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短暂的烧化了,攀缘的绿植蒸腾起木涩的湿气,一丛丛的叶群溢出乳白色的汁液,浮在空中的呆滞的灵魂在繁星的筒骨里摇晃。
我们安静的躺在床上,用耳朵描摹对方浅浅的呼吸声。楼下隐隐传出了新一轮的惨叫,须臾后转变成了钝器击打身体的闷响,最后声音彻底消失了。我讨厌这座大房子里的黑色噪音,却迫不得已全身心的吸收,每日都啜饮这些声音。改变了语气和表情,作了我内循环的秩序。
我侧过身用手腕杵着头,小指轻轻勾住他的手,企图说些美好的话: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法尔达还在担心自己魁地奇选拔,她太紧张了,晚上还央求我和路易斯去给她撑场面。”
雷古勒斯也想到什么似的,短暂抛下了疲惫颓然的神色转而笑了起来:
“我记得那天,你说要和夏尔约会。”
我捏了捏他的手心,表示不认同:
“嘿!那只是读书交流。”
“德西里小姐,这是在让人难以信服。”
“但他还是没来不是吗?”
他意味深长的点点头,不作回复。我自顾自的说:
“在学校那段时间,我感觉你总是有意无意的会无视我。”
“我是在克制自己。湖边我问过你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你说是觉得对方存在自己身体里。那个时候我就在遐想了,如果我们没在长桌上对话,如今你我又变成了谁?我会更开心吗?会庆幸吗?如果我去沉浸了另一个我的生活里,看到不一样的我们我想会痛苦,为了我可笑的自矜而渐行渐远,如果我又遇到了你,我可能要认真思索一下,你还会喜欢上我吗?还会相爱吗?难道我们不因为那条绿丝带就会错过吗?还是会因为它依然爱上其他人。”
“就像毕达哥拉斯的循环论,哪怕是我死后连灵魂都消散成一个个分子,我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爱上你。”
我向他的方向靠近,挽住他的右臂闭上眼睛蹭了蹭,闷着声音继续说:
“我的天文学成绩一直很差,但是去年有一次课上温特森教授问了我一个问题,我竟然没有思考就答对了。”
他愣了几秒,还是装作饶有兴味的侧过身接住我的话:
“哦?是什么问题?”
“她指着狮子座的星象问我,我回答说这是雷古勒斯。”
我们笑作一团,雷古勒斯先停下了,眼中的悲凉再也克制不住的漫溢:
“卡西,可是……今天我的任务就是将她杀了。”
他将小臂搭在眼眶上遮挡住光,反复喘气后道:
“但是卡西,我必须那么做…如果我对她心软,又有谁会对我们心软……”
我紧紧抱住了他,拍拍他的背奉上额角的吻。
“我知道的雷尔,我明白。”
我僵硬的感受着脖颈上属于他的啜泣,一颗颗咸涩的絮果饱含着少年的迷茫和无措,为了在这噬血花园停留,有多少是纯真的杀戮?又有多少是强行粉碎良知成就上位者怪异的快感?
人们都说十七八岁是最好的年纪,但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对命运的愕然和无力之间徘徊,我感觉我的精神像篝火下努力燃烧的柴木,我对这所有一切都报以愤怒。但餍足的愤怒过后是难逃的缺失感,它既不痛苦,也不疫疠,那是一种和煦的麻木。我们的身体就像飘在空中的灰烬,被人无意识的吸入再吐出,短暂的赋予了精神而又被剥夺。
翌日,我似乎是终于被想起,被一名叫蒙特维德的伏地魔狂热粉食死徒笑盈盈的传唤到了大厅,路上他向我打听霍格沃茨的一些事:
“上学可真不错啊,还是在那么大的学校里上学。”
“你没上过学吗?按理说霍格沃茨会给每一个会魔法的孩子录取信吧。”
蒙特维德心酸的摇摇头:
“我是被父母偷偷生下来的,没有证明我还活着的信息,只能在街上乞讨,乞讨的时候腿还被那些穿的漂亮的孩子打断了。不过啊,去年我在孤儿院悄悄教孩子们魔法的时候魔法部的人还要抓我哩,是主人把我救下来了,还治好了我的腿。他说可以带巫师界走向辉煌,我要努力帮主人分担,以后混个职位当当,嗯……就叫教孩子老师!我也办一个只教孤儿的学校,哎呀不过嘛,想上学但是和我一样没有上学许可的孩子也可以来啊。”
他昂首挺胸的走在我的前面,时不时观察我的脚步像是怕我跟不上似的,又突然磨磨蹭蹭的退到了我的身边,纠结了一会才说出口:
“但是我没上过学,你有空的时候我能找你问些学校的事吗?”
