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Z国,唐都,邺城。

夜晚的黑,浓如稠墨,漫天暴雨犹如江海倒灌,雷声滚滚,闪电撕裂空际,电光窜飞如灵蛇,在一片末日般的景象里,更添一份惊悸。

半大的小男孩,在一片漆黑里胡乱奔跑,身后是三五大汉穷追不舍。雨大得睁不开眼,小男孩一脚踩进水坑,磕得头破血流,转眼间就被雨水冲刷干净,没有丝毫犹豫,摔倒立马爬起来,跑得更快。

耳边只有雨声,雷声,和刺眼的闪电,借着电光,小男孩闪进一条小道,凭着最后一点意志,不停地跑,只是,路的尽头,是一道生硬冰冷的铁栅栏,粗壮的铁柱,宛如一把把死神之剑,生生阻断去路,小男孩匍匐在栅栏下,年纪虽小,脸上却是不见丝毫怯色,靠着缓了缓呼吸 ,漆黑的眸子,在夜里散发着明亮的光彩。

小男孩将身体朝栅栏最边上挪了挪,将头往栏柱间偏了过去,小小的脑袋钻进去一半,就卡住了,小男孩做了几下深呼吸,憋上一口气,强硬地转动着脑袋,硬生生挤了进过,而后气息一松,平胸收腹,一点一点地将身体往里挤。

不远处,追兵即至,赶到的第一人,眼见着小男孩大半个身体已挤进栅栏里,伸手一捞,将他一只脚拽在手里用力往外拉。小男孩灵活无比,脚踝一个旋转,加之雨水的滑腻,一下便挣脱开,只是裤脚还被死死拽着,小男孩没有半点犹豫地扯断裤头系绳,“哗”的一声,裤子整个被扯出门外,愣傻了门外一众人。

小男孩站在雨里,上身的衣服和着雨水紧贴在身上,穿着条内裤,两条瘦长的腿,白花花的晃在雨里,不哭不闹,冷眼看着门外一众人在暴雨里叫嚣。

御咨度很少回意欢居别墅,等回到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一夜暴雨,路上积水,半个车轮都陷在水里,铁栅大门缓缓打开,车灯勉强在雨中照出点微弱光亮,司机老赵猛地一个急刹车,御咨度额头在前排座椅上撞了一下,眉头一紧,眼里神色一下冷然。

老赵赶紧下车,弯腰在车灯前凑近些看了看,转回车边,隔着雨道:“董事长,家里跑进来个小孩儿,刚刚雨太大,没看到,差点儿撞上。”

御咨度诧异,皱起冷峻的眉峰皱下了车,大门没开,怎么进来的。

老赵赶紧从车尾拿了把伞撑上,这种程度的雨,伞的作用几乎等于无。小孩儿抱膝坐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没穿裤子,光溜溜着两条腿,半个身体淹在积水里,任凭暴雨冲刷。

御咨度俯下身,勾起孩子的头,仔细端详着,是个极为漂亮的孩子,五官精致得不像话。

这处别墅是第一次来,因为雨势过大,附近没有更好的落脚点。

“把这里的安保系统配上。”

御咨度弯腰将孩子抱起,大步朝屋里走去。

别墅里灯光亮起,在一片黑沉的夜里散发出莹润微光。

御咨度将孩子放在地毯上,先去浴室放了温水,将人抱到浴缸里泡着,自己就着浴室脱了湿衣湿裤简单地冲洗了下,再将孩子快速洗干擦干吹干,拿了浴袍裹严实丢到次卧床上盖好。

御咨度浅睡了会儿,早上七点醒来,撩开窗帘,窗外一片灰蒙。

走进隔壁房间,半个毛茸茸的脑袋陷在被子里,御咨度伸手拍了拍他脸,叫了声“起床。”

没人应,宽大的手掌在脸上停了一下移到额头,温度高得吓人。

发烧了。

耐性极差的御咨度直接掀开被子,将孩子扒出来,就见人呼吸沉重急促得快要喘不过来,玉雕般的脸上烧得通红,轻眉细眼,病弱的样子像个女娃娃。

御咨度先是打了电话给风必昭,家里没有小孩子衣服,只能先用毛毯将人包着,抱下楼。

老赵不在,御咨度抱着人去了车库,取车自己开去医院。灰沉沉的天气,路上到处是积水,暗蓝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在路上疾行,所幸天气不好,一路车少人少,医院到得很快。

风必昭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身后跟站着俩助理,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见御咨度抱着人小跑过来,转过身示意跟他跟上。

急诊室里,测温,抽血,检测,上呼吸机,挂吊瓶等一系列操作后,人被转到了VIP病房。

风必昭最后剥开毛毯,看着光溜溜的半大小子,表情微妙了一下,屈指在小腹上弹了几下,随后站直,温润的声音传出:“头部有过撞伤,两侧有挤压的伤痕,脚踝有扭伤,外伤不算什么,超高烧41.2℃,这个比较麻烦,要不是身体素质极好,基本撑不到送医院。”

“你瞒着兄弟们有个孩子?”

