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潮湿,养育出成群的蚊虫。
草丛里蹲着的两人均被蚊子叮咬,绿裳男仆看了眼手臂,抓挠几下,好在是大白天,不算太严重。
而粉裳男仆衣领较低,脖颈被叮出几朵红晕,他肌肤白皙,显得就格外刺目。
看着像昨夜发生了什么。
绿裳男仆不语,只是一味地忆起邻家侍卫给对方送绿豆糕的情景,他暗自吃味。
“你!……你是不知那畜牲……”粉裳男仆原在讲述黑影,不知何时起语气逐渐上扬。
绿裳男仆回神疑惑道:“它怎么了?”
“它!它……”粉裳男仆脸颊泛红,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他低头圈着小草,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它……它偷了我的肚兜……”
“啊?!”绿裳男仆惊讶。
“它偷那玩意干什么?”
粉裳男仆低着的头愈发贴近地面,他满心窘迫地嘟囔:“我怎么知道……”
……
两人后续谈话音量起起伏伏,信息断层导致偷听的某人一脸懵圈,听不懂他们在谈论什么。
“咳咳!咳——咳!”不知哪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因为距离稍远,声音微小,但也能从中听出咳嗽之人的痛苦。
草丛里两人闻声心虚,一动不敢动地抱腿缩头,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粉裳男仆咬唇。
来人走在他们藏身处后的小道,越来越近……
“咳咳!”干咳声仿佛在身边响起。
他心中一跳,紧紧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止住咳嗽,往远处走去。
“……”绿裳男仆松了口气,他看旁边人还在蜷缩闭眼祈祷,推他一把,示意人赶紧起来。
经过这一遭,他们不敢继续偷闲,起身偷溜回去。
亭子里黎齐望着远处空荡的路口,她仔细回想那道病弱的人影,似曾相识,但实在记不清在哪见过他。
湖边微风清凉,吹动发丝飘荡,黎齐撑着栏杆,遥望湖对面的树林,远处茂盛翠绿间一角红木楼阁若隐若现。
那是府里最高的建筑,也是唯二她被严令不准踏入的禁地——观星楼。
“她凭什么能进去……”黎齐不满的低喃声消散在风中。
天色渐晚,鸟鸣幽长。
盆里的清水倒映着秀丽的俏脸,水波荡漾,他捧起水往脸上一浇,哪怕有所准备还是被凉得身子轻颤。
他仰起脸,清水湿润额间碎发,连绵的水滴顺着弯眉滑落,抚摸过微红的脸颊,聚集在小巧的下巴欲落不落。
“嗯……”声音尾调上扬拉长。
洗漱完毕的林俏钰用粉裳袖口擦几下脸,转身走近屋里,这小屋暂时就住着他一个人。
他从床头的布袋里掏出针线,小块布料,借着窗外还勉强可用的日光开始忙碌。
寡淡的布料上,几枝杜鹃花艳魅夺目,花尖处拉长的红线圈圈缠绕着白皙的手指。
林俏钰一用力,指尖红线断开松落,残线尽掉到床上,可他指尖依旧有圈圈红痕,是疼痛的痕迹。
他轻轻抚摸凹凸不平的绣花,嫌弃样式单调,可他只会缝这一种花。
那被偷走的肚兜和这一模一样。
“该死的畜牲!”林俏钰恨恨咬牙,他想不明白一只狐狸偷肚兜干什么?难不成是喜欢上面的杜鹃花?
……
还真是。
赤色狐狸叼着肚兜安然入睡,梦中在花丛中惬意打滚,四脚朝天欢快不已。
它睡得死沉,完全不知道有人悄然进屋,不仅戳了它脑袋,还顺走它美梦的源头。
“咔嚓——”门再次打开又合上。
月色皎洁,微风清凉,手中布料柔软亲肤,似乎被人使用已久,丝线褪色些许,内布乳白污渍层层叠叠。
明明只是一块布料却好像能自行发热,烫得她一看到侯守的男仆,立马把东西丢他怀里,命他洗净后收好,以便之后找到狐狸的原主人。
手中空荡荡,黎齐轻松一口气,步伐快了些许,很快把这件事丢在脑后,思索起这只狐狸的怪异之处。
还在睡得香甜的狐狸来路不明,像是突然从府里冒出来一般,侍从翻遍这个倚香院都没能寻得蛛丝马迹。
若它只是普通狐狸便算了,可偏偏它夜夜闯进仆役家中,还有能变大身形的可能。
它莫不是只精怪?
