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稠地涂抹在教室的窗棂上。温序咬着冰棍溜达到后巷时，脑子里还回响着美术老师的话："这次人物肖像作业，最好找个骨相好的模特。"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夏尽野。

这不能怪他。整个瑜林一中，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夏尽野这样的人——永远年级第一，永远独来独往，永远穿着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校服。女生们私下叫他"高岭之花"，男生们则半嫉妒半敬畏地称他"学神"。

温序咬着剩下一半的冰棍，拐过墙角时突然刹住脚步。

夏尽野正把一个男生按在墙上。

阳光从他们之间的缝隙漏下来，在斑驳的墙面上切割出锐利的阴影。少年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那个男生抖得像一个筛子，而夏尽野——

温序从没见过这样的夏尽野。

他眼角微微下垂，嘴角却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他突然想起自己上周在画册上看到的雪豹，那种美丽而危险的生物在发动攻击前，也会这样微微眯起眼睛。

"再让我看见你翻他书包，"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温序后背窜上一股寒意，"就不只是警告了。"

男生的眼泪砸在夏尽野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转过头时。温序的冰棍"啪嗒"掉在地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序感觉有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他想起自己素描本里那些画——阳光下看书的侧影，樱花树下小憩的轮廓，还有他偷偷在角落写的小字：想看他笑的样子。

多讽刺啊。

少年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温序抢先弯腰捡起冰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打扰了。"

他转身就走，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起来。口袋里的速写本突然变得无比沉重，那些他精心描绘的线条此刻像无数根刺，扎得他生疼。

篮球场边，陈野正在练习三分球。看到温序魂不守舍的样子，他随手把球抛过来："怎么了？见鬼了？"

"比鬼可怕。"温序接住球，用力拍打着，"你知道夏尽野背地里是什么样吗？"

陈野挑眉："不就是那个永远考第一的冰山吗？"

温序把球狠狠砸向篮板："我刚看见他把一个男生堵在巷子里威胁。"

球重重地弹回来，温序没接，任由它滚远了。

他掏出速写本，哗啦啦翻到最新的一页，那是昨天才完成的半身像，少年站在领奖台上的样子，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亏我还想找他当模特。"温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铅笔在纸上狠狠划过，"什么高岭之花，根本是......"

他没能说完。铅笔尖断了，在画纸上留下一道丑陋的疤痕。

放学铃声响起时，温序还在美术室发呆。夕阳把画架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横亘在地面上的裂缝。他盯着那幅被毁掉的素描看了很久，最后只是轻轻撕下来，对折，再对折，塞进了书包最里层。

走到校门口时，温序突然看见夏尽野站在梧桐树下。暮色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看起来又恢复了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有个女生红着脸递给他一封信，夏尽野礼貌地接过，却没有拆开的意思。

温序别过脸去。

他想起开学典礼那天，夏尽野作为新生代表发言。那天也像现在一样，阳光很好，少年站在主席台上，声音干净得像初雪融化："......希望未来三年，能与各位共同进步。"

当时温序坐在台下，速写本上不知不觉就多了一幅素描。他给那幅画取名《光与影》，因为夏尽野站在光里，而他在影中。

现在他终于看清了，有些人看似站在光里，只是因为阴影都藏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回到家，温序把书包扔在床上。那张被折起来的素描滑出来，他盯着看了很久，最后拉开抽屉，把它和去年获奖的奖状压在一起。

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弹出一条消息：【明天调座位，学号相邻的同学坐一起】

温序的学号是17，夏尽野是16。

他盯着屏幕看了足足十秒，突然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窗外，最后一丝夕阳也被夜色吞没，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温序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童话，说每当下雨，都是因为天使在哭。

他现在突然很想问问那个天使

你见过真正的恶魔吗？

他们可能就坐在你隔壁。

晨光透过纱帘漫进来时，温序已经醒了。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昨夜那场暴雨在玻璃窗上留下蜿蜒的水痕，像谁哭过的痕迹。

手机屏幕亮起，班级群里消息已经刷到99 。温序眯着眼点开，最上面是班长发的座位表——

【第三排靠窗：16号夏尽野，17号温序】

"......"