御咨度白了风必昭一眼,锁着眉一脸的阴郁,沉声:“这小子昨晚自己出现在别墅院子里的。”

“……”

风必昭一脸的不可思议,正要说什么,敲门声传来,是御咨度的秘书长谢清杼。

风必昭喊了声“进来”,谢清杼拎着塑料袋进来,先是拿出早餐摆好在桌子上,转而对御咨度道:“董事长,这里我来守着,还是您亲自在?”

御咨度拉开椅子,招呼风必昭坐下一起吃,随口道:“你来,我回公司,先联系对方家长,如果联系不上出院了就先送回我那里。”

谢清杼应声,走到病床前,将塑料袋里的衣服拿出放到床上,轻手轻脚地抽去毛毯,替小男孩换好衣服盖好被子,安安静静地守在一旁。

下午退烧了,留院观察一天,第二天一早谢清杼将人带回了意欢居别墅。

谢清杼效率极高,别墅里厨师,管家,安保,一一安排到位,电话里,告诉御咨度孩子产生了撞伤和高烧的后遗症,失忆了。

御咨度让他回公司,人暂时放在别墅里养着。

作为唐都知名企业鉴律集团的董事长,御咨度的私人时间极少,马不停蹄的有事出差,等再次返回意欢居别墅已经是一周后。晚上到家的时候,小男孩正在嗦面,红红的一碗,吃得正欢,见御咨度过来,咬着口面眨巴着眼睛,好看的狐狸里眼写满了意外。

御咨度看了眼,没说话,从他身边走过时甩手在他头上薅了把,便上楼洗澡去了,等洗完澡下来,桌子上多了碗面,还是比较清淡的那种。

御咨度坐下,与小男孩面对面,手指敲了敲桌子,声音微沉地问:“脑子里还有记得的东西吗?”

孩子一口嗦完面,捧起碗,把汤喝了个干净,才摇头回答:“没有。”

御咨度盯着桌上的空碗,“吃这么干净,他们饿着你了?”

“浪费可耻。”

“……”

御咨度一点胃口也没有,但还是皱着眉,拿起筷子挑起眼前的清汤面,边吃边问:“想去哪儿,或者我给你联系当地政府办理收留程序?”

孩子舔了舔嘴角,眼睛光芒闪烁,“要不,您养我几年?”

御咨度呛了一下,“......”。

御咨度养下了,取了个名,叫御欢,还给安排进了烨城最好的高校做插班生。

烨城天府一中,御欢半道入学高一一班,十三岁的年龄算是班上比较小的,班上还有一个更小的,才十二岁,叫孟玉央,属高智商跳级,是老师的心头宝。

御欢在班上虽小,但身体发育得好,个子高,不胖不瘦,五官极为出挑,尤其是那双眼睛,低垂时,平静如山峦石海,稍微睁大点,像是碎进了整个浩瀚星辰。

学习生活枯燥,周围的同学吵闹欢快,到处散发着少年热情洋溢的气息,御欢偏安一隅,手里是看不完的书,转不停地笔,做不完的试卷,安静得格格不,当然,成绩也是好得不合群,就连小神童孟玉央都感觉快要被甩下。

御欢正转着笔,思考着一道高难度的奥数题,手中的笔转转停停,突然,一个笔记本砸了过来,眼不及看,手腕一翻,笔脱手的瞬间被反扣在桌上,御欢抬头,好看的狐狸眼微眯起来,一眼锁定砸本子的人。

手出的高执挑了下眉,旁边另一女生黄怜怜对御欢笑着问:“明天是小泠生日,我们给她准备了生日宴,要不要一起参加?”

“不要”

御欢懒得理。

陈东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高大的体型带着压迫感慢慢晃到御欢桌前,伸手拍了拍桌子,发出“砰砰”响声,“怎么,给你脸了是吧?”

御欢看着陈东,眼神冷冽,陈东作为高校一霸,何时受过这种眼神,脑子转都没转,手上一巴掌就抽了过去,嘴上骂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御欢坐着没动,抬手五指成爪,迅雷般精准地扣住要落下的手腕,手掌往后一折,“咔擦”一声,清脆的骨头声响起,同时 ,一脚踹在陈东左小腿上,直接将人踹得退后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下捂手一下护腿嚎叫得惊天动地。

众人惊呆了,教室里鸦雀无声,好半晌才有人动了动,有几个同学上前,将陈东扶着去医务室。

御咨度结束了唐都的项目,刚到烨城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公司,季度复盘总结会议,从下午两点,一直持续到四点,谢清杼作为集团总秘书长,御咨度懒得说话时,他就成了嘴替,一张嘴跟卒了敌敌畏似的,批得分公司一众高管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

散会后,御咨度坐车回意欢居别墅,在车里,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靠在车椅上闭上眼,司机从后视镜见他睡上了,便将车速度降了些。

御咨度刚眯上会儿,手机震动响起,接起电话,声音有些哑然地问了声“喂”,等接完电话,人都气笑了,说道:“调头,去天府一中。”

天府一中教导室,高一一班班主任,校教导主任,御欢,陈东及陈东妈妈齐聚一堂,御咨度敲门进去的时候,御欢先是看了他一眼,而后眼皮微微垂下了些。倒是陈东妈妈,一副富贵张扬的打扮,烈焰红唇,眼里花火四溅,对着御咨度就是一阵输出。

“你家孩子怎么教的?”

