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在破旧的墙壁间四处冲撞,不远处时不时地传来“咔嚓咔嚓”树枝折断的声音。
“江钦——”
带头那人的喊声被呼啸的风裹挟着撞入少年的耳朵。两人心若擂鼓,却在黑夜的掩护下缓缓往后移动。
“老大,周围都没有,那小子会不会进小区里面了?”一人说道。
带头那人朝墙上一锤,“你们两个,守在马路边,其余人跟我进去!”
一群人沿着刚刚两人走过的路逼上前来,地上的枯枝被他们踩的咔咔响。
就在这时。
“跑!”少年低声说。
原本他们不敢动作太大,万一踩到枯枝会直接暴露他们的位置。现在那群人动静这么大,刚好为他们做了掩护。
老小区不像现在的小区建的那么规整,里面又有很多违规搭建,弯弯曲曲跟个迷宫一样。
“大哥,那小子居然还有同伙?”
“他受了伤肯定跑不远,打开手电筒!”
“大哥,万一让人认出我们......”
“我让你打开!”
霎时间几串灯光扫射过来。
少年猛地低下头,堪堪避过一道光。
“真的是你,你怎么......”江钦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捂住了嘴。
“你们两个去那边,你们两个去前面那一栋。今天不把那小子给抓住,老大就完了!”
“跟我走。”少年低声说。
两人贴着墙根绕到了一栋楼前,一道光突然从旁边照了过来。
少年拽着江钦,将他按到了单元前门口处的墙边。
灯光贴着墙边擦过,在对面墙上投下一个圆形光圈,晃了晃后又转向了别处。
“肖付惊你......”江钦闷哼一声。
肖付惊连忙把按在他左肩的手拿开,拉起他的右手,瞅准时机飞快地向另一栋楼后跑去。
周围越来越黑,两人越跑越快,剧烈的心跳和喘息声几乎要将他们淹没。两人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在黑黢黢的灌木丛间出现了一道很小的栅栏门。
他们一前一后推着栅栏门跑到了后街。
后街连一道鬼影都没有,只有光秃秃几盏昏暗的路灯和地上长短不一的枯枝。他们又拼命地跑,不知跑了多久,一个拐弯拐到了大马路。
马路上的霓虹灯依旧亮着,只是在零落的行人和来去匆匆的车辆中显得古怪又孤独。
肖付惊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坐上车后呼哧呼哧地喘气。
街边暖黄的灯光划过肖付惊的脸,干净的脸上多了几块淤青。
“你受伤了?”江钦直起身。
肖付惊靠在椅背上,胸口微微起伏,“不是刚才伤的。”
江钦脸色一冷,“出什么事了?”
肖付惊把衣领往上拉了拉,漫不经心地说:“不小心摔的。”
江钦看着他,“肖付惊,你这信口胡说的毛病跟谁学的?”
肖付惊笑了笑,“自学成才。”
江钦不想就被他这么蒙混过关,还待再问,肖付惊突然说:“对了,借你手机一用,我手机摔坏了。”
江钦的书包早就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幸亏他为了看肖付惊的消息,在路上边走边看手机,推车子的时候顺手将手机塞进了裤兜里。
要不然这会儿两个人凑不出一部手机,只能大眼瞪小眼。
肖付惊拿着手机登录了自己的微信,然后给肖付奇发了消息:我们联赛考试时间延长了,明天到家。
肖付惊这么长时间没回过消息,赵婳和肖敬宇指不定发多大火呢。在这种情况下让肖付奇转告是最好的办法,毕竟老爸老妈的怒火在肖付奇面前就像一根熊熊燃烧的蜡烛面对灭火器,他几句话就能让爸妈的怒火消失的干干净净。
几分钟后,肖付奇回了个ok。往常他都会问来问去,啰啰嗦嗦说个不停,这次却罕见的很安静,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小区楼下。
两人进了电梯后,江钦直接按了8楼的按钮。
肖付惊抬头看他。
“你这满脸的伤,今晚还是先别回家了。”江钦说。
“我在车上发了消息,陆姨已经回去了。”他继续说。
“嗯。”肖付惊应了一声。
江钦总是能察觉到他说不出口的尴尬,然后不留痕迹地替他遮掩过去。
江钦左胳膊和左肩各中了一棒,因为穿着黑色羽绒服才不明显,进屋后将外套一脱,里面血淋淋的一片,染红了他半边身体。
肖付惊去洗手间拧了个热毛巾,站到他面前,“脱了。”
江钦一愣,“我自己来就行。”
“你能一只手缠绷带?就算胳膊上能缠,肩上的呢?”
