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御欢昏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来,张伯端了青菜粥上楼送到床边,御欢费力地掀开被子,动一下浑身都疼,疼得眼眶都红了,也只是吸吸鼻子。

张伯将粥碗放到床头柜上,脸上一如往常端着和蔼的笑容,只是眼里多了些心疼,语重心长地开口:“好多年没见董事长发这么大火了,上一次脾气这么差还是跟老董事长吵架的时候,从那以后,董事长就再也没回过家,一头扎在工作里就是对自己也不上心。”

御欢一扭一扭地坐起来靠在床头,伸手端起青菜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轻声问:“他跟家里不和吗?”

张伯叹了口气:“哪里是不和,简直势如水火,董事长上有原配夫人所生的兄长,下有新夫人新诞的幼弟,唯有他不得老董事长心意,自小活得艰难,幸得外祖家小舅舅王家小公子护佑才得以长大成材。”

御欢静静地听张伯絮叨,突然插嘴问:”您跟他很久了吗?”

“我是自夫人在世时就跟随着,亲眼看着董事长出生,本来是在唐都宅子里的,小少爷您来了才被特地安排过来。”

“董事长面冷心热,没带过孩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就更不懂得照顾人。”

“昨晚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小少爷没有及时打电话给我,如果路上堵车我没能及时赶到,那后果将不堪想象,董事长赶过来的时候脸都吓白了,他好多年不曾害怕过了,小少爷您是真吓到他了。”

张伯吧了口气,眼神带着鼓励:“怎么说他打人都是不对,您该下去找他,让他跟您道歉。”

御欢喝粥的手一顿:“他没去公司吗?”

“没,昨晚亲手给您上了药,心疼地守了大半宿,早上给学校那边请了一周的假,也没去公司,饭也没吃,一直在书房里没出来。”

张伯朝御欢笑了笑,像是看不到御欢手里空着的碗,转身朝门外走去。

御欢挣扎着起床换上衣服下楼,去厨房放碗的时候,看到灶台上煨着的瘦肉粥眼睛闪了闪,拿起大碗舀了大半碗端着朝楼上走去。

御咨度的书房门紧关着,御欢敲了敲,里面传来声音:“进。”

御欢推开门进去,御咨度眼睛离开电脑,眼里诧异一闪而过,原以为挨了那么一顿打总是要闹一闹等着他去哄的,倒是没曾想会主动上门来。

“吃粥吗?”

御欢把手里的碗往前递了递,御咨度敲了敲桌面,御欢把粥放到桌子上,御咨度看着御欢问:“疼吗?”

“疼”

御欢实话实说。

“疼就对了,长记性。”

“御欢,昨晚但凡张伯去的晚一些,那种掺了毒品的酒一样也会灌进你嘴里,也许还不止,人性的黑暗和龌龊不是你这种未成年所能想像的,你是想提前见识吗?”

御欢眼里有些迷茫,喃喃问:“那何时瑞要怎么办?我不去他就一点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御咨度深吸口气勉强压下胸膛里的火浪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他要轻易进入别人的场子落入圈套那就是他蠢,他若折了自有他的父母去折腾,你只是个孩子 ,你还未成年,不需要在这种时候为了所谓的朋友义气强出头,凡事量力而行,你会把自己搭进去还不一定能救得了人,站在边上打电话报警摇人就是尽义务,你也是个孩子 ,不需要去为别人的人生负责,帮得了是情义,帮不了是天意,没有人会责怪你,也没有人敢责怪你。”

御欢咧嘴扯出个极淡的笑,狐狸眼里纯粹又透澈,认真开口:“好的,我知道了,您别生气,以后我会注意的。”

“过来。”

御欢走了过去,御咨度伸手摸了摸御欢头顶:“乖一点,保护好自己。”

御欢点了点头

中秋节那天,御咨度订亲了,对方是烨城霜州贺家的小女儿,比他小六岁,御咨度今年二十六,对方二十。贺家是霜州首富,家族企业东悦集团,是霜州龙头老大,对上御咨度的鉴律集团,却是完全不够看。

