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濒死

每一个除首领与冕下的蜂种腹部内,都藏有一根伴自己诞生的螯针。等级越高,其蕴含的毒素越强。

螯针与体内器官联结,但随着科技的发展,取出螯针对器官的损伤,在修复舱内疗养个把小时便可痊愈。

蜂种雌虫以取出螯针向冕下求爱,若以其作为武器,象征不死不休,鱼死网破。

……爱?

作呕?

手虽收得快,但他还是被划伤了。血痕处开始迅速暗沉,腐烂,顺着血管向上延伸,像是一张暗沉的蛛网。

“……你居然敢伤我?”罗纳德看着这处伤口,怔怔道。

他抬眼:“你居然,伤我?”

凯兰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居然从中听出了点愤怒和……委屈。

他不言语,只道:“放我出去。”

“不可能。”

红发雄虫盯了会儿不断扩散的毒素,用完好的那只手握住另一只的臂膀,猛地一用力。

人能否使用蛮力,自己的肢体撕扯下来?

人的话凯兰不知道,但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只血统高贵的虫扯下了自己的左肢,用以阻止毒素漫延。

血液如爆掉的水管喷溅,但又因种族基因的给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凝血。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你走的,你休想。我可以把你藏起来,藏在一个所有虫都找不到的地方,你永远别想摆脱我……”

时隔多年的疲惫再次将这只逃跑许久的亚雌淹没。

虫族是一个傲慢,自我,记仇且善妒的种族。他们像沼泽中生长出来的藤蔓一样阴湿,又像雨林中的毒蛇一般冷血。是宇宙中不可忽视的一方霸主,是万千物种中无冕的暴君。

罗纳德森白尖锐的犬齿长出唇外,剩余一只手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像是兽类用以撕碎猎物的利爪。

这是虫族的防御机制,可以大大降低所受到的伤害,但也让他们也失去平日里引以为傲的优雅风度。

凯兰听到了破空声。

他紧急闪避,头发却还是被钩下了几缕。

甲壳种的防御能力是族群中最强悍的,想要伤到他们,要么使用热武器,要么就去攻击他们的关节。

他的自愈能力在族群中算低的,不然早在失忆那会儿就给蓝星科学院切片研究八百次了。

凯兰冷静地想着对策,同时双腿灵活地勾上对方的脖子,用手中的利刃狠狠刺进对方的脖颈!

同时,雄虫的利爪也扎进了他的皮肉,试图将背上的虫子抓下来。

他听着自己骨头咔嚓咔嚓的摩擦断裂声,想象皮肉受到撕扯,鲜血与血肉如同污水与烂泥混合的模样。

但他不为所动,将螯针往里又死死扎了半寸。

两个反复不知痛楚为何物的怪物如野兽般撕咬拉扯,僵持不下。

“……凯兰·阿斯特。”

因喉管受损,雄虫说出的话含糊不清,血液混杂着血沫自创口又涌了上来,强悍的自愈力让创口在利刃所在处发挥作用却又被割裂,宛若凌迟。

“就算……今天我,死在了这……里。”他断断续续道,但红如烈火燃烧般的血瞳中是令人无法忽视的癫狂与扭曲,“你……也跑不掉……的。”

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们。

尖锐刺耳的警报划破天空,雄虫冕下濒死的消息通过实时监测的系统传达到距离定位最近的警局。

异化的雄虫重重倒在血泊之中,凯兰提起一口气,慢慢从他身上翻了下来,瞳孔已然有些涣散。

他爬不起来了。

他的身体将近被腰斩,脊椎断裂,挖出螯针时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一定的损伤。

罗纳德是被他放血放倒的,而他是被这个甲壳种凌迟到濒死的。

凯兰有些讽刺地提唇。可能提了,但也可能是想提没力气提。他的大脑嗡鸣,尖啸,警告他最好赶紧做出相应措施。他对这个警告非常熟悉,但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就这样吧。

他这么对自己说。

你还有值得留恋的?蓝星?你还回的去吗?

在那儿当了几年的缩头乌龟,就真当自己是那里的人了?

意识昏沉如沼泽,寒冷裹挟身躯,他缓缓合上眼皮,却在这一刻听到了一个冰冷无情的机械女声,一个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听错的女声。

“已发现搜索目标,目标急需治疗。”

——

这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和罗纳德·阿谢尔打那么狠。

罗纳德其虫虽说野蛮鲁莽,但身上不可否认的优点就是从来不会去向监管会告状,不然就冲着自己下的那些死手,足够给自己判个八百来回的死刑。

凯兰往手臂上缠着医疗绷带,动作有条不紊。脚边的医疗箱装得最多的就是绷带、消毒喷雾和消炎药,看起来有些拥挤。

处理好身上的伤后他起身,将医疗箱盖好踢进了桌子下的死角。

“怎么样?今天受的伤严不严重?”

