨色,让她心中一动。

“无名姑娘亲鉴:昨日蒙姑娘开解,阿离感念于心。今日本欲当面致谢,不料姑娘外出。阿离久候未归,只得留书相告。明日巳时,当遣轿相迎,万望赏光。”

封灵籁握着笺纸的手微微一顿,眼前浮现出昨日那位府尹千金梨花带雨的模样。她没有想到,自己随口几句宽慰的话,对方竟如此郑重相待。

她将笺纸对折,放回信封中。转身对身侧的戚玉嶂说道:“有人下了帖子要请我们过府一叙,你猜是谁?”

“可是昨日那位应小姐?”

戚玉嶂应得这般快,显然对信中内容有所了解。

封灵籁眼波一转,忽作惊叹状抚掌:“哎呀呀,我们戚公子当真是料事如神!”接着手指往他袖口一牵,“既然如此,不如今夜这顿饭钱……”

戚玉嶂微微一笑,“好。”

*

翌日清晨,封灵籁三人方从沉睡中醒来,门外便传来了店小二恭敬的叩门声:“客官可醒了?昨夜那位贵客已遣人来接了。”

封灵籁将拭面的素帕掷回铜盆,水花轻溅,“知道了。”

隔壁的戚玉嶂早被这动静吵醒,待店小二脚步声远去,他带着小曲推门而出,慵懒地斜倚在封灵籁房外的雕花廊柱上。

晨光洒在他俊朗的轮廓上投下斑驳光影。

小曲站在原地等了片刻便觉得腿酸,于是索性蹲在戚玉嶂身旁,就像只乖巧的小狸奴。

没过多久,封灵籁抱刀从房内推门而出。

三人随着店小二穿过回廊,来到了客栈的前厅。只见大门外,一辆富贵异常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四角悬着的青铜铃在晨风中叮咚作响。

车前站着一个身着云纹锦袍的侍从,见他们出来便立即躬身行礼:“贵客安好。我家小姐特命小的前来相迎。”他优雅地掀起车帘,“请。”

车厢内铺着西域进贡的绒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小曲刚挨着绣墩坐下,便陷进了一团云絮般的柔软里。戚玉嶂则倚靠在窗边,修长的手指挑起一角纱帘;而封灵籁则始终将刀横放在膝上。

马车缓缓驶过青石板路,穿过渐渐苏醒的街市。各种叫卖声、马蹄声、晨钟声交织成一片,却被厚重的车帘过滤得朦朦胧胧。

小曲从车窗探出头,目光穿过人群,望向街边匆匆闪过的包子铺。蒸腾的热气中,飘来阵阵肉香,他微微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落寞:“今日又吃不成肉包了。”

“今日不成还有明日呢。”封灵籁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待明日让你吃个够。”

戚玉嶂也笑着说道:“小曲,今日是府尹大人家的小姐设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区区肉包何足挂齿?”

马车辘辘前行,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终于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

府邸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晨光中熠熠生辉,门前两尊石狮威风凛凛。

封灵籁不禁感叹:不愧是府尹大人的宅邸,这般气派,怕是连都京的王侯府第也不过如此。

身穿青色锦袍的管家早已恭候多时,见他们下车,立即躬身相迎。

穿过几重雕梁画栋的月洞门,庭院中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假山、点缀着各色名贵花卉的曲水回廊映入眼帘。

庭院中央,一袭淡黄色襦裙的应瑶正含笑而立:“无名姑娘,可把你们盼来了。”她快步迎上前,裙裾翩跹如蝶。

封灵籁与戚玉嶂默契地行礼:“草民、民女见过小姐。”

“快别这般生分。”应瑶佯装不悦地蹙眉,随即又展颜一笑,“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我特意让厨子做了无名镇那边的点心,就等着与你们把酒言欢呢。”

说着,应瑶便热情地拉着封灵籁的手,往庭院中的石桌石凳走去。

戚玉嶂与小曲亦步亦趋地紧跟其后。一路上,应瑶兴致勃勃地充当着导游,手指轻轻指点着假山池沼,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看这太湖石,可是从遥远的江南运来的,这上面的纹路,是不是就像一幅精妙绝伦的山水画?”

戚玉嶂落后两步,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封灵籁的背影。只见她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让他心头也跟着泛起阵阵涟漪。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她的发间,恍若缀满了细碎的金色光芒。

四人落座后,应瑶轻轻挥手,示意下人退下。

庭院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宛如一首悠扬的乐曲。

封灵籁轻咳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沉声道:“应瑶,我们今日前来,实有一事相求。”

她抬眼望向应瑶,“近日城中盛传的女鬼报复案,可是确有其事?”

