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寒梅著花未

池念森哂笑一声,没太把水月清的话放在心上。远在天边的秦飞再次来信,信鸽把信送到池念森手中,只有一句话:已按照吩咐行事。他会心一笑。

与此同时,刚下山的周荣则被叫到父亲面前,守财奴父亲受不住这个气,没忍住把儿子大骂一阵。

周荣一脸懵逼,咱家什么时候断了这么多店铺?他又一想,池家早已落寞,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和他们作对。但他却殊不知,你当池念森没有留一手?

既然是你先招惹的我,就别怪我掣肘你!

……

京城。

京城逐渐恢复生机,叫卖声此起彼伏。池念森在赵思华那里挂了请假条,赵思华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由于他的身份有点特殊,一个随从都没有带,在一个商队里混入京城内就带上幂篱。

连着五天的车马颠簸让池念森头晕目眩。坐在一个摊位前点了一个馄饨,馄饨量少,但足够热乎,一碗下去顶个水饱,全身上下吃得都舒畅。

池念森心情郁闷,又口干舌燥,问过不少人家都没有陈栖忆的消息,甚至还有些人说已经归天了。

归天倒不可能,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也是顶多回到现实世界,所以池念森付了饭钱后就决定去陈府碰碰运气。

陈府门可罗雀,早已失去以往的威风,朱门掉漆,颜色发暗,只残余着以前的一点点辉煌。池念森站在红门之前仰头望着高大的陈侯府。

来之前打听过,陈家老人该走的都走了,年轻人该流放的流放,该处死的处死,只剩下当时在王百忠统治的几天里,侥幸逃生的陈楚芝和陈栖忆。

陈楚芝能活下来也不过是与王桓是一对狐朋狗友,池念森嗤之以鼻,回想起那天的黑历史,更是怒发冲天。

门前保安在懒懒打盹,也是没想到这大冬天的竟然还会有人来这里拜访,见池念森风尘仆仆,一开始是不让他进的。

但池念森态度强硬,守卫是新招的,经验实在不足,没几下就被池念森的伶牙俐齿打败,只好前去寻找帮助。来开门的是陈楚芝的手下丫鬟,丫鬟哪里见过池念森,犹豫着让不让陌生人进。

但池念森自有他的一套办法,面对年龄小的姑娘,一下就改变态度,文质彬彬,一副读书人风采。丫鬟立马就被哄得咧嘴,想着这人说是陈栖忆的故友,也不像是什么野门野户出来的,寻思一阵后就让人进去了。

池念森一直温柔笑着,但见陈府之内也不似以往一般漂亮,无意间飘过一处,本来陈府是种着一片竹子的,现在确实都被移走,留下光秃秃的一片。一名丫鬟正无精打采地扫着地。

池念森心中一凛,忍住没多想,连笑容都僵了僵。

陈楚芝昨晚喝得烂醉,现在头还疼着,见那名带着幂篱的,自称是自己大哥故友的人进来,又端起身子,试图维系陈家最后的一点颜面。

池念森也懒得在陈楚芝面前掩盖身份,主动解下幂篱,露出那张脸,温声道:“陈二公子,好久不见。”

陈楚芝呼吸一掷,脑子不由清晰几分,直直看着这名不速之客,竟是一句话都没说。

池念森忽略他的无理,继续道:“陈二公子近来可好?”

陈楚芝冷哼一声:“原来池公子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从未有过此意,想来是陈二公子多想了。”池念森不卑不亢,不想再多周旋,直入正题:“不知陈大公子在家否?”

陈楚芝目光一暗:“池大人找他做什么?”

“随口一问。”池念森道,“我都说了这么久,陈二公子连个座位都不肯赐给我吗?”

陈楚芝:“是我失礼。”等到池念森坐下后,又递上一杯茶。

池念森看了一眼清清的茶水,没动,而是接着说:“陈二公子可否回答我的问题?”

气氛顿时沉默下来。陈楚芝摆摆手,堂中小厮立马识趣地退下。

池念森依旧有耐心,静静等待着。

陈楚芝还是开口:“池公子若是想知道我大哥的下落,那许是要无功而返了。”

“嗯?”池念森眼中彻底没了温度。

“大哥失踪快三个月了。”陈楚芝漫不经心,好似说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们找过,但没有任何消息。池公子是想看看我大哥的遗照吗。”

藏在袖口中的手握紧,但池念森表面上还是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哦,原来是这样。那在下便是来吊唁的。”

陈楚芝轻笑一声:“池公子都来了,想必我大哥在地下会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池念森懒得和他周旋,又问:“他在哪儿?”