这也和她能听到它心声相印证,如此,那只小黑猫应也是只精怪。
黎齐一路琢磨着回屋,直至入睡前依旧思索这件事,陷入睡梦的她眉头紧锁,似乎陷入某种痛苦的情绪。
身边同样沉睡的人不自觉往她怀里缩去,两人紧紧相依,自窗棂透进来的皎洁月光如薄纱轻轻笼罩她们。
墙角猫窝里的小黑团原本昏昏欲睡,脑袋一点点往下低垂,突然,它像是发觉出某些异样,耳朵颤动两下。
小黑猫睁开琥珀圆眼,从暖窝爬起来,目光警惕地盯着窗口。
窗外,黑影一闪而过。
……
天亮,有人死了。
仆役院子里吵吵嚷嚷,几乎所有的人都围着院中央指点。
林俏钰跟在一队人后尾从外门口路过时,听见里头吵闹的动静,心中纳闷,不禁悄悄投去视线。
这一看惊得他心中发凉。
院子中央四人抬着白布担架,白布下面露出的两只惨白的脚正对着门口。
“谁死了……”他心有余悸地拍打胸脯,脚步加快,低声不断念叨。
后面抬担架的四人与他们背道而行,走近人烟稀少的小路,悄然把尸体抬出府。
“问竹轩里的玉管家因家中困难,半夜上吊自杀。”
这个消息开始在府里迅速传播,人传人,再人传人,过程中难免会出现误差,等落到黎齐耳朵里时,就变成了:
“玉管家半夜如厕,被鬼掐死了!”
“什么!”
树丛后偷闲的侍从惊呼,她还没来得及反问,目光一转,就注意到树枝后静止不动的身影,那熟悉脸比刚刚的流言更让人惊恐。
“见过世子殿下!”她拉着浑然不觉的同伴扑通跪下。
“起来吧。”
被发现的黎齐挥手离去,对流言没多问,继续前往母亲住所。
来之前被母亲身边侍从提醒,接连几日,母亲诸事不顺,心情不佳,此时正在主院里大动肝火处置下人。
黎齐心中惴惴不安,她有件心虚事瞒着母亲,不知母亲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把她喊过去。
刚到主院外,便听见阵阵怒斥声,院里头跪满一地仆人。
黎齐停下脚步,犹豫不前。
“轻点……轻点……”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仆人被抬出来,等走出远门后,忍不住念叨。
“世子。”两叠一起的人经过她时,艰难屈膝行礼。
黎齐挥手放行,她眼神不自主地盯想她们远处的背影,那人屁股后湿润一片,地上血迹点点。
她倒吸一口凉气。
犹豫片刻后,转身就要跑路,母亲不会因为她临阵脱逃把她怎么搞,但此时过去肯定讨不着好。
“世子!”熟悉得不行的嗓音响起。
黎齐刚抬起的脚无奈收回,转身扬起微笑面对母亲的贴身侍卫风鸣,可怜她还没开口,就被对方宛如泼头凉水一般的话激得闭上嘴。
“世子殿下,家主久候多时,就等您进去。”
等我?为什么要等我?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齐两眼一黑,心间发慌,奈何已经没时机逃跑,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风侍卫踏进主院。
她左脚刚踏过门槛,还没完全进去,一抬头就发现整个院里的侍从均把视线投来,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她。
最要命的是。
黎齐梗着僵硬的脖颈一动不敢动,不远处主位上的人脸色阴沉,凌厉目光如箭直射而来。
她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来人,把这孽子给我拉下去,没我命令,不准她踏出院门一步!”母亲严厉发话,声音饱含怒火。
门侧四个侍从速度极快地包围而来,抓住她双手狠狠压在后背,她还没来得及大喊冤枉就被人抬走。
“不是,母亲,我错了!”反应过来的她对着主院门口大声求饶,摆动身躯地试图挣脱侍卫束缚,然而没人理她。
回去路上,侍从仆人退到路边,弯腰垂目不敢直视。
“那人是谁?怎么如此狼狈……”总有不怕死的人仗着她看不到,背后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漫涌而来。
黎齐自觉丢脸,两眼一闭。
四名侍卫把她往院子里一丢,锁上门,任她自生自灭。
“我……”她狼狈地爬起来,拍掉手中的灰尘,环顾一周,院里仆人也跪了一地,低头垂目。
她内心沮丧不已,垂头丧气地回到屋内。
“妻主,你这是……”刚推门,夫郎袖子上挽迎面走来,脸上关切不已。
黎齐沉默不语,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对方温暖的颈窝,蹭蹭那细腻的肌肤,贴近深嗅幽香。
不同于隔壁倚香院衣服的熏香,温景玉身上那股香味像是自肌肤透露而出,类似于花草的温香。
他溢出汗水越多,香味越浓郁。
许是屋内闷热,又刚操劳过度,温景玉脖颈处泛出一层薄汗。
衣裳缓缓下落,半遮香肩。
唇贴在脖颈细腻的肌肤上,她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跳动的血管,浅咬一口,留下粘腻的痕迹。
顺着流畅的曲线下移,她最后一吻隔着薄衫落到他肩头。
黎齐起身低头,注视他羞怯模样。
有人安慰,心情果然好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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