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质问

一辆汉白玉马车飞疾穿过宫门,直达乾清宫宫门牌匾处。

少女一袭百花云锦石榴裙,缓步走下马车,步态端庄朝不远处奢华的宫殿走去。

“儿臣参见父皇。”

龙椅之上,光兆帝正襟危坐,面容严肃的看向下首,“平身,朝阑,父皇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

虞朝阑是她的姓名,而楚楚也并非是她的化名,那是她出生时,外祖父祖母甚是喜爱她,觉得她楚楚可人,便给她取了个乳名唤做“楚楚”,除了他们二老,很少有人知晓。

“是。”

光兆帝抬手握拳挡在嘴前咳嗽一声,“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会被人掳走了?”

朝阑缓缓抬起头,双眸含泪望向光兆帝,“回禀父皇,儿臣当日身体不适,就吩咐随侍停下歇会再重新跟上队伍,谁知,不知何时落了队伍好远,

儿臣还突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醒来便暗牢里了,父皇,儿臣当时好害怕,那里好黑好黑,还有好大的老鼠。”

“父皇,你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若是被人知道了,朝阑日后还怎么嫁人。”话落,朝阑站在原地小声的哭了起来。

“朝阑别怕,没事了。”光兆帝起身走到朝阑面前安慰道。

“父皇一定不会放过那些加害你的歹徒!”

“父皇再问你个问题,”犹豫间,光兆帝还是问道:“你被困暗牢时有没有欺负人你?”

朝阑道两臂被光兆帝握的发痛,见他目光锐利盯着自己,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直看了一眼,便低头哽咽答道:“儿臣在暗牢时,那里面一片漆黑,每日只听得见老鼠吱吱呀呀的叫声,就是……”

“皇儿莫怕,就是什么,”光兆帝连忙追问道。

“就是,就是儿臣每日清醒的时辰不多,饭点时意识突然就会清醒过来,好像有人操控似的,然后,这时候地上就会出现一碗饭菜。”朝阑说完不禁恐惧的颤抖起来。

朝阑抬眸,见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又掩下眼底的神色,泣不成声的重新抬头看向光兆帝。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光兆帝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怜惜,“莫怕,父皇已经下令将知情人全部枭首,不会有外人知道。”

朝阑捏着帕子擦泪,“那二哥哥、三哥哥,还有五妹妹那边……”

“放心,他们只知你生病寻医,并不知其中蹊跷。”

光兆帝心中十分清楚此事传出去对皇室名声的影响有多大,他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且说不定此次她遇险,很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朝阑只是误伤。

想到这,光兆帝不免心中泛起愧疚,“遭此一劫,朝阑你受委屈了,早些回华清宫歇息吧,休息好了就去看望一下你母妃,淑妃听闻后也甚是忧心你。”

“是,那便不扰父皇处理政事了。”

她告退离开,身影消失在光兆帝面前后,偏殿内的林湛撩起珠帘出来,抱拳道:“公主所言句句属实,臣亲眼目睹,可为其作证。”

光兆帝站在窗边看向殿外,并不接话。

一出乾清宫殿门,端月便迎了上来,行礼道:“公主。”

朝阑轻轻拭去脸上的泪,只有眼睛还红红的,看得出来刚哭过。随即收起那副惹人疼惜的模样,步态端庄的往后宫走去,“走吧,回宫。”

“是。”

这一关算是过了。

走到过御花园,远远便看见韶岁姑姑候在宫门口。

朝阑跟端月小声低语道:“待会见了母后,不必帮我遮掩,将你所见说出来,她才不会为难你。”

端月有些不愿:“奴婢岂能背叛公主。”

“放心,算不算得背叛我说了算,乖乖听我的。”

端月还来不及辩驳,就见韶岁迎上来,微微屈膝行礼,和声道:“公主万安,淑妃娘娘有请。”

端月低着头在后面大气不敢喘,第一次见到这般和气的韶岁姑姑,不经一怵,看来此次淑妃娘娘很是生气。

朝阑不经想起西巡前夕那一幕,雍容华贵的女人手执金剪子为窗边那株山茶修剪枝叶。

倏然丹凤眼微眯,瞥眼向朝阑看去,特意叮嘱道:“此次西巡本分听话些,不可惹出乱子。”