应瑶闻言,秀眉微蹙,神色骤然凝重:“此事确实蹊跷。自半年前起,城中但凡有人家办喜事,洞房花烛之夜,新郎新娘便会离奇失踪。如今城中流言四起,都说是一位被负心郎害死的女子怨气难消,化作厉鬼前来索命。”她顿了顿,低声道:“官府虽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派了差役彻查,可半年过去,竟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未寻到。”

话音未落,她突然警觉地抬眼:“你打听这个作甚?”眸中防备之色骤起,连带着身子都微微后仰。

“实不相瞒,我想替你们收了这作祟的冤魂。”

应瑶闻言一怔,目光如刀般在封灵籁周身游走。只见少女一袭素衣胜雪,腰间佩刀却泛着森冷寒光。她忽觉喉头发紧,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无名姑娘莫要说笑。且不论此事是人是鬼所为,单说这查案缉凶之事...”她刻意放慢语速,指尖在石桌上敲出沉闷的节奏,“可是会死人的。”

封灵籁唇角微扬,“我这把刀啊……”她忽然反手一抽,雪亮刀光如匹练般掠过应瑶眼前,惊得她倒吸凉气。

待定睛看去,三寸外的一枝海棠已齐根而断,切口平整如镜。

“最擅长的,就是送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还刀入鞘时,封灵籁眼底闪过一丝血色,“去该去的地方。”

戚玉嶂见应瑶目光凝在封灵籁的刀上,眸中神色几经变幻,知她心中戒备已生。若再直来直往地请她相助,怕是要碰钉子。他忽而轻笑一声,指尖轻叩石桌:“应小姐,难道不想早日揪出这幕后真凶,风风光光地嫁与心上人么?”

话音未落,应瑶面色骤然一白。

封灵籁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微微发颤的指尖。少女掌心温热,“莫听他胡言乱语。”她眼风如刀扫过戚玉嶂,话里却浸着蜜糖般的温软,“不过话说回来,早些了结这桩悬案,城中百姓也能睡个安稳觉。”

应瑶别过脸去,只见园中月季开得正艳,她无意识地攥紧罗帕,指节都泛了青白。忽有一阵风过,吹得她鬓边碎发凌乱,也吹散了眼底那抹水光。

“......好。”这个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应瑶倏然起身,裙裾在青石板上旋开半朵残花:“此事干系重大须得禀明家父。”她顿了顿,腰背挺得笔直,“二位在此稍候。”

封灵籁抱拳一礼,待那抹倩影消失在月洞门外,她反手便给了戚玉嶂一肘:“你倒是会往人心窝子里捅刀。”

小曲终于舍得从满桌珍馐中抬起头来,嘴角还沾着几粒晶莹的饭粒。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封灵籁,稚嫩的小脸上写满担忧:“美鲛人姐姐,你又要去做危险的事了吗?”

封灵籁莞尔一笑,取出绢帕,轻轻拭去他嘴角的饭粒,“小曲别担心。这次有应瑶姐姐和你师父同行,我们三人相互照应,定会平安归来。”

小曲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长睫毛在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可...…我还是很担心你啊。”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虽然对师父充满信任,但那位才相识不久的应小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想到那些传说中的鬼怪妖魔,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封灵籁见状,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记住啊小曲,真正的勇气不是无所畏惧,而是明知危险仍选择前行。”

“嗤!”戚玉嶂突然笑出声来,“小曲儿,你这畏首畏尾的性子跟谁学的?”

小曲立刻挺直腰板,理直气壮道:“自然是师父您呀!”

“胡闹!”戚玉嶂作势要敲他脑袋,“莫要在美鲛人面前败坏为师名声!”

小曲冲师父做了个鬼脸,转头又埋进美食堆里,腮帮子鼓得像只小仓鼠。

封灵籁看着这对活宝师徒,盈盈一笑:“快些用膳吧,菜都要凉了。”

半个时辰后,庭院中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位身着靛青长衫的老者缓步而来,银丝束发,举止从容。他在廊下站定,朝封灵籁等人恭敬作揖:“两位贵客,我家大人已在书房恭候多时,有要事相商。”

封灵籁与戚玉嶂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

戚玉嶂上前半步,抱拳还礼:“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老朽姓陈,是府中管事。”老者微微欠身。

封灵籁轻拂衣袖,同样回礼道:“有劳陈管事了。”

因不能带刀前去,于是临行前,封灵籁解下腰间佩刀。小曲急忙上前,双手郑重接过。

“好生看管。”戚玉嶂揉了揉小徒弟的发顶,又压低声音道:“莫弄丢了。”

“知道啦师父!”小曲抱着长刀,眼睛亮晶晶的。

三人沿着曲折的回廊前行。陈管事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步履沉稳。转过最后一处回廊,他在一扇乌木门前停下,侧身让开:“二位请。”

书房内烛火通明,檀香缭绕。

主座上的男子一袭玄色锦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整个房间都显得肃穆起来。

应瑶侍立一旁,见二人进来,悄悄眨了眨左眼,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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