我忍俊不禁,拍拍胸脯保证道:
“没问题。”
蒙特维德熟络的和在大厅站岗的食死徒打了招呼就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左脚还是下意识的跛着,似乎是还未适应这身体突如其来的熨帖。远处的伏地魔和小巴蒂刚交谈完要事,两人嘴边噙着一抹诡异的笑。我踟躇着慢慢走上前,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小巴蒂转过身的那一刻,我险些认不出他:金棕色的头发利落的梳在后面,凸出的眉骨将由上而下倾洒的冷光在眼眶遮蔽成一片阴翳,从前漆黑幽深的瞳孔野心不再藏匿,转而是熟透的**,一种令刈刃都相形见绌的凛然。
“好久不见了卡西。”他说。
伏地魔打断了欲要张口的我:
“养精蓄锐了那么久,德西里你很快就能亲身体会这场剿灭的乐趣了。克劳奇,带她去执行她的任务。”
伏地魔的笑意更甚了,光滑的脸上挤出几条褶皱,黑黢黢的眼眶被拉扯成长体,油亮的瞳孔倒映着我面无表情的脸:
“是,主人。”
从压抑窒息的大厅出来后,我安静的跟在小巴蒂的后面,听着他说:
“雷古勒斯一定把魔杖给你偷出来了,倒是省了不少事。”
我乖顺的点点头,听着他继续说:
“我是主人派来监视你的,我建议你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忽然,小巴蒂转过身双手握住我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说:
“听着卡西,不管任务是什么,你都得完成明白吗?你不仅仅是你自己,我想你一定不知道雷古勒斯在主人面前替你拦下了多少杀人的任务,好让你在小房间里岁月静好。如果你没完成,雷古勒斯会被你连累的一起惩罚。你应该不会想这样吗?对吗,我们的卡西?”
我心里一紧,抬起魔杖打掉他的手,面上依旧那副讨人厌的温和样子:
“谢谢你的提醒,那么请带路吧。”
小巴蒂客气的收回了手,一句利落的“移步幻影”我们就出现在了圣戈芒医院。因为食死徒的猖獗,圣戈芒人满为患,地面上是擦不尽的血渍和稠液,连走廊里都支起了病床,行事匆匆的人不息的接踵摩肩。靠着小巴蒂那张臭脸,我们很快来到了魔咒伤害科。心里的不安到达了极点,忍不住的发问:
“我……我要让谁消失?”
他替我推开了我犹豫的门,在耳边如撒旦低语:
“去吧,杀了夏尔。”
我被粗暴的推进了房间,身后是被重重关上的门。床上的夏尔还在昏迷,悬窗的光滞留在空中不安的闪烁,像水下的波纹,若有似无的迷茫的蠕动着,陈旧的涟漪荡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像是捆绑的丝线。曾经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如今却脆弱的躺在病床上。我的眼神游过他的指尖,想到他曾在上个月写的信:
「亲爱的卡西:
最近凤凰社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记得替我和温特森教授致歉,我在她哪儿委托了一株植物照顾,好吧,我已经好几周没去取了。但是我打的食死徒节节败退!很快我就能回到学校继续和拉斐尔吃霍格沃茨的全油早餐了哈哈,法尔达昨天说她很想你,但是我猜她肯定不会告诉你的,所以我今天写信一定要写进来。记得吗?路易斯总是喜欢写信把事情分享给大家,恨不得精确到她喝茶放了几块方糖……直到现在我还是恍惚的,我总觉得她还没死,只是在寝室睡过头了。
好了卡西,我又收到任务的通知了,时间紧迫。你在霍格沃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前方有我和法尔达。我们都很想念你。
奥兰多·夏尔」
此刻,我站在他的面前,难安的握着魔杖。夏尔身边那汪圣洁的光漾到了我的裙边,摇曳着我崩溃的神经,此岸的闪烁被毗邻的黑暗噬尽,那触手可及的光明竟离我如此遥远,它扭动着光晕似是诱惑我抓住它,然而我颤抖的伸出手却只有破碎的影子。深恶痛绝的恐惧汹涌的袭来,我抓挠着自己的双臂,浩渺的人性论要把我淹没。
正当我痛苦之余,我的耳边循环回荡着了雷古勒斯说的:
“但是卡西,我必须那么做…如果我对她心软,又有谁会对我们心软……”
放过他,还是放过自己?
夏尔……夏尔……夏尔……夏尔……
我不受控制的反复咀嚼着他的名字,口腔都被烫烂。
“叩叩!”
是小巴蒂的催促。
“叩叩叩!”
“叩叩!”
伴着那一声声叩击脆响,我的双手狂颤,甚至要举不起魔杖。最终,对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夏尔,垂泪痛苦的闭上眼睛,无耻的念出那句:
“Avada-Kedavra!”
Ⅱ
我目睹那尖锐的绿光残忍的射入夏尔的身体后,呆滞的瘫坐在地上。小巴蒂适时的走了进来,蹲下身与我耳语:
“干得不错,你让自己和雷古勒斯都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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