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有哪位愿意来说说看?”陆续又有几位学子举手作答。
“嗯,还有吗?”谢翊目光扫过坐在下面的每一位,在场的世家子弟纷纷低着头,默不作声。
在场的世家子弟都是有名的望族之后,听从家里安排进宫占着个伴读的名头,大部分皆无甚才学。
堂下末位的林望沁正与朝阑说着这几日盛京的有趣事,二人位置靠后,方才谢翊一走远,二人又低声谈论了起来。
谢翊瞥见她正与林望沁谈笑的正起劲。
“公主可是想到了什么不同见解,不如讲出来予诸位听听?”
朝阑还未来得及开口,虞意欢眼底划过一丝嫉妒,先出声讥讽:“先生真是高看四姐姐了,杨太傅在世时就常常说她二人乃朽木难以成才,依我之见还不如自觉出去,省的丢了脸面最后还是得出去站着。”
生的一副清冷妩媚的低/贱模样,整日还摆出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真是碍眼。
杨太傅之死对外只说是去韦府宴饮,不慎遭遇歹徒与全府一同不幸遇害,还没什么人知道是光兆帝背后操纵,不然哪敢这样随意提起他。
林望沁哪里能忍,毫不犹豫回怼道:“哎呀,也不知道谁上回嫉妒心强,做出毁人文章的黑心事。”
虞意欢自幼是被德妃宠长大的,见林望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她留面子,哪里忍的了,当即就要大发脾气。
谢翊目似寒潭,威仪肃然道:“看来是今日是还未立规矩,才让诸位毫无顾忌,频频扰乱堂上纪律,今日下学每人将策论书册第一卷全部抄写一遍。”
第一卷!怕是要从下学抄到晚上子时才堪堪抄完吧。
因是陛下钦定的讲师,还没人活腻了想跟陛下对着干,堂下顿时安静下来,没人谈再插嘴或是反驳。
谢翊看向坐在窗边的朝阑,目光一触即离,朝阑先败下来移开视线。
躲得了第一回,躲不过第二回,她正要开口,余光瞥见窗边一抹明黄色衣角,见再无转圜的余地,朝阑低下头,夹着嗓子道:“学生认为百姓生存在父皇的庇护之下,就算身为女子,也应当如皇兄他们般,多体恤民情。”
“陛下驾到!”
话音刚落,光兆帝便出现在门口很显然听见了她说的那番话,他赞许的点点头,“朝阑说的不错。”
众人见到光兆帝,起身行礼,“参见陛下。”
光兆帝和蔼道:“都起来吧。”
“谢父皇,儿臣拙见,见笑了。”
光兆帝听见她声音不对,面露关切:“华斓,你着嗓子怎么了?”
朝阑敛衽一礼:“回父皇,儿臣近日嗓子不太舒服。”
“回头朕让太医去给你瞧瞧。”
虞意欢见素来宠爱自己的父皇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眼里都是赵华斓,出声道:“父皇,赵华斓定是装的,您可别被她骗了。”
光兆帝才注意到她的存在,斥责一句:“意欢,不得对你皇姐无礼。”
“父皇!”
“好了!谢卿接着讲,朕就不打扰了。”光兆帝看都没再看她一眼,拂袖而去,身后的宫女太监也跟其退出堂内。
“恭送陛下!”众人齐齐道。
虞意欢虽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父皇今日对我居然如此冷淡,却对她偏爱有加!虞意欢一直愤愤不平到下学。
很快。晚霞漫天,谢翊布置完功课后,先行离去,众人才依次走出学堂。
“朝阑,我先走啦,明日见。”林望沁站在太学门口朝朝阑挥挥手,带着婢女望相反的方向而去。
“明日见。”道别后,朝阑带着端月往回宫方向走,可刚走几步,身后便有人叫住了她,“华斓。”
转身一看来人是庄妃之女——虞双婧,礼貌喊道:“二皇姐。”
虞双婧缓步走上来,仪态端庄,却面色愁苦,“华斓,借一步说话。”
朝阑见太学门口,站着许多书童婢女和陆陆续续走出因散学准备离宫的世家子弟,便点点头应下:“好。”
二人来到离太学不远处的顶鸾阁上,此处地势较高,需爬一小段陡坡,鲜少有人来此。
寻了个窗边的坐处,视野开阔,可将太学及离此不远的行宫尽收眼底。
虞双婧让念儿和端月在门外守着,她则一坐下便捏帕拭泪道:“华斓,你可知下月大皇姐便要出嫁了。”
“什么!怎会如此仓促,上回不是说定在来年开春吗?”朝阑满脸不可置信。
大皇姐乃皇后嫡出,以她的身份地位,婚事礼节不可能轻视,并且作为第一位出嫁的公主还要为底下的弟弟妹妹开个好头,毕竟这可是关乎着皇室的名声。
虞双婧解释道:“大皇姐不情愿嫁,这才想拖到来年开春,可谁知皇后娘娘又突然不允了,听大皇姐说,是她舅父被王尚书抓住了把柄,这才想要急急完婚。”
“听闻那王尚书之子是出了名的纨绔,还未成亲已纳了好几个侍妾,还整日去那烟花柳巷之所,这几日我还听闻他与那些世家里的纨绔子弟拿大皇姐谈笑。”
朝阑一听,眉头皱起:“皇后娘娘也不管?”
