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望月几回圆

皇上寝宫。

“皇上,此事事关重大,发生得太突然,这这,陆将军已在着手调查。”老太监在官场里混了一辈子,却也是头一回遇见谋害皇子之事,一下子被惊得语无伦次,差点连话都说不清。

宁承运的脸色好不到哪里去,一面是丧子之痛,一面是对幕后之人的愤恨,堂堂君王,唯一的子嗣竟落得如此下场,这边是对他大宁王权的不尊重,放眼天底下,都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做出如此狂妄行径!

“老奴认为,这件事必定背后牵扯太多东西,皇上您可一定要将那些人一网打尽,可不能留着祸患百姓啊。”

“我知。”

老太监汗颜,突然想到什么,神情一凛,随机愤懑道:“依老奴拙见,此事必定和国师有关!”

宁承运眉头一蹙:“何来此说?”

老太监道:“当时国师坚决留下杜贼,这不是居心叵测么?好好的又为何要将一个细作放在朝廷上?如今又出了这件事,哪怕皇上您已细心万分,但难免没有漏网之鱼,指不定这人就是杜崇明的继任者呢。”

宁承运目光一淡,久久不语。

老太监本还想弹劾,见皇上面色不好看,识趣闭了嘴。

片刻后,只听宁承运道:“此事不得声张,切勿让他人知道。你要做什么,心中应当有数。”

老太监忙不迭点头,虽不晓得皇上是何意,但圣上口谕已下,就要按照皇上的意思去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宁潇的死实在太蹊跷,那人一出手便一鸣惊人,也是让人唏嘘啊。

民心刚定,又是新春,若是这时候将消息泄露,保不准大大小小的事情会层出不穷,朝纲稳定不久,如今却又是要动荡的局面。

宁承运不可否认太监的话,都说忠言逆耳,皇长子这个位子是谁无所谓,毕竟他年纪还轻,孩子总还会有的。但是若是国师……

他太明白,陈栖忆此人的心机有多深,他一路陪自己走上皇位,每一次的出谋划策,都是万无一失,这才助自己坐稳了这个位置,文有陈栖忆,武有陆川,两者就如同他的左膀右臂,明明应该是缺一不可,可却有一方先行离开。

宁承运对着山水画发呆,他想,国师离开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他说自己已经倾尽全力,功成身退,应当还乡。

可他又为何,出现在陆川的庆功宴上,再次与池念森回到朝廷,却偏偏要隐姓埋名,不愿让自己看见。

他不好明说,但也实在太想把这人拉过来,好好地谈一谈,谈他当时为何离别,谈他为何出现,谈他究竟有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事。

他感激他,因为他的付出,每一个夜晚的殚精竭虑,让天下的百姓安居乐业。若是说不信,这怎么开得了口,

如果国师有什么心思,那这场计划应该很早就开始了,可能在自己登基时,甚至更早,将他救出地下密室的时候,或是从自己红着脸想要与之一同破案的时候。

自己应该相信他,宁承运暗中咬牙,现如今,政权、兵权,不都牢牢握在手中么,还有什么理由要去怀疑他?

他还发现,无论何时,这场闹剧中永远都是三个人,他之前被蒙蔽了双眼,以为世界只剩自己跟国师。如今再回首,好像自己才是那个置身事外的人,陈栖忆身边早已有人。

年轻的宁渊帝心头一震。

确实……池念森也算为数不多的,在那场浩劫中活下来的人,自己能坐上皇位,一样也有他的助力,也许他是应该感激他,可食不知味何,落寞感始终久久盘旋,像乌鸦不忍离开蔚蓝的天空,尽管高傲的白鸽已经出现。

自古帝王多薄情,他太清楚这句话背后,曾发生过多少血泪教训,宁捷不就是其中一个?但如果遇到一人,出现得恰恰好,简直天时地利人和,给予他最多的温暖,像梦一般悄然离去,又在空虚时再次出现。如此这般,帝王怎能不动情?

宁承运颇觉痛苦,他真想现在就把这人拉出来,好好地质问他,好在年轻的九五之尊终是忍住了,他眼中暗涛汹涌,面上没起一丝波澜。

眼快的宫女送上香酒,就摆在他面前。

宁承运闻着酒香,心中不甘刹那间燃起,他将华丽的桌子狠狠一推,看着酒壶落地,听着陶瓷破碎,仍然化解不了内心怅惘,宁渊帝朝那可怜的宫女怒吼:“知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候!”

