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古勒斯领着我去房间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随后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了更为昏暗的大厅。我短暂的瞟了一眼中央伫立着的伏地魔,那浓稠的黑色瞳孔散发着幽幽的死亡之气,愈靠近空中仿佛就愈模糊,犹如隔着一层墨绿色的油膜,滑溜溜的气体像鲶鱼蠕动着钻入我的肺管,恶心的触角不断在我的体内搔动。我恶寒的打颤。
伏地魔误以为我是害怕,诡异的安慰说:
“别害怕德西里,可怜的孩子,我原想的是让他们绅士的请你来,没想到他们误解了我的意思。”
他一边假惺惺的说着,一边挥一挥魔杖。我被不可抗的力猛拽到了伏地魔的身前,近在咫尺。似肉蛇般的脸赫然出现弥漫着一股桃红色的馨香,苍白如纸的皮肤上布满了如树根般骇人的黑青色血管,狭长的鼻孔呼出极寒的气幻化成利刃一点一点缓慢的凌虐着我的心脏。
他看着我这副呆滞的样子诡异的笑了:
“沉稳的孩子,适合干出更大的一番事业。如今英国巫师界的形势我想你已经了解了,我们的胜利唾手可得。会带领血统纯正的巫师们走向真正的辉煌,但仅仅是英国还不够,我必须拯救其他更多的巫师们,我记得德西里是西班牙的纯血贵族,难道你不想让家乡变得更好吗?”
我倔强的目视,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伏地魔面色不变,只优雅的挥了挥魔杖泄力,我就突然跪在地上,膝盖重重的坠落到坚硬的地板上,发出骇人的脆响。我吃痛的闷哼忍住剧痛产生的生理眼泪,胳膊杵在地板上疯狂颤抖。雷古勒斯心急如焚想上前搀扶,但被贝拉生生拦住了,低声吓止了他。
在伏地魔耐心耗尽的前一秒,我谄媚的堆出可怖的笑,颤抖着声线说:
“当然,我等着一天等了太久,能被您成全是我的荣幸!是西班牙巫师界的荣幸!”
最后一个音节结束,我就昏死了过去。
无意识的前一秒我看到了伏地魔满意的哂笑、其他食死徒的欢呼、贝拉的贱骂和雷古勒斯跌跌撞撞的奔过来抱起我。
Ⅰ
“你醒了?”
雷古勒斯激动的握住我的手。我像一具随着年龄增长被层层旧皮包裹的野蛮的兽人,身上流窜着冷冰冰血。我感到他的手是如此的温暖,像真真切切的一个人。在他身边,触碰着他,就仿佛在躯干里温养着一团火,神采奕奕的,灵与肉都是盈润、丰满、剔透的。
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对自己施展一忘皆空,我有时也痛恨盲目沉沦在爱中的自己,无脑的迷恋一个人实在是不明之举。可就像博尔赫斯说的——
书籍也只是记忆中的样子,
而记忆又是忘却的一种形式
保留的只是外形不是内容
至多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标题。
尽管我真的忘了,可当雷古勒斯直白了当的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依旧会重新爱上他。
爱是一种人格。
我涌出泪水,用手指在雷古勒斯的脸上盲人般无序的抚摸着。他忽而轻快的笑了,眉眼弯弯刻意倾斜了头迎合着蹭了蹭我的手心,接着邀功似的的掏出我被缴械的魔杖:
“我可是立了大功了。”
我也随着他一起笑,昏暗压抑的房间里真是难得的温馨。凝视着窗外斑斑点点的灯光,让我想起了梵·高的《罗纳河上的星夜》。突然,一道箔白的闪雷威风凛凛的将世界拦腰斩断。他坐回了床边,让我的手摊开盖在他的左手上,右手则神秘的拿出了把玉制珐琅雕花匕首,刀的鞘与柄上由繁花金丝连接五颗矢车菊蓝宝石,拔掉刀鞘露出锋利的尖刃,熠熠闪着银光。尾端微小镌刻着我与雷古勒斯名字的缩写。
“这是一个迟来的定情礼物,再等等我卡西,我已经找到了如何早点结束这场战争的方法。”
“这一定很危险。”
“你只用每天都给我一个拥抱,遇到危险时保护好自己。”
“伏地魔不会就那么轻易放过我的,你才堪堪能够自保,我不希望你一味让的自己承担一切。”
“我不会让你一直困在这儿。卡西,我希望你永远是自由的。”
“我……我甚至想过自己丢下你自己逃了,我是个卑鄙自私的人,不值得你这样……你应该爱一个善良纯真的女孩。”
“不,以后我还会更加的爱你,让你体会到被爱的感觉。这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是神早在我出生之前就赐予我的那一份。爱你,是你的全部。”
雷古勒斯怀里抱着默声啜泣的我,原来世界上就是有人毫无缘由的恨着我,也有人毫无缘由的爱着我。我们的身体贴在一起,一直跨越到时间静止,为同一件事挣扎着。
“叩叩!”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克切利低垂着年老褶皱的头,硕大的耳朵像是一对没有羽毛的翅膀,显得尤为的怪异。身上依旧穿着利落的管家西装,紧抿着皲裂的唇:
“少爷,夫人在等您。”
雷古勒斯狐疑的看向他,不解的问:
“母亲找我我有什么事?”