……

瑶安宫,明岁殿门前。

韶岁走上前福了福身子,“公主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禀告淑妃娘娘。”

瑶安宫位于后宫东南角,算是偏僻之所,与乾清宫更是两个方向,乃是淑妃晋升时自己定下的新殿,光兆帝听闻后还很生气。

日头正晒,朝阑顶着烈日走了半刻钟,现下又站着晒了一会,感觉脑袋晕晕沉沉,指甲掐进手心,努力保持清醒。

半柱香过后,韶岁出来道,“公主,娘娘有请。”

殿内,女人身着湘妃色纹并蒂莲云锦对襟宫装,小憩在贵妃榻上。

朝阑福了福身子,开口打破了殿内的宁静,“儿臣参见母妃。”

殿内静寂无声,正当朝阑准备起身时,陈舒抬手挥退伺候的宫女们。

等到她们掩上殿门,殿内只剩下四人。

陈舒冷声道:“可有让你起身。”

“是。”朝阑不敢起身,半蹲着的双腿直发酸,脑袋也有些晕沉沉的。

上首传来一声呵斥,“跪下!”

朝阑双膝跪地,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陈舒见惯了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骤然提高了嗓音,嘲讽道:“现在这幅样子是做给谁看,这里可没人要看你做戏。”

能说服她弄出这么大动静的人,陈舒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儿臣知错。”

陈舒生气的站起身来对着朝阑道:“知错?你哪里有错,你不顾及本宫的名声,就连你妹妹的名声,陛下的名声,皇室的名声也不顾了吗!”

朝阑俯下身子叩首,朗声道:“儿臣自知所犯下之过,无脸面求得母后宽宥,还请母妃责罚。”

陈舒冷哼一声,“责罚?当然要罚,不过不是罚你。”说罢看向跪在后面不敢抬头、瑟瑟发抖的端月。

朝阑立刻想到了什么,连忙阻止道:“母妃,此事是儿臣一人的主意,端月并不知情,还请母后宽恕端月。”

“不知情?也是,你连陛下都敢欺,一个小丫头怎么糊弄不住。”

侯在陈舒身侧的韶岁听见这么重的话,连忙开口提醒,“娘娘。”

陈舒蹙眉,抚了抚胸口顺了口气,“本宫问你,你今日是非要护着一个小小的婢女了是吗?”

朝阑不假思索道:“母后,端月是无辜的,所有过错是我一人犯下,还请母后责罚朝阑。”

“好,好得很,早就于你说不要跟你舅父联系,更不要私下牵扯上关系!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你为什么就是不及你妹妹一半懂事!”

“儿臣知错了。”

陈舒努力压下心中的无名火,“你与陈岷做的是何交易?”

陈岷是陈舒的亲哥哥,朝阑的亲舅父,但因当年入宫一事,陈舒多年不与母家联络,更对陈岷厌恶至极,每每有需要出面的事,都是让朝阑前去。

见她不愿说,陈舒不悦:“本宫问你话,你便答,现在嘴巴倒是紧的很。”

朝阑小声嘀咕:“舅父说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否则就不给我想要的东西,等时候到了,朝阑自会告诉母后的。”

“碰!”

陈舒拍案而起,案几上插着白山茶的花瓶摇摇欲坠,美眸含怒,“好,好得很,是块硬骨头,来人,将四公主关进祠堂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说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自从生下六公主后,陈舒便从昭仪晋升成四妃之一,住进瑶安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寻了一间偏僻的宫殿建立祠堂。

殿外很快进来两个面无表情的宫女,“四公主,请吧。”

朝阑抿着唇被带去祠堂。只剩端月一人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陈舒肃声道:“端月,把你知道的事无巨细说出来,本宫便免你皮肉之苦。”

端月怯怯抬头看了一眼在旁韶岁,见她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又想起来前公主的叮嘱,心一横,隐去自己的猜测,索性全说了出来。

“公主不见的那日是下午,我见公主睡去了,便给她盖好被子,眼皮就突然控制不住的往下耷拉,不知何时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奴婢醒来时……”

“公主就不见了。”

端月依稀还记得,当日迷迷糊糊醒来后,下意识往软塌上看去,原先酣睡的公主竟不见踪迹。

原本想,公主许是下马车透气去了,可摇摇晃晃的马车却在告诉她马车还在行驶,而公主不会骑马。

想到这里,她急忙掀开帘子往窗外看去,原本就在前面的长龙队伍消失不见。

她才意识到她们脱离了西巡的主队伍!