“小小年纪下手这么狠,是有家暴遗传吧?”

“众目睽睽下霸凌同学,长大了铁定要祸害社会。”

“我告诉你们,这么严重的事情,我们是不接受道歉的。”

“……”

教导主任看不下去,假意咳嗽了一声,对方这才缓缓收了声,御咨度看着御欢,面无表情地问道:“打输了?”

御欢抬眼,“没”。

御咨度咧了下嘴,对教导主任:“医药费赔付全额,校方若有其他损失,稍后我秘书会联系您,抱歉,给学校添麻烦了。”

教导主任对御咨度极为客气,鉴律集团对社会的回馈向来大方,尤其是在教育和医疗方面,每年捐赠的金钱足够让外界眼热,天府一中就是获益的其中之一,教导主任忙说好,陈东妈妈见状哪里能依,扯着嗓子叫开:“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有钱了不起啊,我们家缺这点子钱吗,你们俩这是什么意思,沆瀣一气是吧,我要告你们,我还要去教育局告你。”

陈东妈妈气愤到神色扭曲,肥胖的手指几乎戳到教导主任脸上,教导主任五十多岁,向来被人尊崇惯了,还从未被人这样当着众人指指点点,气得发抖。

班主任见状,急忙插话,“陈东妈妈,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可以做证,是陈东先动的手,想扇人巴掌的。”

“扇到了吗,我家东西有碰到伤到他人一根手指头吗?”

“你看看他把我家东东打的,手腕骨折,小腿骨折,年纪那么小,心怎么就那么狠呢?”

御咨度不屑跟这种人胡搅蛮缠,沉着脸冷声:“我的律师会联系你的。”

说完,一把扯过御欢扬长而去。

车上,御欢见御咨度闭着眼睛,头靠着车椅,小声道:“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御咨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腿问:“学校有人欺负你?”

“没。”

御咨度又问:“可还习惯?”

“习惯”

御咨度突然将手搭到御欢肩上,将人揽过来,凑到耳边,声音沉缓又肃然,暗含着一丝狠厉,“你记着,杀人放火的事不能干,逞凶作恶的事不能干,犯法的事碰都不要碰,不然。”

御咨度摸了摸御欢后颈,触手中一片软中带韧的强劲生命力,“可记住了?”

御欢垂着眼,“记住了。”

御咨度心想,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么别具一格的孩子。

回到别墅,御咨度换了鞋,去洗澡前,丢了句话。

“跪着反省。”

御欢脚下愣住了,赶过来的管家张伯小心翼翼问着:“这......。”

“学校打架,能耐着。”

张伯“啊”了一声,做饭去了。

御咨梳洗好后,又开了个视频会议,从书房下来时,御欢正端地跪在大厅中央,小小的后背拉得笔挺,姿势标准有力。

张伯布置好晚饭扬着一脸慈祥的笑容问:“到饭点了,要不先吃饭,孩子还小,吃完饭了再慢慢教。”

御咨度走到桌边坐下,才开口:“过来吃饭。”

御欢站起身来走到厨房洗净手才坐下。

晚餐不是很丰盛,但很是可口,都是些家常小菜,御欢对吃什么从不挑剔,吃得很快,也多,吃相并不难看,反而从骨里透出种高贵来,筷子和碗从不会发出碰撞的声音,不会很大口,更不会掉饭菜,吃得井然有序。

等他吃完时,御咨度才吃上几口,面色平静地问:“好吃么。”

“青菜有点老,笋丝炒肉有点咸,其他的都好吃。”

御咨度轻笑:“吃那么快,还能尝出味道来,真是不容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吃饲料呢。”

吃完饭,御咨度端坐到沙发上,看着端正地站在跟前御欢,面色严肃地问:“反省的结果呢?”

御欢:“是我不对,不该给您惹麻烦。”

御咨度冷哼一声,“如果你的监护人不是我,而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你觉得你同学的家长会放过你,学校会轻易作罢?”

“年轻是好,但年轻的人最是容易犯下一辈子都平不了的错。”

“冲动最是一无是处,凡事多动动脑子,别让浆糊在里面燃烧。”

挨了训的御欢回房间学习,御咨度去工作,自从把人养起来后,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就连面都没见几回,到了晚上十点,御咨度结束完一轮会议,见御欢房里灯还亮着,过去敲了门,提醒道:“睡觉”,心里想着,以后得让张伯盯一下,小屁孩不能太晚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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