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厚葬了幼宜,把他的心也埋了,他得守着她,棺椁里太黑了,她会怕的。
他日日饮酒,只要醒着就是酩酊大醉的状态,他没法子,只有这样他才能从懊悔中解脱出来,他后悔,悔得想给自己一刀,当初在她与李昶平的婚礼上,就该将她带走,哪怕她恨他,他也要那么做!
可是,他的所谓放手也是爱,却导致她的惨死。
这都是他的错,是他不可饶恕的罪过!
一个月之后,他因为酗酒导致旧伤复发。
皇上派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来给他治疗,都被他拒绝,他心已死,早就追随她去了。
一个冬日雪后的早晨,他死于伤病不治。
遵照他的遗嘱,将他与一名叫沈幼宜的女子合葬。
这就是他的前世。
原本他以为,他死了就能与他善良可爱的小姑娘见面了,可是没想到,他死后重生了。
重生第一件事儿,他就查了李昶平。
查到他要上门求娶沈家五姑娘沈幼宜。
他近乎天价买下沈家隔壁的宅子,花费重金,将宅子里的一切家具摆设都换了,同时将最大最向阳的卧室布置一新,床上的一切用品都是粉色的,那是他最初见到她时,她穿着粉色的棉衣,戴着粉色的帽子,抱着粉色的手炉,整个人都像是盛开在雪地里的一朵粉色小绒花。
然后他行动了。
他要阻止前世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他要给她一个不一样的人生,要让她活得恣意,活得开心,活得永远如那雪地里的小绒花一样无拘无束!
第一步,他得知她感染风寒,使了手段,买到荔枝,那东西滋补,对她养身体最适宜。
第二步,他安排市井混混在集市上戏弄宋月娘,逼迫李昶平出手保护他的白月光。
于是,李昶平被打了,打断七八根肋骨,他和宋氏的丑事儿也因此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诬陷沈幼宜所谓的嫌贫爱富就成了一个大笑话!
沈幼宜又变回那个被全京都百姓都赞誉的沈家善良,清白的五姑娘。
第三步,他偷偷跟踪了沈幼宜,知道她也发现了李昶平与宋氏的女干情。
远远地看着他的小姑娘板着脸,脸色阴郁,他就知道这姑娘非上火不可,因为前世她可是极其喜欢李昶平的,眼见着心爱的男人与旁的女人恩恩爱爱,还生下了孩子,她怎么能不难过上火?
他亲手熬了祛火粥,让小厮木生送去,并以此引她到望江楼。
他要见她,重生后的这些日子,每一日,他都夜不能寐,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是那个在雪地里娇娇嫩嫩喊他哥哥的小姑娘,她是那么的美好,可美好的她被李昶平给毁了!
他咬牙发誓,这辈子,他都要护她周全!
他八百里加急,给皇帝上书,求皇帝赐婚。
皇帝允了。
他又连夜赶回京都。
不为别的。
他的小姑娘说了,崔将军不回来也成,我要牵着一条狗成亲,狗我要温文尔雅的。
他被气笑。
原来在小姑娘心目中,他是粗鲁的,甚至不具有狗的温文尔雅。
他用了十天,从边疆赶回,不眠不休地赶回来,只为阻止她牵着狗成亲!
她是他的小姑娘,不是狗的。
天狗也没这福气!
他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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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此刻,她就坐在自己对面,一脸愠色地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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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俏生生的一张脸,却故意装着很老成,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儿,“那么你又想要做什么呢?”
我?
沈幼宜被他问得一愣,“不是你让我来的?”
他又笑了,笑达眼底,从眼角溢出来,“我只是让木生告诉你,你有回话就来,你来了,是想跟我说什么?”
他给她盛了一碗汤,“吃饱了,再说。”
他竟会笑?
还笑得那么好看?
她神差鬼使般的拿起筷子,一样一样地将他放到她碗里的青菜都吃了,汤也喝了,嘴角残留着一抹汤汁,他竟隔着桌子,伸过手来,用帕子轻轻地将那汤汁拭了去。
她此刻才如梦初醒般,脸红了一片,娇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可是崔将军未过门的妻子,你敢……”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截断,“你确定要嫁给崔裴城?”
“啊?我……”
她被这突然的一问,问愣住,脑海里却在急速地盘算,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抢婚?
“外头都传说崔裴城是个对女人残暴的,你不怕吗?”
他貌似事不关己的问她。
“怕也嫁!”
她语气坚定。
他倒好奇了,“为什么?”
