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青天风雨前

这一声出来,池念森不得不感叹宁承运的胆子之大。

“好。”陈栖忆云淡风轻,笑笑,“王子好胆量。”

宁承运是不会喝酒,装作淡定地放下酒杯,只感到嗓子里如有烈火吞噬,刺激着他的全身神经。池念森看出他的不适,也不为难他,等到宁承运恢复好后,他才道:“第一条……”

宁承运的声音有点沙哑,顿了顿开口:“那天晚上的事我确实记得不全。咳咳咳。”

陈栖忆很及时地给他递杯水,宁承运喝下后,继续道:“我从国子监回来,路上遇一小道,突然有人出来挡住我去路,我问他是谁,他不回答,只用黑布捂住我的眼睛,我呼救不得,因为嘴巴也被堵住。”

“然后被带到一个偏僻之地,不知道他们给我用了什么东西,我只感觉头疼,全身发热,神志不清后就任凭他们摆布,看不清他们的脸,只听到有很多笑声。”

“笑声能辨别出来吗?”陈欧逸问。

宁承运摇摇头。

“有可能是王桓一伙。”池念森猜测到。

“不好说。王桓从不偷偷摸摸,要干嘛也肯定是光明正大地干。”

宁承运:有必要在我面前讨论这个吗!

池念森:“可为了吸引他人注意,那人竟会烧我的屋子。”

陈栖忆:“也许你只是那个幸运儿,只是因为池府离天牢近而已。”

缄默一阵。

突然陈栖忆开口:“那死刑犯可有什么来历?”

果不其然,池念森早就调查好:“三年前因为海商事件进得牢,又恰好在那一天问斩。”

言下之意,那死刑犯也是其中的一人。陈栖忆沉吟道:“海商。”乍一听,似乎和这件事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那又是如何跟外面人串通的?

“这也是一个疑点。”池念森啜了口茶,向宁承运道:“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宁承运沉默。

“那我要说了。”陈栖忆接下话头,不等他开口,对面池念森摇摇头,道:“隔墙有耳。”

宁承运:我是哪只耳?!

陈栖忆没接着往下说,只是笑笑。这时池念森站起身,同时间,陈栖忆也和他想到一块,两人相视一笑,丢下宁承运离开。

宁承运:呵呵,果然,这两人的话不能信。

“你不相信宁承运?”陈栖忆低声问道。

“我相信他。”池念森却说。

陈栖忆一愣,池念森瞟他一眼:“是有其他人,拿他挡键盘罢了。”

两人选一间包间,往里头一坐,陈栖忆便开口:“这郁金水香确实来自于凝香馆。”一分钟后,他讲完所有信息,一抬头,却看见池念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池大人?”

“无事。”池念森开颜,“陈大人今天的簪子怎么是朝左的?”

陈栖忆一顿,想到自己从来习惯右手插簪,应该是月琴给他束发时换过方向,但被池念森想歪了。

于是他盈盈道:“池大人多想,是月琴小娘子为我梳头。”

“哦,原来是这回事。”池念森小声道。看样子好像是明白陈栖忆的话,但陈栖忆从他八卦的表情来看,他肯定没信自己。

“这也是的,毕竟时间也不够……”

陈栖忆:“……”

池念森打破凝固的空气,道:“那便去春山雅苑走一趟吧。”春山雅苑便是月琴小娘子提供的住址,现下只能去那里会一会那名调香师了。

反正现在线索就这一条,他们也只能抓住这一条来看,二人下了楼后,宁承运就很没有王子风范地跑过来,嚷嚷着要一同去。

其实这地方就在京城,乘车过去也不远,如果事情顺利,一天就能解决,二人也没有拒绝宁承运的理由,这么想着,便同意了。

很快,三人同行,来到一处幽静之地。

春山雅苑坐落在一处京城北部无名小山的半山腰上,进苑时看见满园鲜花,当真是春意阑珊,春和景明,春色撩人,春山如笑。环境如此之清幽美丽,不由让池念森都看呆眼。

不管那调香师是何方背景,单单看这,便可知是一名内心优雅之人。

到大门,有童子上前开门,见到来客,惊羡之余露出疑惑神色:“三位君子可要找谁?”

“荷羽姑娘。”陈栖忆礼貌开口。

荷羽姑娘,也就是那位调香师了。

童子不知道来客是什么身份,切记自己使命,回复道:“我家娘子今日去采药了,现在不在家。”

“什么时候去的?”

“两个时辰前,奴才也不知何时回来,三位君子要不改日再来?”