“严重的话我应该去躺治疗舱,而不是在这里和你瞎扯。你最近的废话怎么那么多,塔妮娅。”

凯兰穿上衣服,对着镜子扣好外套扣子。

“但伤势看起来真的很严重啊!难不成你这几年都要这么过去吗?”

“有何不可。”亚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忍耐的,“他们又打不过我。”

塔妮娅沉默了一下。

“我的仿生实体这个月应该就能到了,”她道,“你等等……”

“等你的实体被他们拆成零件?”凯兰毫不留情,“其实这个定制还是有点小贵。”

别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塔妮娅:“……”

我是真的服了。

“小凯兰,你要知道一件事。”她轻叹一声,语调带着平日里所没有的沉静,“种族优势赋予了你抗衡的资本,但你并非刀枪不入,无所不能 。”

所以,请爱惜自己一点,好吗?

“我没有优势。我走到如今,全凭自己的能力而非上天的垂青。”凯兰头淡声回答,“我不拼,那么我就活不到现在,——我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活下去,仅此而已。”

我别无选择。

他们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塔妮娅首先开口岔开话题:“那你打架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为了逞一时意气弄得两败俱伤。”

“当然。”

凯兰微微笑了一下,从外表来看就只是轻扯了一下嘴角,但塔妮娅能看见他眼中泄露的些许温和笑意。

只有这时才能叫她惊觉,眼前这个不苟言

笑的年轻虫其实才度过蜕变期进入成年不久,是如此的年轻,理应鲜活。

他郑重道:“我最惜命了。”

塔妮娅不信。她太明白事与愿违这个词的含义了。

“我可以把其中改造成智能随行医生,实时监控你的定位,这样一旦你受了伤,我就能立即对你进行治疗。”

她嘀嘀咕咕,修改着定制外观的参数,“不过加大对这部分功能的要求可能需要牺牲情感模块……不然我很容易就被你蒙骗过去。”

“你听,发现你受伤后这个外观会发出这种声音。”

一阵急促的滴滴声响起,紧接着是专门关闭了情感模块的塔妮娅那一板一眼的冷漠通知:

“已发现搜索目标,目标急需治疗。”

……

……往事明灭。

“爱情,这是只会出现在那些烂俗小说里的东西。伟大的族群由骁勇善战的战士与身份高贵的冕下所引领,大家繁衍,生息,也不过是为了让族群踏遍宇宙每一个角落,向每一个被勘破的未知传达萨塔琳徳的意志。”

“上将,陛下召见。”

林准收回看向训诫碑的视线,大步走进圣殿。

高大明净的殿堂上,除了八大星域出身的王夫外,其他等级稍次的雄虫位列两侧,如雕像般静静伫立,毫无反应。

“他被带回来了。”虫母似乎就只是单纯的抱怨,没有什么杀伤力,“我就知道,他和罗纳德一旦待在一起必定会打架,现在好了,两个都一起进了治疗舱。”

殿内隐隐约约飘浮着一阵甜香。

“他们两个是从你的宅邸上找出来的。林准,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一句不算逼问的寻常问话暗藏杀机,兼具守卫作用的王夫们已经将目光齐齐投向半跪于殿下的雄虫,随时等待出手。

但林准却很淡定。

“这个故事走向您不喜欢吗,陛下。”他从容道,“我还以为您对这场针对凯兰少将的惩罚十分满意。”

诱导他回到萨塔琳徳,刺激他恢复记忆,顺带对他略施惩戒,最终的受益者是谁?

最终,罗纳德重伤,他面临受到惩处的风险,最终,凯兰回到圣殿。

希文不知道他藏匿凯兰的消息?骗鬼呢。罗纳德不就是被他引去的。

罗纳德·阿谢尔也是个蠢货,最容易吃激将法这个缺点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是改不掉。现在,最想见的那位对他的印象恐怕都跌到谷底去了,两虫现在都还躺在重症疗养舱里。

虽然自己给他留下的印象可能也好不到哪儿去,但他真的……还是想和他共处一段时光。哪怕无法真正得到。

凯兰·阿斯特。

希文·卡尔静静地审视着他,似乎是在评估他这段话的真实性。

“有心了,特罗亚。”最终他缓缓扬起一个笑容,“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这是我莫大的荣幸。”林准缓缓将手置于胸前,如以前千万次般垂首,不加起伏地念诵着圣殿外被玛提尔拉包围环绕的训诫碑上所镌刻的内容,——那是如他们一般身份却早已亡故王夫所留下的:

“我将向母神进献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忠诚和自由。伟大的萨塔琳徳在上,凡出于我口皆为真实,若有半句虚言,我的灵魂将永堕阿鼻地狱,烈火灼烧,直烧至我的生命尽头,叫我不得安息。”

上天在看吗?他看得到吗?

嘴上说的恭敬,但心里想得是另外一码事。

“凯兰大约会在一周后醒来,到时候记得过来,这是对你取悦我的奖励。”女皇嘴唇一翘,“你会对我们谈话的内容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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