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都带回去

阚玉生坐在柜台后面,百无聊赖地看着刘成蹊打算盘。

“你个秀才沦落到我这破烂店里打算盘,可曾后悔过?”阚玉生状似随意。

刘成蹊打算盘的手一顿:“怎么会不后悔呢。不过,若不能还曲娘一个清白,只怕日后想起来会更加后悔。”

“是嘛。”

没意思。这么多天了,都没问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没凭没据的,又不能真的将人下了大狱。

阚玉生起身整理衣摆。

刘成蹊笑:“您还是今春的状元呢,现在不也还是我庄家。这天底下秀才多了去了,状元能有几个?秀才给状元打工,有何不可?”

“伶牙俐齿。”阚玉生没再去管他。

他这个状元有几分水分他自己也清楚,若他真是实实在在考出来的,早就集结了天下读书人去太学门口静坐——把状元赐婚给一个男子,当真是打了读书人的脸。

不过如今的世道……

说起来,刘家村那边也派去了好几批人了,一个破落村庄而已,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无论如何,庄子上有些生意终于是要挪挪地方了。

大宴之后头昏了几天,竟然像是一醉经年,迷迷糊糊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他没授官,不能上朝,靠着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听到的,和从晏青那里套到的一点消息,堪堪了解到最近的一点风声。

一是离王慕容翡号称在宴会上对安阳公主一见钟情,并希望能够尽快定下婚约,两国才好修秦晋之好。

听到这儿,阚玉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怪不得这次给安阳公主准备宴会,皇后如此积极,原来是打着“相亲”的目的啊。

二是佑宁帝突发恶疾,眼瞧着人是要不行了,正躺在龙床上静养。

突发情况,人心惶惶,太子以雷霆之势肃清朝堂,暂管国事。安王一派虽有不满,但皇帝病重,太子作为储君监国并无可指摘的地方,只能日日看,夜夜查,盼着太子出什么差错,好借机弹劾他。

晏青给他讲这一段时,眉眼都带着笑,瞧着是春风得意。

阚玉生心想,笑吧,主子得势,奴才升天,不过总有风水轮流转的日子,就像他,他上次春风得意招摇过市之后有什么好下场吗?

晏青又说:“皇后娘娘借着陛下生病需要冲喜这一借口,已经开始准备和亲事宜了。”

他一边说,一边借着接东西的动作在小侯爷手上摸了一把。

阚玉生给他一巴掌,看人疼得呲牙咧嘴,哪里还有初见时那副满眼慈悲的菩萨样,干脆眼睛一闭,眼不见心不烦,说:“知道了,滚吧你。”

哪门子的菩萨,钱权色都沾。

他甚至有点想去提醒慕容翡,一见钟情不可取,这个年代还没有七天无理由退货这一选项,等婚约一定,想反悔都来不及。

阚玉生正回忆着这几天的大事,却是说曹操曹操到。

几个大汉闯进来,带着一股香粉味,身上都是些金饰银饰,呯呤嘭咙一阵脆响。

为首的正是慕容翡,他改回了西夏常见的批发,照例扎了小辫子,身上的首饰又换了一批,上次是红宝石,这次改成了红珊瑚,还是那副张扬样子。

他微微抬起下巴,开口:“上次你那个香水,叫什么玉兰醉醒的,给我来一百瓶。”

阚玉生:……

“这么多?”大主顾啊?

“我送人不行。”慕容翡看到他就没好气,鼻子都要气歪了。

刘成蹊把没用的老板挤到一旁去,自己上去接客。

“这款玉兰醉醒一月只售出三瓶哦,分上中下旬,目前上旬中旬都已经售出了哦亲。”

“哪有开门不做生意的道理?”慕容翡皱眉。

刘成蹊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小侯爷管这个叫“饥饿营销”,大约就是好东西越少,越容易受到争抢,价格也就能抬得更高。倒是有几分像是饥荒年的粮食,说是“饥饿”倒也形象。

慕容翡和身后的大汉耳语几句,最后没压住声音:“一瓶怎么够分,给了母皇,玺儿那里不闹吗?给了玺儿,母皇那里又怎么交差?更别提朝中那么多姑姑姨姨们……”

阚玉生上下眼皮一打架,装作痛心的样子:“这样吧,来者都是客,调出四瓶给你,也算是让你能交差。”

慕容翡略微思索一会儿,“也行吧。还是用你那个琉璃瓶,给我挑最透的,本王不差钱。”

