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面色慌张地说出这句逆天之言，陈栖忆挑了挑眉，有点惊讶地“哦”了一声。

下属继续道：“本来还看管得好好的，但后来等我去换值的时候，发现有兄弟已经倒在看管室前，被打晕了！”

“我当时匆忙，连忙进去看，就发现……”下属面露不忍之色，显然也没有意识到这个意外。

“看管室一向看官森严，又有谁能进去。”陈栖忆问了一句。

下属神色很是关切，回道：“陈大人，自我发现以来，就有人前去探查。作案人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现在看来，毫无头绪……据我们判断，这件事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现在再去找，怎么来得及……

陈栖忆还是抱一丝希望，明知道机会不大，但能发现一点是一点罢：“你们继续查。”

“是。”

等下属走后，陈栖忆在内室踱来踱去，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已经有了数个作案人选。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池念森。

这人近来和自己相当不对付，虽说自己有意想和他和好，但他始终不领情，加之池念森本人自始至终都有嫌疑，出现的突然，行动也突然。包括那池琴，即使不一定和戏子的事真正有关，但是以他的性子，但凡有人被牵连到这场案件中，那就一个都不能放过。

也可能是金行舟，这人出场神秘，方才看池念森的眼神，好像也不像和金行舟以前就认识，或许二人也只是恰好碰见罢了。金行舟身份尴尬，他为了给自己洗白，或许就会做出这种销毁证据之事。

或许，是刘乡绅。

陈栖忆猛然想到。不知为什么，直觉告诉他刘乡绅建房子就和这件事有关，但目前没有什么线索，也可能是自己太早下定论了。

与其在这里干想，不如出门去见上一面，也好早日获得线索。这么想着，陈栖忆出内室门，迎面就撞上一人。

正是池念森。

二人目光相对，皆是一惊。

“你找我？”陈栖忆问道。心中莫名有点兴奋。

池念森脸上划过一抹不耐烦，微笑道：“是啊，陈大人。在下正好有事来找你。”他也不停顿，紧接着道：“听说那尸体没了？”

消息真快……陈栖忆冷笑。

池念森就当没看见，接着道：“陈大人不打算好好与我谈谈？”

“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虽说池念森就在回清坊没走过，但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也未免太可疑了点。

池念森一笑，手背在身后：“陈大人真不会讲话，和我谈就不成了吗？现在正是最紧张的时候，陈大人怀疑我，我也自然怀疑陈大人。”

陈栖忆一诧，没想这人胆子这么大，竟然直接当着他的面说怀疑他。他正想着怎么回答，又听见一人脚步声朝这里走来，步子不紧不慢。

“池公子。”他声音明亮，“你说的李肃父母……”

池念森一个眼神刺过去，金行舟立马没了音，转头看见原来陈大人也在这，他如今已经知道这人就是自己想的御史大夫，态度也恭敬许多，礼貌道：“见过陈大人，在下金行舟。”

“我已经知道了。”陈栖忆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开口：“你们两个还有什么事吗？”

“事情吗？有是肯定有的。”

池念森笑道：“就看陈大人自己乐不乐意听了。”

陈栖忆突然转变了态度：“我有什么不乐意的。你们说吧。”

他这么说，池念森也就不客气了，抬眸道：“是这样，刚才的事事发突然，我们很是意外，但意外之下定然是阴谋，不破了这桩案子，恐怕接下来的也很难办。”

这话说得不错，陈栖忆勉强同意。如今刘乡绅守在炼丹房里要飞升，李肃被他抓住现在还在喊要去死，刘启被他软禁，却傻头傻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肯说。

当今之下，可用之人竟然很少很少，只剩下一个池念森。金行舟看上去脑子也不笨，若是心思还善良，也能拿过来用他一用。

现下情况紧急，要是池念森自己都找上门来，那陈栖忆就不多说什么客套话，坐下就邀请两位一同吃点东西。

“承蒙厚爱，”池念森拱了拱手，与金行舟在陈大人面前坐下，腰上一痛，显然是在方才打闹时弄伤的。

他本就旧伤未好全，如今新添一伤，更是疼得要命，但为了眼下事情，池念森也只好忍着，强行逼出一个笑。

陈栖忆知晓他浑身不舒服，虽说心里有气，但口气缓和下来：“怎么说？你们两个找我作甚？”

