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的归来给公主府带来了一股活力,每日他不是拉着公主饮茶论诗,就是带着人去泛舟湖上,亦或是,好不快活。
清瑶公主的坏脾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对其他的事丝毫不上心,日日沉浸在和弘昀的朝夕相处中,气色一天比一天好,竟似年轻了好几岁。
而府中的下人这些日子也过得十分滋润,驸马温和,从来不为难他们这些下人,公主心情好了出手大方,他们这些日子得到的赏银比过去的一年还要多呢。
谁不想要多点的赏银,这些下人竞相往公主驸马身边献殷勤,事事讨好,就盼望着哪天得了他们的眼,获得赏赐。
与正院的热热闹闹相比,秀芳院就冷清了许多,然而,这份冷清的底下,隐藏着无数的暗潮汹涌。
张管事不知道是第几次打发走来探关系的人了,自从他们知道,清瑶公主打算为驸马的归来举行一场家宴,宴会上的舞姬由他们担任,一个个的小心思都藏不住了。
要么来这里说好话奉承她,要么送礼物来贿赂她,而那些不怎么会说话也不怎么有钱的,就日日来献殷勤,不顾张管事的劝阻,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洗衣捶背,好让她看到自己的诚意。
他们这些年早就被养的娇惯了,端茶捶背还好,洗衣服这种事早就生疏了,在洗坏了张管事第三件衣服后,张管事终于忍无可忍,把他们通通赶了出去,这才换得几日清净。
张管事不住的苦笑,平日里这些姑娘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大气都不敢喘,可如今他们为了有出头的机会,完全不惧她的冷眼,各种花招手段百出,可见这场宴会对她们来说十分重要。
然而,宴会的名单和次序,哪里是由她这个小人物就能决定的。
张管事掏出怀中烫金的名帖,讽刺一笑,这名单上的第一位担任头舞的人,可是一次都没有找过她呢!
与此同时,清瑶公主也在向弘昀说起这场宴会。
“这次宴会上献舞的女孩们是我一手培养的,其中有个人长的十分的漂亮,舞艺更是非凡,丝毫不输一舞扬名的折腰。”
折腰扬名的时候,弘昀正在山中修习,本不知道她,可这几日出门交际,他虽不喜声色之地,没有去过教坊与众人玩乐。
可在推杯换盏的时候,还是多多少少听说了关于折腰的事情,第一贵女跌落风尘,本以为她已经淹没于尘埃,没想到她转身又成了第一舞姬受皇帝赐名,这等令人侧目转变也令他好生唏嘘了一番。
如今在清瑶公主的嘴里再次听到折腰,又说府中竟有一位女孩容貌舞艺丝毫不逊色于她,难免好奇道:“竟真的有这般出色吗?”
“那当然,”清瑶公主眉飞色舞,赞赏中露出一丝骄傲,“等你看了,就会知道她比我说的更加出色!”
弘昀失笑,“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在我面前这么称赞其他女人。”
清瑶公主脸上一红,为了防止弘昀纳妾,她何止没有在他面前称赞其他女人,就连府内的女奴,弘昀也是大部分没有见过的,而像千姬那样容貌的,更是被她早早配了人打发到看不见的角落里。
即使她贵为公主,这番操作也是有些过分的,不许驸马纳妾也就罢了,哪有连漂亮女人都不许他看的。
不止一次有人当面嘲讽弘昀惧内,弘昀也只是笑笑就过去了,事后更没有对清瑶公主说过一次反对的话。
弘昀对她这般好,让清瑶公主对他愈发痴迷,更让清瑶公主害怕这份好有一天会落在别人身上,于是对弘昀抓的愈发紧了。
如今弘昀说起这件事,清瑶公主在不好意思中带了几分羞恼,背过身,“你若想看其他女人,那边去看吧!”
这明显是赌气的话,弘昀若是去了,她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弘昀掰着清瑶公主的肩膀,哄道:“是我的错,公主举止大方,亲自为我举办宴会,各种上下打点,是我的好妻子,我应该好好感激你才是。”
清瑶公主也不是真的生气,被他哄了几句嗔道:“这场宴会是为你开的,可这人却不是专门给你看的。”
弘昀一怔,恍然道:“你还请了九弟。”
清瑶公主和九皇子轩辕决的关系一向要好,举办家宴请他过府并不奇怪,看来那位色艺双绝的美人,就是清瑶公主特地培养献给他的美人了。
轩辕决此时年纪尚小,却已经脱离了童稚时期,正是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年纪,若是此时看中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带回去,或能趁此机会抓住他的心,将来生下孩子,就算是色衰爱弛,也能养出非同一般的情分。
只是,弘昀有些忧心,“九弟刚刚与郁阳公主的女儿朱飞丹定了亲,你这么明目张胆地给她送女人,岂不是得罪了郁阳公主?”