“失踪了!”陈楚芝右眉一跳,“没了!”

池念森冷下眼神。

“我再问一遍。”池念森冷冷道,“他,在哪儿?”

“池公子听不懂话?”陈楚芝乐了乐,“没啦!”

池念森太阳穴突突地跳:“休胡说!”

“骗你干嘛?”陈楚芝笑笑,“信不信由你。”

他说完这话,池念森终于忍不住,一拳朝陈楚芝那张可恶的脸上砸去。陈楚芝生生挨了这一拳,嘴角流出一串血液,但他还是在笑。

池念森冷冷从上方凝视着他,道:“就你这般废物,也配叫他大哥?”

“就你这窝囊样子——”

“也配?”

他转身出门,只留下一个背影。

陈楚芝愣了一下,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随后又大笑道:“我就是废物,还有谁比我更废物吗?陈栖忆他有我这个弟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哈哈哈哈!”

池念森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地走出门外。

疯狂的笑声还在继续,而他绕过热闹非凡的人群,抬眼往前看,对面就是高城深池,桂殿兰宫,陈栖忆在那里吗?

池念森自报家门,可是宫门侍卫一听到他这个名字就如同碰了血,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去。不管他如何表示,他们态度强硬,严厉禁止。

于是池念森就等,他站在巍峨的宫门前,风雪还在下,飘飘洒洒,落在他肩上,落在他脸上,然后融化,把他的脸冻得惨白。

侍卫送来伞,池念森看着这把伞,还是接了,但是他没有走,呼啸的风声把他的耳朵吹得发红,侍卫也没有赶他,甚至还给他送来一个手炉。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皇宫内。

宁承运多少次欲言又止,沉稳的他在这时也变得躁虑不安,他求助似的眼神看向端坐在旁边的陈栖忆。

陈栖忆掀开眼帘,稳住心神道:“端王何事?”值得一提的是,宁泽在动乱中丧生,而风头正盛的宁承运继位。

端王宁承运思忖一阵,终于还是开口:“先生,要不还是让池大人进来吧?”

陈栖忆喉结滚了滚,说道:“不可。”

宁承运急了:“为何?他都站在那里这么久,再这样下去会冻坏的。”

陈栖忆抬眼看他,宁承运被他阴暗的眼神吓得一怔,他半晌后说道:“他不适合这里。”

宁承运没明白:“什么?”

陈栖忆不说话了,只是让下人又为池念森送去大氅。

“你再说一遍。”宫门外的池念森红着眼睛质问道,一把将那狐皮大氅甩在雪地上。

侍卫低声下气,只好再重复一遍:“端王请您先回去,站在这里生病可不好。池大人,您就听一回吧,奴婢就这一个脑袋啊。”

“我要见端王。”池念森气地浑身发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让我见他。”

侍卫立马扑通一声跪下来,哭诉道:“大人,您就依了小的吧,您请回吧!我的贱命可都握在大人手中啦!”

池念森牙齿打颤,拎起那侍卫的衣领,目眦欲裂:“他没死是不是!他为什么不肯见我,说话啊!告诉我,为什么!”

侍卫发憷道:“小的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池念森冷笑一声,一把丢开那名可怜的侍卫:“好啊……好得很!老子大老远跑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结果?!我被困在南陵山上,也是你设计的吧,真是打的好算盘,真好啊……”

“齐忆!要点脸就给我出来!”池念森吼着嗓子,声音中带上了哽咽,“你不是喜欢我?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出来!”

偏偏风雪下得很大,落在眉睫上,转瞬即化。

“睡了我就走是吧!”池念森眼眶发红,热泪就要喷涌而出,在眼眶里打着转,“喜欢我就这样?”

“你肯定在里面的!是不是……”

朱红门前,落雪梅上,传来一阵沉闷的哭声……

殿内宁承运看着池念森离去的身影,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先生您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陈栖忆的瞳孔在颤抖,但是没有回答他的话。

这时有人进来传来喜报:“禀告端王千岁,时苍城那边,陆将军报来捷报,大获全胜!”