“我与将军是赐婚,不嫁就是忤逆,会被杀头的,再说了,嫁崔将军总好过嫁李昶平那个人渣,最起码崔将军不近女色,我不用担心他在外头养外室,至于传闻中崔将军对女人手段残暴,那就更好说了,我与将军成亲后,他五年内都不会回京都。我有五年时间好好谋划怎么避开崔将军的残暴,实在不行,我就暗中寻个……侠客,与他一起结伴闯荡天下,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说不定日久生情,我还能收获一份江湖儿女的潇洒爱情呢!哈哈!”
她自己都服自己,这未来生活画面勾勒得如此潇洒不羁,谁不得羡慕?
不过,她怎么觉得对面这位,咋就肉眼可见地脸黑了十几个度呢?
不是,你这是要发火吗?
她下意识地做好了逃出去的准备。
这时,黑脸的男人冷幽幽地道,“不许你结交什么江湖侠客!”
她脸黑,“凭啥?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管我结交谁呢?”
男人见她小脸都变得跟皱皱巴巴的包子似的,知道她是生气了。
他暗暗骂自己,都是你吓着她了,她才要牵狗拜堂,才要去结交江湖侠客,遨游江湖。
她……嗯,没错。
错的都是你!
“好……吧,我也会武功,我也能做一名江湖侠客!”
他的话骤然让沈幼宜惊愕,“你的意思是……要与我江湖游?”
他点头,又摇头。
“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什么意思?”
“给我五年时间,五年之后,我可以做侠客……”
“那……哈哈,正好,我也需要五年时间,成,看在你那日帮我的份上,我就答应你这个五年之期了!”
沈幼宜真觉得今日望江楼这一趟来得值啊!
这男人的功夫她是见识过的。
虽然她不懂什么是绝顶武功,但他的武功一定算是中上等的。
而且,这男人长得也不错,很有点赏心悦目之感,这样有型有款的美男,不用说是据为己有,那就是与他一起日日品茗,聊天,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本来她就打算五年之后,她那个便宜丈夫崔裴城回来时就跑路,如此约了五年之期,她还多了一个跑路的保镖,万一崔裴城不解恨,拿着剑追来时,这美男还能阻挡一阵,嗯,这买卖怎么看都不吃亏!
“那……那我先回去了。”
老实话沈幼宜此刻有点乐晕了,晕头晕脑的她被斩白驾车送回沈家后,第一件事儿她就喊着茯苓,快,掐我一下!
她与那男人在雅间里谈话时,茯苓与木生都在外头,而且遵照男人的吩咐,她们避得很远,压根听不到屋里两人的谈话。
“姑娘,你怎么了啊?那……那人跟你说了什么,你要掐自己?”
“你别问了,快掐我一下……”
“那……那好吧。”
茯苓不敢拂沈幼宜的意,只好走近了,轻轻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
“哎呀,好疼!”
沈幼宜一下子跳起来,边咝咝抽冷气,边笑骂茯苓,“你个小蹄子,还真使劲掐啊!”
茯苓委屈巴拉,“姑娘,奴婢没使劲儿,真的,奴婢不敢!”
“好啦,我知道,我都知道,没事儿,我不疼,我就是为了证实一件事儿!”
沈幼宜几乎都要语无伦次了。
“姑娘,您要证实什么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茯苓,你去吩咐她们,把那几样去火药都给我熬了,我要把药都喝了。”
这嘴角的水泡明日必须好了,不然她就不能风风光光,漂漂亮亮地出嫁了。
太好了,这辈子的命运就此改写,先在崔家过五年,五年后,携着美男一起遨游江湖,一壶酒,一柄剑,美人如玉,剑如霜,豪情游江湖,诗意写春秋!
想想就美啊!
喝了一碗燕窝粥,又灌下半碗去火药,她顿感舒畅,原本的苦药,此刻竟也变得容易下口了,吃了一颗茯苓递来的蜜饯,她吩咐茯苓 ,“我要睡会儿,谁也别叫我,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算。”
茯苓用满是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家姑娘,出门去见了一趟人,怎么变得有些癫狂了?
那男人不能对姑娘做些什么吧?
不能!
她笃信那人的人品!
虽看着性子冷清了些,但眉宇间的浩然正气还是能看出来的。
那姑娘这是……到底咋啦啊?
她还在一边抓耳挠腮地想,她家姑娘却已经倒在床上睡去了。
几日都没睡一个囫囵觉了,她其实早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与李昶平退婚这块巨石压在她心上,让她怎么都无法安睡?
现在好了,巨石被人搬走了。
她的梦都是五光十色,美不胜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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