深夜,御咨度回到意欢居别墅,醉意泛乱地在楼梯间跌跌撞撞,御欢听到动静打开门,站在楼梯口,一眼望见御咨度醉意浓绸的双眼泛着血红的森寒,脚步错乱得像只冰原上的孤狼。

御欢快步走到楼梯间双手扶住御咨度左手,让他整个人靠着自己,缓慢朝主卧走去。

十六岁的御欢矮御咨度整整半个头,整个人很稳,很有力量,扶着御咨度一路都不会颤一下。将人扶到床上躺下后,准备去倒杯热水,被御咨度一把扯了回来,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御欢觉得多少有点头昏脑胀。

“你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离开我?”

御欢怔了下,而后说:“大学毕业我会参加工作,如果是您的要求,现在离开也可以。”

“呵呵”

御咨度突然笑了两声,神情透着莫名的讽刺,“果然是要走的。”

感觉到手被松开,御欢跑下楼,倒了杯温水端上来,扶着御咨度喝下,又帮人脱了衣服和裤子,只留条内裤在身上,拧了热毛巾擦拭好身体,再盖上被子,调好房间温度,才关门退了出来。

迷迷糊糊间,御咨度想,怎么就不能养一辈子呢,养大了就要单飞。

第二天醒来时,御咨度掀开被子,看了看光溜溜的自己,简直了,合着衣柜里那一溜儿的睡衣都不能给他来一套。

穿戴好下楼,御欢正将小米粥往小碗里舀,清晨的光辉透过落地窗,斑驳的照在他身上,少年独有的青春气息在脸上微黄的绒毛里,折射出细碎的柔光。

“您昨天喝醉了,以后应当少喝些酒的,伤胃伤心,还会头疼。”

御欢将小米粥分一碗推到御咨度面前,自己则坐在他对面夹起煎饺一口咬掉半截。

御咨度还沉在他那句“伤胃伤心”字眼里,“嗯?”了声,没回过神来。

御欢很快将小米粥喝完,说:“您昨晚哭了,那模样,委屈得像是摇了半天尾巴却没吃到一口的二哈。”

御咨度傻了,一口咬在舌头上,却感觉不到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小屁孩是要翻天么,平时闷得像个锯嘴葫芦似的,现在竟敢这么说他。

“呵呵呵.....”

御欢第一次看到御咨度呆傻的蠢样,不自觉笑也声来,清浅如远山般的双眉随着笑声一跳一跳地,展露出活力的灵动,微咧着嘴角双颊微鼓,剥弱了往日的呆木,添了一份可爱,一双狐狸眼里细碎的笑意光芒灼灼。

御咨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御欢,很少年,很活力,很可爱的御欢。

御咨度很喜欢这样的人,但他成不了这样的人。

唐都御家,世人眼中的豪门世家,从来都是他厌恶的根源,几百年的传承世家,内里的腐朽,是世人难以想象的阴暗。

御家前代掌家人,他的父亲御之堂,在鉴律集团资金链断裂的情况下,抛妻诱娶了天权伟业王家的小公主,也就是他母亲,婚后,心内觉得对不起前妻,怀着那份愧疚与其藕断丝连,孕期更是纵容前妻登堂入室,气到他母亲流产,在医院匆忙生下自己后,撒手人寰,可不到一年,他便又再娶幼妻,三年后生下幼子。

御家三子,长子御咨桓,第一任妻子所生,是御之堂心怀愧疚,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幼子御咨意,是现任妻子所生,是御之堂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孩子,唯有自己,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可就是这么个不得他欢心的人,十九岁,坐上了鉴律集团最高的那层楼,最中心的椅子。

御咨度这辈子都会记得,御之堂气急败坏的质问,那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那一句句:“你怎么敢,怎么能,怎么会,拿走不属于你的东西。”

当时他怎么讲的,他好像是说:“父亲,鉴律集团的股份,您占30%,母亲占20%,我占30%,您说,这份家业,我是拿得,还是拿不得?”