“皇后娘娘哪里要有出面撑腰的意思,这事刚传出不久,皇后竟传召我,探问我的婚事来了。”
虞双婧为难极了:“大皇姐尚在筹备婚宴,又想替我相看,这算什么道理,幸好母妃出言推脱,才肯将赏花宴推迟。”
她越说越愁,又接着自顾自道:“皇后娘娘尚且敢拿她女儿的婚事如此敷衍了事,更别提咱们这些庶出的,华斓,你点子多,你为姐姐出出主意吧。”
朝阑出言安抚道:“二皇姐别多想,若是怕被人拿捏,不如主动出击,若是有入眼之人,也可先接触接触。”
虞双婧被她出言惊的连泪都不流了,一脸惊诧道:“四妹,私下接触乃是私会外男,被人发现,哪家郎君还敢求娶。”
“礼节规矩都是人定的,他们乐意管这么宽,想来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真正喜爱你之人,定不会因为外人说了什么就不喜爱你了,对吧?”
“可话虽如此…”虞双婧依旧犹豫不决,又说了些顾虑,朝阑漫不经心的听着,偶然张望见太学内两名男子正在交谈,依稀见得轮廓应是谢翊。
青霄白日,谈论何事需躲起来说?
“二皇姐,我突然想起书箱落在学堂了,里头还有先生布置的功课呢,眼下又要到了落锁之际,就先走了,下回再同你说。”
抛下一句话,朝阑连忙起身离去。
看着那道娇瘦的背影急急离去后,虞双婧还未反应过来,怔在原地,眼角还噙着泪珠独在风中凌乱。
守在门外的端月见人突然出来,忙快步跟上,小声问道:“公主今日怎么这般快便脱身了?”
朝阑脚步不停,低声回道:“来不及细解释,你先回宫去,我还有点事过会就回。”
说罢下了小坡,拐个弯就往太学方向走去,端月一脸不解但依旧照做的往反方向离开了。
等朝阑刚走到太学见门口人已经走光了,于是提起裙子,放轻脚步,悄悄靠近二人谈话之处。
仅一墙之隔,隐约听见一道很像谢翊的嗓音:“可有查到楚姑娘下落?”
“还未……有影卫传来消息,事发前……在……见过很像她的身影。”
“属下担心…楚姑娘会不会也被……”
谢翊出声打断道:“我已经见过她了。”
果然被他认出了。
又是一阵谈话声响起,天刮起一阵大风,朝阑听不大清楚,大着胆子放轻脚步小心靠近,刚听清一句:“韦府那夜的蒙面女子查到了吗?”
朝阑没注意看脚下,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咚’发出了声响,谈论声戛然而止。
谁乱丢石子在路上啊!
朝阑顿时有些惊慌的环顾四周,寻找遮掩物,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角皂香夹杂着一丝血腥味,紧接着她就被一股力拉走。
兰絮手脚迅速抱起她翻过一道朱砂宫墙,宁息赶到之时,只见到一抹模糊的身影一晃而过,顷刻之间不见踪影。
另一边劫后余生般的朝阑被吓的够呛,幸好当时兰絮捂嘴及时,这才没让她惊呼出声,“兰絮,你下回还是深夜,来寻我吧,不然可得把我吓的够呛。”
兰絮毫不留情拆穿道:“上回是谁说往后不要深夜来,一身黑衣会吓的你晚上做噩梦。”
朝阑:“……”
“你身上怎么有股淡淡的血味?”朝阑还特意凑近闻,像是在确认。
兰絮面色不自然的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来之前看了一场审讯,不小心沾上的。”
听后朝阑并未多想,毕竟兰絮是舅父定远侯的暗卫,监审犯人也是常事,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你的东西。”兰絮从怀中取出在韦府临别时朝阑交给她保管的小布袋,朝阑接过马上拉开查看,翻了半天也没看见多东西。
还未开口,就听见兰絮解释说:“你要的东西,侯爷没给。”
朝阑一脸不乐意:“为何?我看他最终也算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吧。”
朝阑早就怀疑定远侯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账本,否则以他的古怪脾气,现在定然不会让兰絮再来找她。
“侯爷说公主虽按原计划行事,可终归账本是被他人抢了去,不过现下还有一个机会可将功补过,就看公主能不能抓住了。”
兰絮将话原样转述后,又私心补上一句,“三日后,韦梁之子将在刑部秘密处死。”
朝阑微怔,“那毒分明无药可解,怎会还活着……”
兰絮叹了口气:“公主因庆幸他还活着,不然你所求之物,侯爷定然再不会给。”
来不及深思,天色渐暗,朝阑只能应下,临走时想起一件事,“夏半她们怎么样了,那日你们安全将她们送出了吗?”
兰絮跃上宫墙,听后回眸时神色难以辨认,留下轻飘飘的一句:“她们很安全。”
眨眼间就彻底消失在宫墙之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