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沉默了一会儿,道:“是我今日胆大妄为了,惹公主受惊,请公主责罚。”
清瑶公主摆了摆手,“我不想听那些,我既然答应了你今天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罚你,便什么都不会做。”
齐月再度沉默了,她知道今天自己做的一切都非比寻常,别的不说,光是峨蕊第一次给清瑶公主送来的朝花露,她居然能知道此物的名字和作用,更知道峨蕊试图加害清瑶公主,设局把她揪出来。
峨蕊在清瑶公主身边多年,并非泛泛之辈,并且深得公主信任,若非如此,她不会想也不想地喝下对方送来的玉露。
若齐月大喇喇地对清瑶公主说峨蕊下药害她,清瑶公主非但不会去怀疑峨蕊,反而会怀疑是她做了什么手脚陷害对方。
没办法,若论信任程度,十个齐月也抵不过峨蕊。
因此,齐月若想拆穿峨蕊的真面目,必须在今日峨蕊第一次送朝花露的时候,演上一场戏,用一种异常极端的方式逼得对方原形毕露。
此举风险很高,齐月直到看到峨蕊手边的朝花露时,才确定对方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只是,她并不清楚峨蕊到底还有多少本事,因此在做戏期间,一直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所幸,计划顺利,成功地抓住了活着的峨蕊。
若不是前世的经历,齐月也不可能知道清瑶公主身边埋伏了这么一个人,如今,人是抓住了,可是,齐月的一切就圆不上了,因为她知道了太多她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齐月知道清瑶公主正在怀疑她,她也知道自己如果只是想抓峨蕊,会有很多其他的办法,并不需要用这样的手段惹来清瑶公主怀疑。
但是,来不及了啊!
齐月的眼中快速划过一抹水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杂质。
她直直地对上清瑶公主的眼睛,“我确实应该对公主说些什么,但我不能说,请公主相信,我做的一切,并没有伤害公主的意思。”
清瑶公主盯着齐月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闭上了双目,疲倦地叹了口气,“罢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了,你走吧。”
齐月默默向清瑶公主行了个礼,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了身子。
“殿下,那折腰的事?”
今天清瑶公主大发雷霆,就是因为昨天她和折腰起了冲突,说自己跳的比折腰好,惹得折腰大怒,转头就向清瑶公主请辞,再也不愿来教她们了。
清瑶公主花了那么多的精力才请来折腰,如今竟为了几句话就要走,叫她怎能不怒?
这个消息上上下下传了个遍,而峨蕊也是听说了这件事,特地挑在这个时候送来朝花露,就是为了在清瑶公主最生气的时候显示出自己的淡然与顺从,一心一意为了公主好。
这样的手段她从前不知用了多少次,一边是犯了错的人,一边是一心为了自己的人,两相对比,次次下来,峨蕊在清瑶公主心里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直到这次阴沟里翻船,遇上了齐月。
清瑶公主半喜半怒地瞪了一眼齐月,“知道你如今舞艺高超了,居然敢和老师比试,还把人气走了,弄得我来帮你收拾烂摊子。”
齐月摸了摸鼻子,居然带着点小骄傲,道:“那她确实输给了我嘛!谁知道她气性那么大,输了就想跑,这能怪我吗?”
“她是输给了你,但其他人也需要她的教导,现在人没了,你打算怎么办吧?!”
齐月小声道:“要不,我去把人请回来?”
清瑶公主冷笑:“只怕她一见到你,是再也不愿回来了!”
“行了,快滚吧,一看你就心烦。”
清瑶公主打发走了齐月,独自坐在椅子上,外面阳光炙热,屋内清凉无比,冰鉴散发着丝丝白气。
清瑶公主双眼直直地望着某个方向,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很少有人知道,峨蕊是弘昀带来的,原本她对弘昀带来一个女人十分警惕,生怕对方是弘昀看中的抬来做姨娘的。
可没想到弘昀说她茶泡得好,又会鼓捣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才带来给峨蕊解闷。
清瑶公主一开始并不喜欢峨蕊,可弘昀时不时地在她面前夸赞峨蕊茶泡的好,东西做的好吃,并且建议她试试,久而久之,清瑶公主越来越习惯峨蕊的存在。
据她观察,峨蕊与弘昀之间并无暧昧,每次见面都是和她一起的,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地喜欢她的茶。
刚嫁给弘昀的时候,清瑶公主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虽然她性子不好,向来目中无人,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然而弘昀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她不知道弘昀是不是因为迫于压力而娶她,但她确实是想和弘昀好好过日子的,因此她刚开始对弘昀十分顺从,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刻意讨好了。
因此,当弘昀表示喜欢峨蕊的茶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不接受呢?
