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这个机甲,它的外观不符合我的审美。”
“你连自我意识都没有,谈个屁的自我意识。我扳手呢?”
这个维修室凯兰申请了三小时,现在时间还没到,就只有他一只虫。
塔妮娅一噎,拿机械手臂将扳手递了过去。
“这个机甲是市面上与你最契合的型号了,凑合一下。”凯兰接过扳手将螺丝拧好,“毕竟是官方比赛,更高级一点的以我现在的身份不应该碰到,不好搬到台面上来,委屈你了。”
塔妮娅小小地失落了一下,然后又振奋起来:“那你帮我给我的仿生实体的头发挑个颜色。”
“这种小事你自己决定,建模做好了可以直接发给厂商。”
“那我想要和你一样的身高。”
“1米9的母体外形?有想法。”
母体虫多为蜂种或蚁种的族群领袖,十分稀缺,身高多在1米5至1米8左右波动,1米9就真的是大变异了,走街上回头率爆表。
“你订做两个仿生实体,一个平时用,1米9的母体外形就当自留款。”
凯兰对自己虫向来不吝啬,塔妮娅也没推辞,乐颠颠地一心两用,一边给他递工具说闲话一边开始鼓捣自己的建模。
“你刷校内论坛了吗小凯兰,我跟你讲,你永远想不到现在的学生军校生活有多丰富……”塔妮娅滔滔不绝,讲到这些,她便完全遗忘了自己端的长辈架子,“那上面甚至还飘着对你的讨伐贴,细数了你的108项罪状……”
“登我的账号玩玩可以,但有些东西还是别念给我听了,不要有那么强的分享欲。”凯兰收拾好工具箱里的东西,将工具箱放好,“听起来怪尴尬的。”
“但这个帖子真的好搞笑哦,你真的不看看吗?”塔妮娅有些遗憾,“有虫讨伐你购买营养液从来不拿橘科口味的,是山猪吃不了细糠的低劣种亚雌。”
山猪吃不了细糠的低劣亚雌:“……”
他瘫着脸摁下出舱键,踩着边沿从十米多的高处跳了下去,平稳落地。
塔妮娅吹了个口哨:“帅!”
“你对这个词的判定标准太低了。”嘴上那么说,亚雌的心情却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他用指挥环将机甲转运至地下机甲置放仓库后便解除了维修室的使用模式。
“很完美,也许今天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要回宿舍吗?还是说先去食堂品尝一番评分极高的点心呢再睡呢?其实宿舍一千米处有一个冕下们常去的花园,要不要去那里散步邂逅独属于你的浪漫呢?”
这个绕着虫脑袋飞来飞去的智能机械哔哔叨叨,但凯兰却早已习惯。他对这个试图吸引自己注意力的碍眼小球视若无睹,拍苍蝇似的将她拍到一边,将眼睛对准智能屏幕。
“嘀——”
瞳孔验证成功,门缓缓开启。
“下次说话就说话,别挡着屏幕。”
塔妮娅:“……哦。”
她又飞起来,却见亚雌一动不动地堵在门口,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她有着检视亚雌身体的权限,亚雌对她毫无保留。可以说,亚雌是她看着长大的。
虽说他现在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从实时监测的体检数据塔妮娅便知道,问题大了去了。
瞳孔放大,面部肌肉皮质下反射,唾液腺分泌减少,胃酸减少,血糖瞬间升高,掌心皮肤血管收缩……
自主神经系统被瞬间激活,预测宿主情绪为……
紧张,和恐惧。
比他与女皇独处时的状态还要差。
他看见什么了?!难不成是……
“无聊,我还以为能录到他跪舔他领主的丑态呢。”
每一种族的领主对其臣民都带有一种天然的威慑力。基因等级越低,威力越大。
“瞧瞧,低等种不愧是低等种,被吓得动都动不了了。”
嘲笑声刺耳怪异,冲击着耳膜。
“凯兰,凯兰!”
亚雌没有回应。如果没有那一下又一下的心跳,或许塔妮娅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没办法了。
塔妮娅当机立断,释放生物电流,刺激对方恢复神志。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宝贝。”
被扔到怀中的头颅垂着眼,瞳孔涣散,皮肤触感冰凉,带着死去特有的青灰。他的半张脸血污斑驳,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凯兰记得自己当时睁大眼睛,拼命地想把这个头颅的面部特征记录下来,最好能伴着他那充满迷惘与不确定的后半生,一同葬进这空荡浩瀚的宇宙坟场里。
但他已经有些忘了。
你怎么敢忘?
凯兰·阿斯特,你怎么敢忘?!
他觉得自己正跪在这个头颅面前,佝偻着背,像个即将被处以极刑的囚犯。
我不想卷入这场纷争里……我累了,我很累。反抗是他虫之事,我只是一个懦弱的,只想苟且偷生的,奴隶。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他猛地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平静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那双眼如春日碧水,没有春光的潋滟,平静得像一面镜子。
没有风吹过,但所有余波,都藏在其中。
这是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
……
让虫感到轻微麻痹的电流让他快速回复神志。他抬眼,看向自大腿处的枪套中拔出枪拉开保险栓,两枪让正在运作的投影仪罢工,正在投影的投影仪闪了两下,很快就坏掉了。
凯兰这才将视线移向提起警惕的两只亚雌。
“有什么事。”
他慢吞吞道,“是罗纳德冕下让你们过来的吗?”