阚玉生看着是更为难了:“这琉璃可遇不可求。”其实仓库里都是,庄子里的工匠上次一兴奋就烧多了,不过他定的价格略贵,还担心长安城里的富户能不能消耗完这么多的存货呢。

“一百金一瓶。”慕容翡报价。

“行吧。”阚玉生勉强同意。毕竟传闻中玫瑰露一滴千金也不过是虚数,这东西在市场上流通的少,但也不过五十金左右,如今他的玉兰醉醒能卖到两倍,已经算是个不错的价格了。

趁着小厮去拿货的时间,慕容翡靠在柜台上同他闲聊:“你这镇关侯也不好当吧。”

“此话怎讲?”说来也是奇怪,这慕容翡在宫宴上还是一副恨不得将他嚼碎下酒的样子,现下倒是好说话了,还特意来照顾他生意。

“看看你身上,啧啧——”慕容翡示意他对比两人的区别,“除了头上束发用的发簪和腰间那一块玉佩,哪里看得出是当侯爷的人?这要是在我府上,下人都比你穿得好。”

这话就有些折辱人了。

阚玉生一噎,心说难道要像你一样穿金带银的才能算作是侯爷。他只是不喜欢,又不是没有。

趁着两人靠的近,慕容翡扯过他腰间的玉佩仔细端详,“你这玉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水头太差,还有棉。只是戴的久了些,生生给抛光带润了。”

阚玉生:我们很熟吗?哪有一上来就扯人家腰带上的东西看的道理?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

慕容翡见人不乐意,才心满意足地放手,上次被那姓晏的拦住没能看个仔细,这次终于看清楚了。他从手上褪下一个镶金的珊瑚手串,“给你的。”

啥玩意?

东西就放在柜台上,阚玉生没说收也没说不收,不过这慕容翡的眼神实在奇怪,像是——像是家里那个张道生看他的眼神。

想起张道生,阚玉生打了个冷颤,早知道就不把这大夫带回家了,现在像是给自己带回来个爹,睡得晚了不行,吃得辣了也不行,出门要问和谁,还会给他设门禁。连半夏、当归两个小子也学起他狐假虎威。

二嫂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既不冷淡,也不亲厚,却像是早就认识但闹得不愉快的老相识。

莫不是前任?

怎么可能。

他甩甩脑袋,抛去这些奇怪的想法。

眼下是四个一模一样的琉璃瓶子,灌着淡黄色的液体,正是名为玉兰醉醒的香水。

慕容翡使了个眼色,让身后的大汉去拿东西,又说:“母皇会很喜欢这份礼物的。”

他一顿,压低声音补充道:“她的名字里也带个兰字。”

西夏女皇慕容兰,阚玉生暗暗记下这位传奇女性的名字。又不由得感慨,同为西夏人,名字里都带了个兰字,那位送来和亲的兰美人和这位女皇的人生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手中有权才是最重要的。

见人没反应,慕容翡略微失望,又想了想,到底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不记得、没联想到也是正常的,当年他还是个小婴儿呢,母皇留下的人也不知道忠不忠心……

可怜见的。

他抬了抬下巴,又从另一只手上褪下一只金镯子放在柜台上。

阚玉生:不是,他在施舍谁呢?

阚玉生眼神复杂地看着人出了铺子,又和刘成蹊两人大眼对小眼,最后不由得感概出声:“不是,他有病吧?”

门外,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慕容翡一行人。

为首的大汉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您怎么就确定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他?”

“他身上那块玉佩。”慕容翡说,“那是母皇的东西。我和玺儿小时候也有一块。”可惜他小时候太皮,东磕西碰地弄坏了,慕容玺那块随着她长大,皇太女的服饰都要符合礼仪,也收起来了。

“岁数是不是有些对不上?”大汉疑惑,“阚家那位侯爷似乎才满十六。而且陛下的孩子怎会跑到镇关侯府里去?只怕这玉佩——”

大汉想说是他偷来的,但又觉得一般人也不知道那是信物,偷一块成色这么差的玉佩,可能性不太大吧?

“岁数是最容易造假的东西。”话虽如此,慕容翡也觉得有几分不对劲,要说岁数,宫中那位安阳公主倒是对的上,长得也像佑宁帝的亲生女儿……

哎呀呀,真是头疼,要不是慕容玺不方便出都城,真想让她来收拾这烂摊子。

最后慕容翡一锤定音:“两个都带回去不就得了!”

聪明如他,两个都带回去,总有一个是真的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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