“您不想履行当初与母亲的婚前协议,没关系,我长大了,可以自取。”

“您可以薄待母亲,薄待我,但您不能忘记,没母亲,就没有后来的鉴律集团。”

呵,别人的家是家,家人是亲人,而他的家不是家,家人堪比仇人。

“要不要出去逛逛?”

御欢的手在御咨度眼前晃着,“嗨”了一声,御咨度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要不要出去逛逛?”

御欢又说了一次,御咨度放下手中的碗,拿纸由擦了擦嘴,回了声“好”。

给别墅里的其他人都放了假,御咨度换上了灰色休闲T恤,和黑色的休闲裤,脚上是黑色的运动鞋,一身休闲的打扮使整个人少了些杀伐之意,多了份松弛的慵懒感。

御欢穿着一身运动装,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小太阳,让御咨度觉得很是灼眼,就连心都会跟着热烫起来。

御咨度开车,两人先是去附件的商场,购置了些用品,御欢提议,晚上在家做火锅,于是两人又去了菜市场,买了土鸡,牛肉,时蔬,虾,配菜和配料等,又买了些水果。回到家时,齐戈打来电话,约他喝酒,御咨度拒绝了,说要在家和孩子一起做火锅。

齐戈在电话那头狂吼,说御咨度对未成年别俱心思,说他小气,偷偷藏了个那么好看的小孩儿,也不带出来给大伙儿瞧瞧,眼见齐弋越说越偏,御咨度解释了下,“我跟他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御咨度不理会齐弋在电话那头的大喊大叫,挂了电话,开始忙活。

御欢帮着择菜洗菜,然后把锅子架好,御咨度先往锅子里倒了水,削了两个椰子,将椰汁倒到锅子里,又将椰蓉挖出,切成小条一并放入,等汤滚了后,将剁好的土鸡倒入,盖上盖子,转身回到厨房,弄好蘸料,分装到碟子里,再去切牛肉。

御欢闲着靠在厨房的门边,看着御咨欢细细抖动的手,丝滑的将牛肉切成均匀的薄片 ,整齐地摆放到盘子里,将菌菇扯开,装到另外的盘子,将虾去头去虾线去壳,混了些马蹄一起剁成泥,戴上手套揉成一个个小丸子装盘。

御欢将盘子一一摆上桌,御咨度处理好配菜后,洗好擦干净手,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金同樽,顺道又从冰箱拿出一瓶饮料,御欢取了杯子。御咨度开了酒瓶就要往杯子里倒酒,被御欢伸手夺了杯子,“先喝汤吃点东西。”

说着,舀了碗椰子鸡汤给御咨度。

这顿火锅吃得惬意,御咨度中途倒了酒,淡黄的酒水泻进透明的玻璃杯里,朦胧地冒着细微气泡,又在杯子里一个个地炸开,被一口喝进嘴里,空了的杯子被攥在手心里,“啪”一声又落到桌,御欢伸手拿过酒瓶,往杯子里添上。

“小孩儿,如果一直想不起你是谁,打算以后怎么活?”

御欢吃着菜,头也没抬,“想不起就按想不起的活,能有多难?”

御咨度吃满意了,眯着黑沉沉地眼睛一杯一杯的喝酒,很快,一瓶酒就喝完,御欢放下筷子,“今晚不能再喝了,您坐会儿,我去收拾。”

御欢做什么都快,像是习惯性的赶时间一样,不会儿的功夫,连桌子都擦干净了,还烧了杯热水给御咨度。

御咨度懒懒地看着御欢,只觉得他养的小孩真是好,人长得多好不用说,性子也好,不怯弱,不多事,不怕事,不粘人,不废话,人聪明,学习好,以后有自己罩着,带着,将来必定也是一方人物。