宫女颤颤巍巍的,大气不敢出,红着眼睛差点要哭出来。

宁承运不愿再看到任何人,低沉道:“都给朕出去!”

门外老太监一直候着,听里面动静这么大,伴着皇上声音的还有什么东西掉地了。他也是一愣,又看见宫内下人皆是低着头出来,心中免不了担忧,寻思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见陆川骑着马朝这边走来。

因皇上允许,陆川有在宫中骑马的特权,但他为人低调,一向不会这么做,如今却是动了真怒,也不怪他失礼。

老太监一时把不准来者何意,总归想着不是什么好事,但又恰好碰上皇上正在发无名火,抬手制止道:“陆将军!您且慢。”

陆川淡淡瞥了他一眼,眼中颇有些不耐,好在还是停下,骏马嘶叫一声,陆川冷道:“公公何事?”

老太监指了指宫内,意思显而易见。陆川却丝毫不理:“皇长子的事,公公也要拦着我吗?”说完,竟又是要动身。

老太监一急,却听宫内传来声音:“陆卿?请进罢。”

不消片刻,皇上便已控制住情绪,收住所有表情,喜怒不形于色。

陆川拱手解剑,眉眼阴沉。

宁承运揉了揉太阳穴,平静道:“可有什么发现。”

“那人手法高明,皇长子命脉被断,当场血崩,再无生还之可能。”陆川老实汇报,“依据臣的推测,以那人的武功,若是放在江湖上,能够位居一流。”

“不会是江湖的。”宁承运道,“我朝与江湖门派互不相干,他们有自己的武林盟主,这些年来都是如此。”

陆川道:“陛下说得没错,两者相差甚远,也从不交恶。但在京城,还没有能有如此武功之人。除非这人极其会伪装,并且对朝中的事情了如指掌,所以才会在这天下手,让臣猝不及防。”

宁承运眼睛一眯:“会伪装,还对政事了如指掌?”

“臣的猜测。”陆川道。

宁承运突然一慌,不安道:“你说的伪装,可有易容之术的意思?”

“既是伪装,那便什么都有,从声音外貌,到性格举止,都能够滴水不漏。前两者依靠的是高超的易容之术,后两者靠的则是坚毅的心力。”

宁承运试图说服自己:“这样的人难找。”

陆川却讥诮一笑,他淡淡开口:“陛下,您九五之尊,应当是什么都懂得。臣不愿故作玄虚,陛下您也不要欺骗自己。”

宁承运眼神一紧:“陆卿看来很有见解。”

“在下微末小臣,有无见解自然是陛下您说了算。”陆川瞳孔漆黑,深得看不见底。

宁承运叹道:“我信他。”

“陛下还是选择相信吗?”陆川道,“臣说话难听,但今日却想多说一嘴。陛下,无论何时,这天下永远是您的。”

不管是多年前杀伐决断的御史大夫,还是之后官场叱咤的齐国师,就是现在池念森身边的一位无名小臣。陈栖忆这个人,从来都不简单,他的手段,远比你想的,还要多。

这段话陆川没有说出来,算是给足了宁承运脸面,但君臣两人相对,多年的默契只需一个眼神,便就什么都可以明白。

他意有所指,宁承运如何听不出来,他脸色已经有点难看,只能道:“朕乏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这件事,麻烦陆卿莫再开口。”

陆川回答:“那陛下就早些歇息,皇长子之事,臣定付全力调查。”他避开了皇上真正的意思,两人都处于这个不尴不尬的位置。

宁承运挥了挥手,无力再过多追究。他脑中想起陈栖忆如今的样子,一个连自己都不愿再见的人,还有多少可信度?