池念森:“不必,我们可等姑娘回来。”

“三位这边请。”童子道。

进入里面,才知道外面春光不过是前头菜,这里得更加赏心悦目。三人在童子的照料下落座,环视四周。

一共两位童子。池念森在心中默默数到。

三人干坐着等了一刻钟,虽说童子没有怠慢客人的说法,茶水皆备,但实在无聊。

“如今该怎么办?”宁承运年纪最小,坐不住了,率先开口。

“当然是……”陈栖忆坏笑,“搜!”

方才与月琴小娘子对话时,陈栖忆得知这郁金水香虽然芳香无比,但做法复杂烦琐,很多香铺子都不做,再加上这郁金水香用多容易头晕昏迷,现在很多地方都禁掉。

但这荷羽姑娘不仅自己尝试,还把这郁金水香传入凝香馆。

思索间,鼻尖突然闻到一丝苦涩的药味。

池念森皱眉,随意问道:“荷羽姑娘擅长熬药?”

一童子徐徐点头,回答:“我家娘子爱制香,对中药也有所了解。”

陈栖忆缓缓站起身,又道:“那姑娘可真是精通各方啊。”

说完,他抬手一点,那童子顿时软软绵绵地倒地。

不等另一位童子震惊,陈栖忆如瞬移般“嗖”的一声来到那童子背后,一样的方法解决。

宁承运还没见过这样的强迫方法,张大嘴。

陈栖忆蹲下身查看,笑着说:“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你应该留着一位的。”池念森已经翻翻找找起来,边找边说:“东西太多,留着还能给我们领路。”

陈栖忆来到他旁边,漫不经心道:“郁金花不是在这个时候开的。”

池念森却噗嗤一笑,回答:“谁告诉你郁金水香就一定是郁金花所做?”

“那你说,什么做的?”陈栖忆问道。

“彼岸花。”池念森很有自信,“彼岸花的花香很浓郁,并且在七月盛开。它的香味没有毒,但全株有毒。”

这就很清楚了,抹上郁金水香的人为何会感到头晕。陈栖忆伸头往外一看,院外是种彼岸花,细长花瓣,颜色火红。

池念森此时正在翻一处抽屉,突然他手一顿。陈栖忆连忙走过来,问道:“找到什么了?”

“花种,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池念森回答,“但这个,很紧要。”

说着,他从中拿出一个木盒子。宁承运见有什么发现,立即迎上前看。

“盒子不大,由黑檀制成,纹理黑白相间,略具光泽,是一种很稀有的木料。这种盒子装着的东西,也多半是重要的。”池念森分析说。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宁承运奇怪。

池念森嘴角一歪:“当然是你小瞧我了。”宁承运听得出他的好赖话,当时就白眼一翻。

池念森研究一阵,小机关一按,木盒便成功打开。霎时,一道刺眼亮光如箭般发射而出。陈栖忆一晃眼,忍不住皱皱眉。但他身边的池念森却连眼都没眨一下,死死盯着其中之物。

是酒红血珀!

血珀为琥珀的一种,酒红血珀其高贵炫目的红色便是中华所喜爱的,而这块看起来是血珀中的精品,自然是光彩夺目,清澈透亮。

等到陈栖忆也看清后,脸色立马就变得神秘起来。

旁边的宁承运不知其中关系,连忙向沉默的两人问道:“怎么了?这酒红血珀可有什么来历?”

池念森冷笑:“血珀原产地来自国外,你说奇不奇怪,怎么会在这呢?”

像酒红血珀这等珍贵之物,连皇上都没有,各宫的嫔妃每日盼望,巴不得自己能拿到一块,今日却出现在一位普通的调香师手中,这就令人怀疑了。

他从池念森手中接过黑檀木盒,两指拿起其中血珀,对照阳光,在光线下内部红色炫耀夺目,变化莫测,但体内有些许淡淡的雾状混浊物。

“血珀是羯族的东西,礴国尚且这么宝贝,中原能引进一块都是大幸。”

他幽幽开口:“血珀之珍贵,之高雅,使得它很受王公贵族的喜爱,但好巧不巧,最后一块酒红血珀在十五年前便不见了,而这问题所在,这荷羽姑娘是哪里来的血珀?”

此言一出,连池念森都一惊,没想这酒红血珀竟与皇宫颇有瓜葛。他紧紧看着陈栖忆:“当年的最后一块血珀是谁所拥有?又是怎么没的?”

陈栖忆看着他,嫣然:“十五年前我大字都不识几个,我哪知道。”

宁承运冲上前,嚷道:“给我看看!”

“小声点!”池念森道,“做贼不心虚吗?”

陈栖忆依言,把那块酒红血珀递给他,回道:“做得多了,怎还会心虚?”

你就是这么做榜样的?池念森暗暗吐槽。

他们收拾好现场,便从春山雅苑出来。与来时唯一不同的是,宁承运的怀里多了一个黑檀木盒。但池念森思忖着,还是觉得不安,道:“就这样偷出去,是不是不太礼貌?”