温序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哀嚎。

-

教室里嘈杂得像一锅煮沸的水。温序踩着早读铃冲进去时，发现夏尽野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晨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整个人干净得像博物馆里的石膏像

——如果温序没亲眼见过他掐着别人脖子的样子的话。

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故意把书包"砰"地砸在桌上。夏尽野正在写题，笔尖一顿，纸上洇开一小片墨迹。

"早啊，学霸。"温序歪着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没吵到你吧？"

夏尽野抬起眼。温序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在阳光下几乎是半透明的，像蝴蝶脆弱的翅翼。

"没有。"夏尽野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落在温序耳边，"你的冰棍化了。"

温序低头，看见书包侧袋里插着的冰棍正在滴滴答答往下淌糖水。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来，包装纸"刺啦"一声裂开，黏糊糊的液体全蹭在了夏尽野的数学作业本上。

空气凝固了。

夏尽野盯着被染成橙色的作业本看了两秒，慢条斯理地合上。

"对不起啊，"温序眨眨眼，"我赔你一本？"

"不用。"少年从书包里拿出湿巾，一点点擦掉桌上的糖渍，"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作业。"

温序噎住了。他准备好的所有挑衅都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堵在喉咙里。

老李抱着教案走进来，早读开始了。

-

英语课代表在发上周的测验卷。温序百无聊赖地转着笔，余光却忍不住往旁边瞟。夏尽野坐姿很端正，后颈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校服领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像某种温顺的动物。温序想。如果没见过他露出獠牙的样子的话。

"温序，68分。"

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温序面无表情地接过卷子，发现夏尽野正在笔记本上写什么，写完后不动声色地往他这边推了推——

【现在完成时的结构是have/has 过去分词】

字迹工整得刺眼。

温序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突然笑了。他一把推开笔记本，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全班听见："不劳学霸费心。"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夏尽野的笔尖停在纸上，墨水晕开一小片。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温序。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美好得像个幻觉。

温序别过脸去。

-

午休铃一响，温序就冲出了教室。他在美术室躲了一整个中午，把速写本里所有关于夏尽野的画都撕了下来。纸页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也被硬生生扯开了。

"哟，这是跟谁置气呢？"

温序猛地回头，看见美术社社长林晚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里皱巴巴的纸团。

"没谁。"温序把纸团塞进口袋，"作业画废了。"

林晚走过来，突然从他口袋里抽出一张没撕碎的画纸。那是温序最满意的一幅，夏尽野在图书馆看书的样子，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不是夏尽野吗？"林晚挑眉，"画得不错啊。"

温序一把抢回来："你看错了。"

"得了吧，"林晚笑得意味深长，"全校就他眼角有那颗痣。"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不过提醒你一句，夏尽野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温序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林晚耸耸肩："去年有个男生因为偷拍女生换衣服，被他揍进医院。当然，"她眨眨眼，"校方压下来了。"

温序愣住了。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温序坐在树荫下发呆，突然听见篮球场那边传来喧哗声。他抬头，看见夏尽野站在三分线外，手腕一抬，球划出完美的弧线——

"唰！"

空心入网。

场边响起一片惊呼。夏尽野撩起衣摆擦汗，露出一截精瘦的腰线。温序猛地低下头，铅笔在速写本上无意识地划拉着。等他回过神，纸上已经出现了夏尽野投篮时的轮廓——肌肉绷紧的背部线条，扬起的发梢，还有衣摆翻飞时若隐若现的腰窝。

"操。"

温序狠狠合上本子。

放学铃响时，天空又开始飘雨。他站在走廊上发呆，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夏尽野撑开一把黑伞，雨水顺着伞骨滴滴答答往下淌。

"你没带伞。"夏尽野说。这不是疑问句。

温序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了："怎么，学霸要送我回家？"

夏尽野没说话，只是把伞往他这边倾斜了一点。

雨越下越大。他们沉默地走在人行道上，肩膀偶尔相碰，又很快分开。温序闻到了夏尽野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雨水的潮湿，让他想起小时候去过的北方森林。

"那天在巷子里，"温序突然开口，"那个人做了什么？"

夏尽野的脚步顿了一下。雨点砸在伞面上，像无数细小的鼓点。

"他偷拍女生换衣服，"夏尽野的声音很轻，"还把照片发到群里。"

温序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所以你是在......"

"警告他。"夏尽野垂下眼睛，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不过方法欠妥。"

温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口袋里的纸团突然变得滚烫，那些被他撕碎的画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

夏尽野突然停下脚步。温序抬头，发现已经到自己家楼下了。

"数学笔记，"夏尽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他，"你要是有不懂的......"

温序翻开文件夹，愣住了。里面不仅是数学笔记，还有分门别类的错题集，重点标注，甚至还有手绘的函数图像——每一笔都干净利落，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最让温序震惊的是，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

【给总是画我的那个同学】

温序的耳尖"唰"地红了。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夏尽野转身走进雨里，黑伞在温序手中微微发烫。雨水打湿了夏尽野的肩膀，他却浑然不觉，背影挺拔得像棵雪松。

温序突然想起自己那幅被撕碎的素描。画里的夏尽野站在光里，而现在，他正一步步走进雨中，走进温序看不清楚的阴影里。

作者新作，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加油][撒花][撒花][撒花]

夏尽野Vs温序

后期会有久别重逢，破镜重圆哦[加油][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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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高岭之花人设崩塌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