他心中挣扎。

等到陆川退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竟又是有人来。宁承运微微皱眉,这老太监做事怎得这么不利索。

来人是谁,正是当朝皇后。

皇后也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当场晕厥过去,如今转醒,第一件事就是找皇上诉苦,怎么说就算人没了,太子是当不成了,但也得封个王吧,不然自己日后在这宫里怎么混。

“叫她滚。”宁承运连表情都不想做。

门外皇后脸色铁青,半真半假的泪珠还挂着没擦。老太监在一旁不住赔笑,暗骂自己怎么忘记防后宫里的女人,想着怎么把这女人赶走。但皇上不肯见,皇后也没办法,闹了一阵后还不得老老实实回自己的寝宫。

鱼肚白出现了,阳光如金线一般织起整个天空。

床上的两个人这才悠悠转醒。

熬了一个晚上,面色蜡黄的安成:“两位大人。”

快要面如桃花的池念森:“他好烦。”

“进来罢。”陈栖忆有点好笑,又道:“安成一般不会这么失态的,估计有事。”

不需多时,两人已经正襟危坐,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

对视无言。

两人都是聪明人,安成这么火急火燎的一汇报,其中的利害关系显而易见。

池念森深深叹气:“失策了。”

陈栖忆勾起唇角:“怎么说?”

“酒红血珀是个鱼饵,可我却不知道,这竟然是个如此美味的鱼饵。”池念森道言简意赅。意思就是说:他想到酒红血珀会让那人有动作,却没想到一出手的目标就是宁潇,还直接把人给搞死,这代价实在太大,危言耸听。

可照正常的逻辑来看,宁潇暂时还不会有危险,池念森原本就是看中这一点,才去贸然引诱的。但事实远非如此,让那人冲动出手的原因究竟何在?

或许这就是关键。

酒红血珀还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池念森眸光一转,开口道:“你可知这血珀在礡国是什么地位?”

陈栖忆欣赏地看了他一眼,血珀既然是礡国的,能引起如此大的反响的,也只有礡国人,那就能说明,幕后人不说百分之百,至少有八成就是礡国的人。

“还记得江笙声是谁?”陈栖忆不答反问。

“你问他的身世?”池念森又问,“血珀是礡国皇室的东西?”

陈栖忆摇摇头,重点不是这个。

要搞清楚那人的身份,就要知道他这么做的动机,要知道他的动机,就要知道他与血珀之间的关系。

血珀是怎么来中原的?一开始两人以为血珀是羯族之物,对于当年何安战胜羯族,拿到血珀的事情自然也是深信不疑,如今一看,这件事又是疑点重重,再结合江笙声的身世经历,好需要挖掘的还有太多。

无论是羯族还是礴国,现在世上唯一与这两个还有关系的只剩下陈楚芝。

在拍卖会上,他买走了众多东西,而这些东西,之前全部是属于王百忠的,王百忠,则是何家的头一大仇人。

池念森莞尔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要光临陈府。”

当年的陈侯府,如今的落魄户,差别也是巨大。陈府如今只剩下陈楚芝这个可怜娃,短短几年时间,陈府的家底就败了个精光,比当年王家落魄时还落魄。但陈楚芝似乎是有什么执念,春节前从拍卖会上拍来的东西却是一个不肯丢,只能落在家里积灰。

上次见到陈楚芝还是春节前,短短几个月,这人竟是又苍老了几岁,之前还能勉强说得上风流,现在发福加油腻,陈家的那些好基因荡然无存。

池念森都不想多看一眼。

“池念,池大人。”陈楚之憔悴道,“许久未见,一切安好?”

池念森瞟过一眼换了脸的陈栖忆,名义上的陈家大哥,此时正在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遗像挂在灵堂上。

黑白照片上的人依旧潇洒帅气,陈栖忆觉得很满意,虽然说自己看自己的遗像有点不正常。

池念森也觉得他有点不正常,哪家大好人看自己的遗像还会笑啊。但这在陈楚芝眼里,却是成了另一种解读。只听他道:“大哥生前可能做过一些不好的事,但在陈家,他一直都是我的大哥,不容玷污。”

被点名批评的陈栖忆立马收起笑容,表示自己知错。

陈楚芝扳回一城,回头向池念森道:“池大人今日前来真是在下的荣幸,这么久没见,您还是这样玉树临风,温和如玉。”

“过誉。”池念森斟酌道:“陈公子亦如是。”

这句话说得烫嘴,但他一点不介意,该客套还是客套。

寒暄了一阵,从该回到正题,池念森眉飞色舞:追忆往事,怀念故人。

陈栖忆:“……”

陈栖忆:谁是故人?

上一章被锁了……正常正常。

不想去微博看的我大致把剧情说一下,就先是那啥了,然后宁潇被杀了,陆川去找皇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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