“这有什么的?”陈栖忆道,“荷羽姑娘迟早会找上我们,到时候这血珀归谁还存疑呢。”

“那两个小童怎么办?”宁承运此时从血珀中回过神来,问道。

“至多半个时辰便会醒,醒了也是什么都记不起来的,只会认为自己偷懒睡着。”陈栖忆帮他解疑。

三人来到陈栖忆事先买下的院宅。小厮们送上点心,把三位老爷照顾得服服帖帖的。

“说吧。”池念森找个借口遣走宁承运,对陈栖忆开口,“酒红血珀到到是什么?”在春山雅苑时,池念森就一眼看出陈栖忆不是不知道血珀来历,而是在忌惮着什么。

既然池念森都看出来了,陈栖忆也就不埋藏,但他不先回复他,反而反客为主,问道:“池大人不问我为什么在春山雅苑时不说真相?”

池念森毫不怯场:“这有什么好问的,无非是犯宫里的什么禁忌,要不就是陈大人您,自己有难言之隐。”说到这,池念森认为自己把意思点到位了。

大概就是:要说就说,老子没时间陪你耗。

陈栖忆果然不卖关子,认真道:“这酒红血珀本是何家人之物,是何家何安奉命守边疆时,无意间得到的。这酒红血珀是当时宁朝独一份,有多珍惜不必我说了吧。”

池念森低头抿一口茶,接着他的话:“所以何家人寻思来寻思去,觉得此物如此之贵重,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不该有的心思,便是想把这血珀独占。

陈栖忆赞赏地看他一眼,道:“没错,照理说,既然是独一份,那便是要上交给皇帝的。何家人既想把这酒红血珀抢占,又不愿得罪先帝,那能怎么办?”

“只能是布局,欺蒙先贤。”池念森道。

“对啊。”陈栖忆手一拍,“这不就出来了吗?刚好特别巧,当时又是新一年的新科考试,何平便想从这群文弱书生中动手。”

池念森问道:“是谁?”

陈栖忆粲齿:“王以诗。”

王以诗?池念森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他姓氏为王,就猜中大半:“王家大哥想必就是这位吧?”

陈栖忆挑眉:“森森啊,你怎么这么聪明。”

池念森被他的这个称呼骇了一跳,慌忙低头喝茶:“你接着说。”

陈栖忆一笑:“王以诗毕竟是王家出身,虽然当时的王家还没这么强盛,但好歹也是名门世家,何平此做便是明摆着欺负。”

“那他是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会想到在王家大哥身上做手脚?”池念森不住插嘴。

“一是自己二弟何安胜仗回归,这便在先帝面前长足面子,二是梅氏。”

“梅氏,乃为王家老爷四房,说到底只是一名小妾。她出生平庸,因生得好看,便被当时年过七旬的王老爷看中,娶回家当了小太太。这倒没什么,不过那梅氏突然从普通百姓一跃嫁入豪门,就像土鸡做了凤凰。”

“她内心窃喜不说,过了一段安稳日子,便开始变得不满足,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又得王家老爷宠爱,逐渐变得目中无人。正房是千金小姐出身,一开始不把这梅氏看在眼里,梅氏口头上嘲笑她也就是小小惩戒一番。却不想这梅氏不但不见好就收,反而数次挑战她的底线。”

“正房心里生气,就向王老爷告状。结果这梅氏实在无赖,不仅不承认错误,还指认是正房总是欺负自己,而且王老爷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偏袒梅氏,迟迟不给这事下定论。正房不愿受气,就跑到娘家人那里诉苦,这一下,搞得王府上下鸡犬不宁,不得安生。”

“后面这个梅氏也意识到把事情搞大,担心自己丢了性命,就连忙向正房去求情,正房正在气头上,哪里还会听她的话。但梅氏是真的害怕了,连着几天说好话。正房气消后,想着自己也年龄大了,没必要和这些莺莺燕燕过不去,也就不在意了。”

“从那天后,梅氏果然安顿不少,不再闹事了。但坏消息传来,王老爷重病离世。这一噩耗,把刚安定下来没多久的王家,又慌成一锅粥。而且梅氏终究不是省油的灯,老爷死了自己空虚寂寞,趁着混乱与外人私会。但不久就被正房发现。”

“正房发现这个丑闻后,气不打一处来,又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思索过后,就把梅氏秘密处决了。可也不知是那个不长嘴的,这桩丑闻竟然在宫中传开了。何家人知道后,意识到这是掰倒王家的最好机会,就在王家大哥王以诗身上动手。”

池念森沉吟:“那何平是怎么诬陷王以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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