江钦的关注点似乎有些歪了,“你看到这么多血,不害怕?”
一个普通高中生,经历了被□□围捕,又看见血淋淋的伤口,一般反应都会比较大。但肖付惊只是皱了皱眉,像是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
“见多了就不怕了。”肖付惊将消毒水,云南白药和绷带从药箱里翻找出来,随口说道。
江钦眉头飞快的蹙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那些人为什么抓你?”肖付惊问。
“因为我爸抓了他们的人。”江钦开始单手解里面的衬衣扣子。
“你爸?”
江钦想了想说:“我爸是警察。”
肖付惊拿药瓶的手一顿,转过身来,“你爸是警察?这么酷的吗?”
兴许是肖付惊的语气太过天真,江钦噗嗤笑了出来,最后一颗扣子解开,露出了里面白皙坚实的小腹。
肖付惊手微微一抖,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想下意识转回去的头。
那样就太明显了。
江钦伸手去扯左边的袖子。但由于时间太长,外面温度又太低,血肉已经跟衣服粘连在一起,这么一扯,一阵钻心的疼。
江钦咬着牙没发出声音,想再用力,直接将袖子扯下来。
肖付惊连忙按住他,“哎,你别硬扯,我来。你家剪刀在哪儿?”
外面狂风怒号,拍打着窗户,房间内温暖舒适,四下寂静。
肖付惊坐在床边,仔细将粘连着血肉的衣服剪开,平缓的呼吸喷吐到江钦的胳膊上。
江钦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只得不断说话转移注意力。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肖付惊将剪碎的布料扔到桌上,拿起热毛巾替他擦身上的血。
“我回学校后见教室里锁门了,就骑着车子往回走,在那个丁字路口看到你的车子倒在路边。”
毛巾随着他的手擦到了江钦的胸口。肖付惊偏头轻咳了一声,“那个,我走近后听到他们在喊你的名字。”
江钦突然抓住他的手,“你的车子和书包呢?”
猝不及防的身体触碰像把火一样加热了他身上的血。肖付惊全身发热,将手抽出来,下意识把衣领往下拉了拉,“放心,我放到一堵破墙后面,他们肯定找不到。”
肖付惊将他身上的血擦完后又去拿药,转过头来才发现,江钦在死死盯着他的脖子。
那里有几道触目惊心的勒痕。
“谁干的?”江钦的声音又坠入冰窟。
“你不认识,别的城市的。”
“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吗?”
肖付惊笑了笑,把衣领往上拉,“我的伤都处理过了,你是没看到那孙子,伤的比我严重多了。”
江钦看着他,还待再说什么,张张嘴硬是咽了回去。
刚刚他衣领拉下来的时候,江钦看到他里面的衬衣是敞开的,扣子都被扯坏了。
他沉默半晌,抬起头说:“以后每一场竞赛,我都跟你一起去。”
房间内太安静了,肖付惊看着江钦出了神,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为什么?”
江钦一愣,垂眸说:“今天你救了我......”
“报恩啊,那你可以以身相许啊。”肖付惊打断他。
卧室里空气凝滞了足足有十几秒,狂风依旧坚持不懈地拍打着窗户,只是肖付惊听不太清,因为剧烈的心跳声震得他几乎有些耳鸣。
江钦眼神中充满了惊讶,肖付惊分辨不出这是哪一种,是高兴的还是惊惧的。
他居然喜欢男的,江钦会觉得自己变态吧。
他状似挑衅地挑了挑眉,“我开玩笑的,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
他说完就站起身,没去看江钦的神情,“要报恩的话,借我套衣服吧,我把行李箱扔在橙汁儿办公室了,没有换洗的衣服。”
江钦沉默半晌才站起身,去衣柜里找了一个新的内裤和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肖付惊。
“这内裤我没穿过,衣服我家没有新的,你先凑合着穿吧。”
肖付惊接过来点点头,走到门口打开门。他手抓在门把手上,回头说:“明天陪我去买手机吧。”
“好。”江钦说。
肖付惊之前不明白别人的踟蹰和犹豫,顾左右而言他,明明事实就摆在眼前,却偏要借月亮说话。
如今他站在江钦门外,好像懂了。就好像一间屋子,里面趴着沉睡的野兽,江钦就站在门后,他想推开这扇门,却不知道会不会伤人伤己。于是他隔着门聊起了月亮。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