趁着池念森正腰疼，金行舟立马开口：“当然是有事要和你说。陈大人，现在我们谁都不相信对方，这样该如何交谈，不如这样，陈大人你就别戒备我们了，总归现在是在回清坊，我们两个孤身前来，能做出什么事？”

他这话说得和废话一样，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我看陈大人你也挺没出息的，连这么个案子都办不好，要不是我们两个赏脸，你不知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所以就老老实实听我们的，别尽整些幺蛾子。

陈栖忆自动发挥想象，脸先黑了一点。

金行舟有点奇怪，自己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怎么看陈大人表情，非但没高兴起来，反而还更加生气？

池念森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还是要我出手。

他知道现在陈栖忆心情烦躁，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无用的废话，因此一针见血：“以愚拙见，陈大人，这事和刘乡绅脱不了关系。”

这刚好和陈栖忆所相吻合。御史大夫不由眉间微动，看了这人一眼。

池念森正伤着，面色虚浮，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珍重，铿锵有力：“刘乡绅自始至终都没出过面，顶多就他一个儿子，但他又无时无刻不在这场案子中，只是我们忽视罢了。刘启嘴里必然问不出什么话，因为真正的问题，是出在炼丹房里！”

陈栖忆眯了眯眼，嘴角一勾：“嗯，然后呢？”

见对方来了兴致，池念森趁热打铁：“这件事来了个蹊跷，但若是仔细想想，也不难发现。陈大人好好回忆，建炼丹房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这批钱刚好大差不差，就在这个时候？金公子也刚好在这个时候中的进士，来往江州，又刚好要被调往京城？这暗中必然有联系。”

池念森微皱了眉头，眼神凝重：“我不妨坦白了讲。依在下看来，刘乡绅的事再怎么大也是江州的事，金公子的事却是京城的，再扩展开来，就可以说是全国的，为什么两个地方会有联系，就是因为中间人在，那中间人是谁？如今看来，也只有你了——金行舟。”

他首次直呼金行舟的全名，本来在一边尬笑的金行舟不由一愣，连忙扭头看他，诧异道：“不是，池公子，你怎么……”

他本来想说出尔反尔，不是在外面都说好了吗？两人暂时结为同盟，结果这人又开始指控他。

当真没脸！

池念森微微一笑，开口缓和道：“我方才说了，我是坦白了讲，这些话你们爱信不信。金公子也不必太担心，只要你心中无愧，就把我讲的当作放屁吧。”

金行舟忍不住在心中骂道：你轻飘飘说了一句就揭过了是吧？！

池念森不再看他，继续推测道：“既然这个案件牵扯到这么多人，金公子又是其中的关键人物，那陈大人不妨随我一起，就从金公子入手？”

陈栖忆大笑，立马憋住，这池念森可真有意思，在我面前直接推锅，根本不怕。怎么，就这么相信我一定会向着你？

陈栖忆淡笑道：“森森你真棒。”

池念森一呆，面上露出鄙夷之色，嘴巴抿成一条线，内心相当不舒服。

金行舟此时慌了。

他原本只和端王有关系，对于这案子也是奉端王之命前来探查，本来看看情况就立马走，谁知竟碰到了这样一队人马，如今自己想抽身，确实变得难了。

陈栖忆此时笑着看他。

金行舟还是有点气度在身上的，毕竟是读过书的文化人，况且自己还虚长几岁，总不能一开始就怕了。于是他睁着一张坦荡如砥的眼，同样回看御史大夫。

侍卫当即堵住了门口。

“你和刘乡绅可有什么关系？”他开门见山地问。

金行舟垂下眸子，目光淡淡，“点头之交罢了。”

“只是认识？”

“只是认识。”

呦，还整得自己是个君子似的。

池念森插嘴道：“那你义父是怎么回事？”