那么,峨蕊做的一切,是她自己决定的,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弘昀,知道这件事吗?
胡思乱想之际,一团白影轻巧地跳进她的怀里,清瑶公主抱紧那团温暖。
好像,真的有些冷了呢。
之后的日子很是风平浪静,折腰还是不愿意回来,清瑶公主也不勉强,游说了几次便放弃了。
当初她请折腰就是看中她的技艺,如今有人技艺超过了折腰,对清瑶公主来说,折腰已经可有可无了。
对于清瑶公主来说,她培养了这么多女孩是为了广线撒网,那么多人,总会有被看中的。
然而齐月优秀的太过突出了,清瑶公主对她抱着很高的期待,相比之下,其他人就没有那么看重了。
这次齐月把折腰气走,清瑶公主的心中其实不怒反喜,折腰再怎么好,也是外人,不能为她所用,而齐月,才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人,齐月越好,将来爬的越高,对清瑶公主的地位越有利。
秀芳院悄无声息的换了一位舞蹈教习就像是往平静的大海里投进一颗小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而齐月从此之后不再去上舞艺的课程更是让秀芳院那群女孩在背后咬牙切齿。
他们确实很嫉妒齐月的优秀,可齐月和她们一起上课,一起考核,彼此竞争,代表他们是同样地位的人,而现在齐月气走折腰都平安无事,并且特许她可以不去学习,是不是在证明,齐月的地位已经比他们高上许多了?
抛开这些人的小心思,齐月的日子过得越发地深居简出,渐渐的,她连其他课程都没去上了,张管事在回禀一次清瑶公主之后,也识趣地不去管齐月的事。
而地牢里因为意外死几个人的事又怎么会比驸马弘昀的归来更加重要呢?
清瑶公主一早就盛装打扮等在屋内坐立难安,时不时地派人打听驸马还有多长时间到府。
等来等去还是看不到想见的人,清瑶公主愈发焦躁了,心中的思念如同野草般疯长起来,之前的三年,她固然也想念驸马,可她知道驸马此举是为了自己,就算想念也无可奈何。
可如今驸马终于要回来了,她却依旧见不到人,反而更加思念对方了。
直到听到那句“驸马到了”,清瑶公主脑子一空,只愣愣地看着掀帘进入的男人,千言万语,到了此时却一个字都吐不出。
弘昀此人,能被清瑶公主一见钟情,长得自是俊美非凡,更难得的是他气质温润如玉,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弘昀双目注视着清瑶公主,眼中的情意如春水般动人,他并没有说什么情意绵绵的话,只低声唤道:“阿情。”
清瑶公主眼圈一红,扑进了对方的怀抱。
“相公。”
屋内的其他人早就识趣地退下了,只留下这对久别重逢的夫妻单独相处。
清瑶公主抱着弘昀哭了很久,弘昀也不阻止,直到清瑶公主哭够了才抱着她来到他们夫妻常常一起休息的小榻。
清瑶公主精心打扮的妆容已经完全花了,整张脸红红黑黑白白,糊成一片。
弘昀也不嫌弃,只轻轻点了她的鼻尖,转身往前走了几步。
屋内的洗漱用具一应俱全,本是给刚回来的弘昀梳洗的,弘昀亲手倒水,拧帕,这些本该是下人该做的事儿他却做的很熟练,举手投足间优雅自如,即使是做这样的事情也带着一股写意。
除了那张俊美的脸庞,这份优雅,正是当年清瑶公主对他念念不忘,誓要嫁给他的一大重要原因。
她在宫中见过无数的人,从小在规矩中长大,见惯了一板一眼守着规矩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规矩一点不错,但是他做起来就是一种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美感十足。
自从第一次见到弘昀,清瑶公主就知道自己陷进去了,然而弘昀呢,他是怎么想的?
温热的锦帕落在清瑶公主的脸上,拂去了她的焦躁与不安,心里软成一汪春水,里面只装得下对弘昀的浓浓爱意。
等弘昀擦完,清瑶公主的脸上已经是干干净净的了,褪去了浓烈的妆容,如此素面朝天的她不似平日的精明强势,显得有几分温柔婉转。
弘昀目不转睛地盯着清瑶公主,把她盯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弘昀叹道:“虽非初见,亦是心喜。”
那一瞬间,所有的害怕与怀疑都因为这句话烟消云散了,清瑶公主再次投向弘昀的怀中,弘昀将她打横抱起,转身步入内室。
那边的夫妻小别胜新婚,一晚上灯火通明,与此同时,秀芳院中的一个角落遥遥燃起一盏灯火。
“弘昀,弘昀,弘昀……”
有人的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灯火照在她秀美精致的侧脸,另一半则隐在黑暗中,一明一暗,整个人显得奇异又诡谲。
她可是等了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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