而马车外却还有十名禁军打扮的士兵在护卫着队伍。

他们看上去若无其事,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路。马车缓缓行驶在林间,端月察觉出了异样,焦急喊道:“你们可有见到公主出去?”

林间寂静,空中掠过几只飞鸟,鸣叫声突兀,也不曾有人回应她。

端月察觉气氛不对,心里仍抱着一丝侥幸,硬着头皮大声呼喊:“公主不见了!你们赶快先去禀告陛下,赶紧派人去寻公主。”

十名禁军像听不见一般,依然自顾自的缓慢前行,端月放下纱帘缩回马车,又急又怕,耳边响起临行前云俏叮嘱的话:“遇事千万不能慌张,冷静下想想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端月蜷缩在马车上,擦去眼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心想等到深夜,他们睡熟了,再偷偷抢了马匹逃走,去追主队伍。

可她不会骑马,但万一公主有个好歹…

“不行,你一定可以的,学着平日里贵人们骑马的样子,看上去不难。”端月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看着天色渐暗,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外面渐渐有了人说话的声音,只是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没过多久,马车木门被敲响,一份饭菜放在车板上,意思不言而喻。

端月怕晚上逃跑没有力气,犹豫片刻还是端起碗吃了起来。

黑夜很快降临,火堆还燃着微弱的火焰,士兵们靠着粗壮的树干睡着了。

端月悄悄下了马车,环顾四周,看见了马匹被系在不远山丘的树干上。

她小心的绕过那些士兵,成功牵到了马匹,马儿在酣睡中被打搅,睁开黑溜溜的眼凑到端月面前,鼻腔收缩哼出一口气,吓的她差点惊呼一声。

趁着夜色,黑马在林间小道上奔跑着,背上载着一位梳双丫发髻的女子,身后追着几名禁军打扮的士兵。

片刻后,端月因骑的太快被颠的摇晃不止,忍不住惊呼,最终又被抓了回去。

马车内,端月全身被捆的不能动弹,瞧着漆黑的林间内走出来一名男子,语气冰冷的警告道:“老实点,别给我耍花招。”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队伍又行了两日,都未见到西巡队伍的尾影,端月也只有饭点才会被松绑,浑浑噩噩的计算着日子。

端月心想这回完了,公主丢了,连她自己小命也不保了。

没想到第三日饭点时,那名男子又来了:“今夜傍晚我们会跟上西巡的队伍,届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明白吗?”

端月只能顺其意思应下。

后来追上队伍后,他们抢在她前禀报陛下时,她才隐约察觉到或许是公主自愿离开的。

思绪拉回,端月跪在地上,两手交叠相握在腰间,恭敬道:“回禀娘娘,这些就是奴婢所知的事情原委。”

陈舒听的眉心花钿都跟着紧皱了起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还算个忠心的主,此事尚谅在你无知,免你皮肉之痛,罚俸半年,你可认?”

“奴婢认罚,多谢娘娘仁爱。”

“下去吧,往后继续跟在公主身边好好伺候。”

“是,奴婢告退。”

待其身影消失后,韶岁走到陈舒背后,替她揉着太阳穴,“娘娘,我瞧着公主聪慧机灵,定不会被舅老爷诓骗。”

陈舒闭着眼靠着塌背,冷哼一声,“聪慧?机灵?这么冒险的事都敢做,这两个词怕是太抬举她了。”

“再说了,本宫何时担忧她被诓骗,本宫担忧的是小六尚在年幼,就要被她姐姐连累了名声。”

韶岁手上动作不停,笑道:“是是是,娘娘只是担忧六公主的名声受损,不是担心四公主。”

陈舒美眸怒视往身后看了一眼,傲娇道:“少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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