意欢居这别墅买得也好,住着舒心,也后可以常来。

周一,御欢回了学校,在校园里,无意间看到了司徒月,两人见到了还稍稍高兴了一下。晚课后,何时瑞去了御欢兼职的酒吧,司徒月也去了,两人一前一后,坐在柜台的高脚椅上,见御欢专注于手中的酒杯,细长的手指技巧性的手势握着银勺快速的搅拌着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节奏感声音。轻轻拿起准备湛蓝色洋酒,拉高泻流而下,在洋酒注入3分之1的时候一个干脆利索的收势,又迅速的支起吧勺,轻轻一弹,吧勺在杯子里飞舞般转了一圈,又是几饮品的花式混合配比,最后,将一颗殷红的樱桃扣在杯沿上,递给司徒月,转而又给何时瑞调了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洋酒的比例拉高到了3分之2。

何时瑞品了一口,对着御欢竖起大拇指,司徒月也跟着说了句:“好喝。”

御欢看了看何时瑞还是问出口:“你怎么样,身体没有事?”

何时瑞往嘴里倒着酒,模糊不清地说:“没啥事儿,被我爸关在医院里一个星期,好说歹说才同意我来学校,诶你知道吗,明启集团破产了,不过不是我家干的,我爸是打算出手的,但没来得及,是御叔叔,仅三天就让那么大一家上市公司嗝屁,太可怕了。”

御欢手上一顿,御咨度和张伯都未曾在他面前提起过。

何时瑞:“欢子,那天真是谢谢你了,那个,御叔叔应该脾气不太好吧,有生你气吗?”

御欢一脸平淡地回应:“有,抽了我一顿。”

何时瑞哑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门,啥也说不出,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啜着。

周一一到学校就没见到黄怜怜,御欢和何时瑞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提,御咨度不会放过明启集团和徐子健,差点折了何家的嫡孙,何家也不会放过黄怜怜。

司徒月不知道一星前发生了什么,什么也没打听,只是跟何时瑞一起陪着喝御欢调的酒。

何时瑞对御欢大一就兼职,感到很是不解:“御叔叔给你的钱不够花么,还要受这份累?”

够,哪有不够,御咨度从开始养他时,就给了他一张不限额的卡,只不过他没怎么花,总归不可能让别人白养一辈子。

“体验生活。”

司徒月喝着酒问:“你们还招人么,我也来。”

何时瑞“嗯?”了一声:“您这又是为的哪一出?”

“我缺钱。”

何时瑞有些不信,又想到与人不熟,便也不好随便说,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酒,安静不到一分钟,就凑上去,对御欢问:“欢子,听说你家哥哥跟霜州贺家定亲了,怎么样,未来嫂子你见过没?”

御欢摇了摇头,何时瑞追着问:“御叔叔不是你亲哥,他弟弟可比你大多了,快说说,你们是怎么回事?”

御欢一边调着酒,一边回何时瑞:“他养我,从高中时就养“。”

”......”

何时瑞双眼圆瞪地看向司徒月,眼神在跳跃:这是什么意思,我突然不敢再问了。

司徒月猛地吸了一大口酒,“他为什么要养你,不该你家人养你么?”

姐,虎啊,以后你就是我亲姐。

何时瑞看着司徒月的眼里,全是崇拜的星星。

御欢调好一杯酒放到托盘里,等服务员端走后,又开始调其他的,还不忘了回司徒月:“我高烧失忆,被他捡了,不想去福利院,请他先养着的。”

“哦”

何时瑞含在嘴里的一口酒终于咽了下去,还不忘拍了拍胸口,一眼瞄去,就见司徒月也是长长的吁了口气。

司徒月说:“你哥人真好,说养就养。”

何时瑞倒是不以为意:“御叔叔是站在唐都塔尖上的人,不差这点生活费,话说,也得是欢子,满脑子只有学习的人好养,要换其他人,那可就未必喽。”

御咨度家大业大,若不是御欢心思单纯 ,无欲无求,养也就养着,无非就是花几个钱的事情,若是换其他心思多,想法多的人,御咨度还真不可能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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