两只亚雌对视一眼,尔后其中一只道:“算你还有点眼色。跟我们走吧。”
如果凯兰的神志还算清楚的话,也许他会提高一点警惕。但现在他的情绪正低落,处于一种消极的自我厌弃中。
塔妮娅想说点什么:“凯兰……”
“跑不掉的,塔妮娅。”凯兰淡淡道,“反抗没有任何用处。”
哦,它还是有用处的,能带来死亡和解脱。
但他还不想死。
他就是这么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对站着死不感兴趣,跪着也能活。
如果他有点骨气,那么多少也能成全一番教科书里所说的“宁死不屈”。但没办法,他天生就不是这块料。命比什么都重要。
军校中的几位冕下他多少都去了解了点儿,对这位欧米伽星域的罗纳德·阿谢尔冕下印象还算深刻,对他的上门找茬毫不意外。
热情豪爽,奔放开朗,性情中虫……这些是塔妮娅从论坛给他整理出来的评价。去掉美化和马屁,就是性子急躁,崇尚武力,喜欢以暴制暴。
这是逃不掉的一场恶战。
他扯了一下嘴角,腿动了动,迈开步子。
……
——谁也不知道,当初这个窝囊阴湿且恶心的雌同是从哪儿长出的熊心豹子胆,竟然涉嫌谋杀冕下,还逍遥法外了数年之久。
罗纳德缓和了一下神色,狠狠啐了一口:“林准·特罗亚这个贱种打的就是把你私藏的心思吧?哈,人模狗样的,也就只有一些眼盲心瞎的蠢货会上当了!”
首都星的冕下,高贵,一虫之下万虫之上,是仅次于女皇的掌权者。无母体虫作首领的星域,待其老领主进入衰退期,他们便将成为所属星域的真正主人。
但他的语气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尖酸,粗鄙,不像掌权者,更像个蓝星史书中一笔带过的市井怨妇。
凯文,不,凯兰有点想笑。
明明只有一会儿,但他的嗓子已经干哑到有些疼,唾液腺像在闹罢工,正在发烫。血似乎要从喉管中反呕出来。
太阳穴突突疼得厉害,像有锥子在反复凿。眼睛没事,毕竟是义眼,只有眼眶疼。
是啊,义眼。
他轻哂,没有什么表情,但声音带着点微不可查的柔和:“冕下,我想起来了。”
罗纳德身形一僵。
……想起来了?
是因为提了林准·特罗亚,还是因为提了阿克塞尔·温特?
——不,不可能是林准·特罗亚。毕竟亚雌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日,如果是因为林准,那该想起来的早该想起来了。
“是因为阿克塞尔·温特?”他冷静下来,终于想起身为冕下应有的姿态,嗤笑道,“行啊,想起来了也好啊。”
他死死盯着身前与他身高相差无几的亚雌,一字一句,饱浸挑衅:“毕竟勾到个甘愿为你去死的蠢货也不容易,对不对?”
——啪!!!
他的脸一偏,稳了稳有些晃的身形,脸颊迅速发红,肿起。
“我说错了?”他怒极反笑,“让所有虫围着你转,像狗一样眼巴巴望着你,你不就喜欢这样吗?温特家的小少爷都为了你愿意去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凯兰·阿斯特,你是不是可得意了?”
——砰!!!
这一下凯兰没留手。罗纳德似乎没想到他来真的,竟然一下子倒了下去,腰部撞上了一侧楼梯的扶手。
亚雌转了转手腕居高临下,蓝色义眼透着无机质的冷,像是极点海下的冰川。
他没打算收手,打算再来一下,却被红发王夫一把捏住了手腕。
“适可而止。”王夫似乎终于恢复了神志,扯出一抹笑,“我让你做我的雌君,阿克塞尔有什么好的,难道你还要给他守一辈子寡吗?跟我走,我们可以回归旧日的和平,继续生活。”
他垂眸,循循善诱:“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权力,地位,金钱,爱情。”
雄虫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像是泰坦尼克号中象征主人公爱情的海洋之心,将大海的神秘蕴藏其中。
但凯兰只觉得恶心。
他面无表情,另一只手狠狠捅进自己的腹部,手指翻搅,最后掏出了一把不经雕琢的墨色类似匕首的尖锐晶体,剁向对方用于牵制自己的那只手!
罗纳德瞳孔一缩,下意识松开手噔噔后退几步,面带不可置信。
亚雌一只手堵住腹部不断涌出汩汩鲜血的洞口,一只手紧握那个尖锐晶体,与他对峙,像是只正在对峙审视对手的兽类。
“你们的爱都一样令我作呕。”
他直视着他的眼,一字一顿。
中秋快乐!
凯兰在奥塔的蜕变过程大概就是从消极应对等死到被激怒上赶着找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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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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