克切利蹒跚上前,一边慢慢抬起头将挂在左臂上的丝巾略过我的手放在了床头柜上,一边恭敬的回答雷古勒斯:
“夫人让您少跟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克切利顿了顿,对着我继续说:
“这条丝巾是夫人给您准备的。”
还未等我反应,雷古勒斯就抓起那条泛着莹光的丝巾挥动魔杖使它自燃了,隔着一团火幕,冷冷的说:
“谢谢母亲的提醒,不过,我想我现在做什么无需她的建议了。”
……
日子由窸窸窣窣的闪回片段拼凑,前一秒已经腐蚀下一秒却悬而未决,这肿胀发红的谵妄烹拷着我。从幼时起,这岌岌可危似的恐惧就推搡着我向前,促使我变成了一个畏缩且冷漠的大人,恐惧告诉我,不能停下来,不然就会彻底泯灭在世界叠起的部分。
虽然我被禁止自由走动,但雷古勒斯每晚执行完任务就会来房间同我说说话。望着他日渐疲惫倦怠的眸子,皮肤上深深浅浅的血痕与淤青,心里是难以言喻的悲伤。我时常想,这种苦难的日子何时过去。
某日的下午,克切利来到了我的房间替沃尔布加传话:让我去见她。
在上楼时,我思考起沃尔布加,不是布莱克的女主人,而是她自己。脚下的这条通向她的唯一阶梯,是她嫁入布莱克后日复一日踩过的。尽管它看起来逼仄,没有一丝生气,甚至是哀怨的,但着并不妨碍它跟着世界上的任何一条幽径、一处湖畔、一口洼池一样,都流淌着惊心动魄亦或平淡乏味的故事,静谧的涌动着蓝色的时间。拥有名利与财富的悲苦女人,这似乎成了一个悖论,在这令人艳羡的表皮下也许鼓动着离乱的谛哭。
从小被人为铸就的理想——纯血至上,使她毅然决定嫁给了自己的堂弟。像是灌注在器皿里风干后屹立在辉煌门前的青铜雕像,如同保罗和弗吉尼亚。她们必须一直这么站立或屈膝着,用锈迹斑斑的手抚摸对方,直至逐渐互相厌倦对方的雕像。而他们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也许他们曾是优雅的少女和俊朗的少年。
家族。这沉重浩渺的两个字需要用他们一生都折断四肢,扔进这个火炉为它添柴加火。
西里斯的反叛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我想,为了维持布莱克的荣誉她必须强硬的痛斥他。爱上麻瓜的安多米达,接济麻瓜的阿尔法德在挂毯上通通被她除名,这也避免了让布莱克家族成为众矢之的,继续保持着纯洁。可真正的结局如何呢?相守十几年的丈夫蓦然去世,长子被诬告是罪无可恕的告密者被关进了监狱,最看中的次子则离奇失踪。而从出生就无比骄傲的沃尔布加,也可悲的死在了空荡的格里莫广场12号。
思绪回到现实,如今布莱克的势力扶摇直上,雷古勒斯值得更好的妻子,而不是一个遥远的他国女人。
我走至桌前礼貌的问安:
“日安,布莱克夫人。”
沃尔布加自顾的喝茶,刻意略过我的声音。茶杯空了后,她才舍得斜睨了我一眼,轻轻的嗯的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蔑的说:
“你这幅样子倒像艾席蒙似的,让人倒胃口。”
我微不可闻的愣了一下,顺从的接下她的话:
“哦?那是谁?”
沃尔布加嗤笑一声:
“是英国的纯血家族的孩子。别沾沾自喜太早了,虽然是个孤僻的口吃,但也比你这个外种姓强。”
“您把我叫到这儿,为了什么呢?”
“德西里小姐,我认为你已经明白了。”
“抱歉,我无法干预雷尔的选择。”
“你以为我会怎么对付你?今天只是一个警告,你从今往后最好每天都紧紧攥着你那根魔杖!”
我没有放下狠话激怒她,我也无法站在制高点去指责她。思想和真相,没有对错,只有角度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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