宁承运微微勾了勾嘴角,说道:“陆将军领军有功,乃我朝之栋梁。”一旁的太监立马凑声说了一堆赏品,以表示端王对陆川的宠信。

次年一月,端王称帝,所有官员跪地称皇。改国号为永晏。

“吾皇万岁万万岁!”嘹亮的声音响彻云霄,预示着新一代帝王的诞生。

三日后,陆川带兵回归,被宁渊帝升为大将军,最高军事将领。

“郎君。”新晋御史杜崇明站在屏风外,低着头恭恭敬敬行礼。

屏风内的陈栖忆淡淡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个修长的身影,他压低声音:“何事?”

“最近南方病疫肆虐,不少百姓丧命其中,新皇日理万机,实在拿不出时间,国师大人可有何高见?”

“哦?”陈栖忆挑挑眉,道:“我还没什么想法,不如你先说说?”

杜崇明一愣,心思百转,接着道:“郎君是想将它交给臣的意思。”

“天下是大家的。自然不是我一人说了算,若是你有什么好的提议,但说无妨。”陈栖忆勾起唇角,凤眸一眯。

杜崇明难掩眼中兴奋,道:“郎君如此信任臣,臣定不会辜负您的众望!”字字坚决,似乎要把命都卖给陈栖忆了。

陈栖忆讽刺一笑,不乐意和这人多说,他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杜崇明抬头轻轻一瞥,趁着转头的空档,瞥到腰间的一抹明亮。

他也是一笑,鞠躬告退。

屏风后的陈栖忆笑容未减,笑容里藏了点什么。

而这个盘根错节的王朝迎来了它的再一次转机。而却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开启的这场纷争。

天底下真相大白,有些人名扬万里,而有些人则遗臭千里。

之后宁朝有一名神秘的国师,他自称姓齐,化名为月下僧,可他从来不在朝廷上露面,在这宏大的皇城里,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叫什么,来自哪里。唯一让人们熟知的一点是他在官场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有人猜测,就是这位栖池国师开启的这场纷争,也有人猜测,他可能是一位让人尊敬的长者,这才让年轻的帝王如此看重他。

晚归城。

池念森扬起笑容,吃了一半的菊花糕被他搁在一旁,寒风没有那么冷冽,丝丝刮在他脸上,不疼。

几天之前,他刚刚告别老木和谢辞,才发现自己真的回不去,如果要回去,他该怎么做?一到思考的时候,池念森就会不由自主的去碰玉佩,这次却没有摸到,一缕疑惑闪过,他才意识到自己把玉佩丢下来了,至于丢在哪里,池念森好像又忘记,哎,为什么要去记这个?

丢了就丢了吧。

脑中一直盘旋着一个挥之不去的人,这让池念森很是苦恼,他一苦恼,就喜欢在纸上乱摸乱画,这次他准备画一株竹子。

几笔挥毫,大功告成,他抬眼看向墙壁,其实墙壁上已经挂满了他的画,但是偏偏这张他又很满意,池念森围着墙壁踱来踱去。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幅写着“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的画。

他蹙眉寻思,抬手把刚画的这幅覆盖在下面那张上,完事后他颇为满意。努力忽略心头的一片怅惘。

永晏一年百钟十五删天阴。

当主簿真是无聊,尤其是晚归城的主簿,想辞职。

永晏一年残秋二十一马小雨。

主簿的月俸是真的少,我想赚外快。

永晏一年畅月十四寒日晴。

决定辞职了,就让那秀才来担任这一职责,只要瞒得好,瞒住身份,朝廷就不会管。

于是池念森说到做到,庄重地和赵思华提出了这一点,赵思华捋捋花白的胡须,觉得年轻人的确不应该就这样被埋没,所以还真就答应。

这傻秀才有朝一日竟然当了官,真是兴奋得不能自己,点头马上就上任,工作特别地勤奋,有了这么一官半职的,也不会被妻子甩脸色看,妙哉妙哉。

那池念森又准备去哪里呢?当然是赚外快啊,走哪睡哪,没钱了就画画写字,无聊了就找人切磋,慢慢地,池念森的画经常能卖出个好价钱,这种闲云野鹤的日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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