金行舟眸光一颤，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知道了，平静地说：“义父与我交情也不深，只是明面上的。”

“真的？”

池念森揣测着，他突然问这个素未谋面的义父是有理由的。

金行舟生父生母穷酸，早年金行舟就过继给了这个义父，义父一家姓周，是晚归城的土豪，当地人都叫其为周土豪。

土豪的名字也不是虚的，金行舟也比较有福气，养在了一个富人家，成年后就一头埋在科举里，他来江州暗中是为了端王，明上是江州有一户人家与周土豪认识，可以在日常生活上多照顾照顾远在家乡的金行舟。

讲到这里好像都没什么问题，但问题就出在这户人家就是刘乡绅。

这不就有关系了。因此池念森从一开始就对金行舟满是猜忌，一直认为他不简单。

“我虽在江州也可以安身，但连那刘乡绅的脸都没见过，怎么就说是我了？”金行舟失笑，认为二者毫无关系。池念森问这个根本没用。

但有点敏感度的人都知道这事绝对不是偶然，陈栖忆立刻开口：“你义父在你走前可对你说过什么？”

金行舟心中有点紧张，毕竟坐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御史大夫，他抿了抿唇，努力回忆：“这没什么，无非是一些保重的话。”

“后来有信件寄来么？”

“有。”金行舟老实回答，“叫我放松放松，既然已经考中了，就不要再读书到很晚了，多结交几个朋友也是好的。”

这话听到这里或许会感叹，我的天，这义父对金行舟那真是一等一的照顾，结果这白眼狼还说交情不深。但池念森却皱了眉，他精准地找出了里面不对的地方。

“放松放松？”

金行舟还没反应过来，有点疑惑地看向池念森：“池公子有何高见？”

池念森星眸一抬，冷道：“来人，给我绑！”

这里就一个秦飞在，但是秦飞此时正焦急地候在外面，没法进去，只有两个陈栖忆的属下。

他们听见池念森突然这么一说，皆是一愣，第一反应看自己大人怎么表示，见陈栖忆目色淡然，好像并没有多么在意，许是这俊俏公子说话有道理，恍惚间觉得应该听这个人话，于是竟不知怎的，两人抬步上前，手持铁链，往金行舟身上一抽，瞬间就把人绑起来，还贴心地捂了口，省的这新科进士说话。

池念森这一举动全出自内心，他如今好像摸到了一点轨迹，心潮澎湃，等金行舟满是慌张的脸被遮住大半后，方才醒悟过来，自己都愣了一愣。

“森森你真有魄力。”陈栖忆冷笑道。

池念森就当自己听不出这家伙的讥讽之意，悠然回答：“没什么魄力不魄力的，无非是帮陈大人办事。”

这人真不要脸到家了，擅自动用自己的人还说是在给自己办事。陈栖忆气急反笑。

池念森顶着压力，也不管他，呦道：“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反正做都做了，那就放手一搏！

两个呆头侍卫立马搜寻起来。

金行舟双脸发红，眼中满是愤怒的血丝，因着说不出话，只好恶狠狠地盯着池念森看。两手被可怜地绑在身后，不断扭动，试图逃脱，铁链却将其绑得很深，不一会儿，手腕上，脖颈上，皆是红色印迹，污泥满布。

池念森丝毫不怕他，因为自己心中有七成把握，非常笃定。

那两个侍卫检查一阵，表示没有什么发现。

池念森一语定音：“去叫叶先生来！快速！”

其中一个侍卫匆匆离开。

陈栖忆没说过一句话，根本不看金行舟一眼，只盯着池念森。

霎时，随着门沉沉关闭，房间里只剩下金行舟愤怒的喘息声。

池念森的感受当然也不好，虽说他很有把握，但陈栖忆不一定能相信他，而这里是回清坊，如果得不到御史大夫的信任，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于是池念森转过身，正对陈栖忆，难得沉稳一次，正色道：“大人，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见谅。”

陈栖忆冷哼一声。

池念森眼中露出一点希冀的光芒，温声道：“陈大人，你可信我？”

今天双更！这次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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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风来斩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