清瑶公主在听到郁阳公主的时候撇了撇嘴,翻了好大一个白眼,“父皇根本不喜欢这个姐姐,对她很冷淡,那个女人天天给我父皇送女人争宠献媚,当年趁母妃怀我的时候不能侍寝,故意送了一个妖妖娆娆和我母妃有七成相似的女人,把母妃气的心绪不稳,胎怀的不好,生我的时候又难产,让我生下来留了病根。”
“母妃又自责怀孕的时候没养好身子害了我,月子里日日亲自照顾我,生怕我一病没了,结果月子没坐好,弄坏了自己的身子,我虽然平安活下去了,母妃却是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说到此处清瑶公主的心情有些低落,她若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何必日夜忧心将来新君继位自己失宠,想尽办法讨好未来的新君呢?
连郁阳公主这个有太后庇护的都得想尽办法讨好自己的皇帝弟弟,何况是她?
弘昀从前只知道清瑶公主并不喜欢郁阳公主,以为他们姑侄只是性子不和,没想到还有这桩往事,见清瑶公主心情不好,连忙安慰道,“郁阳公主既然行事如此过分,那你此时所为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清瑶公主冷笑,“郁阳送进去的那个女人在不久后就失了宠,没过多久就死了,可是让她失望了好久呢!”
“而我那位好姑姑就算子女双全又如何?儿子废物又纨绔,女儿骄纵又无脑,她为了自己的女儿费尽心力向太后和父皇求来那桩婚事,将来能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还两说呢!”
清瑶公主无不轻蔑道:“朱飞丹空长了一张脸,无脑又愚蠢,当初天天扒着五弟不放,说要嫁给他,郁阳也舔着脸天天去奉承五弟的母妃惠妃,想要同他们联姻,可那对母子愣是没瞧上他们,惠妃还对那位母女说了好多难听的话,听说郁阳气得当场就晕了过去。”
“可惜我没看到那时的场景,”清瑶公主无不遗憾道,“就那脑子,郁阳还天天做梦自己女儿未来可以当皇后呢,我若是在场,也得好好嘲笑他们一番。”
弘昀却有不同的看法,“五皇子是新君的热门人选,传说当年先帝对他十分宠爱,还送给他一块玉佩,而他的生母惠妃也备受宠爱,皇后无子无宠,惠妃与九皇子的生母锦妃分庭抗礼,五皇子与九皇子也是不相上下的优秀,只是五皇子年纪稍长,郁阳公主放弃五皇子,不顾自己女儿比九皇子大上好几岁也要求得这门婚事,难道,陛下的心中已有决断?”
清瑶公主叹了口气,“帝位之争,不是你我能看透的,我只想为我们以及我们的后代求得一世安稳富贵,并不想卷入他们兄弟的争斗中。”
她顿了顿,道:“所以这次五弟也会前来。”
弘昀吃了一惊,“你明知道他们……”
“我知道他们势同水火,”清瑶公主无奈道,“但是这次是五弟主动来访,我若是只请了九弟,把五弟拒之门外,岂不是大大得罪了他,万一将来是他继位,你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这是清瑶公主第一次褪去了因身份带来的高高在上,流露出无能为力的无奈,帝位之争,她只是区区一个公主,既左右不了大局,亦不能得罪他们,只能左右逢源,两不相帮。
弘昀心疼的揽住清瑶公主的肩膀,温声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诧异道:“你刚刚说我们的……”
清瑶公主娇羞道:“最近我的身子不适,叫了太医……”
剩下的话就算她不说也是不言而喻了,弘昀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消息震傻了,呆愣了好久,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叠声地问道。
“太医说几个月了?你的身子怎么样了,头晕不晕,会不会想吐?听说孕妇有许多不能吃的,昨儿你还吃了几个柿子呢,会不会有问题?”
随后又懊恼道;“几天前我还拉着你去游湖呢,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哪里禁得住这般颠簸,我真是太糊涂了!”
清瑶公主好笑地看着弘昀急得团团转,心里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放下了。
她靠在弘昀的怀里,柔声道:“才两个月呢,我问过太医了,我很好,他也很好。”
弘昀抱着清瑶公主也安静了下来,坚定道:“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的。”
清瑶公主笑了,在外人眼里弘昀是一个怕老婆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有她自己知道,只要是弘昀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的。
如今清瑶公主怀了孩子,怎么能举办几天后的宴会呢?
弘昀忧心忡忡道:“公主,我们把宴会取消吧。”
“不,”清瑶公主抚摸着自己尚是平坦的小腹,坚定道,“不,宴会正常举行。”
说罢,她的笑容中有了丝骄傲,低声道:“好孩子,你来的真是时候,帮了为娘一个大忙。”
在秀芳院的一间屋子里,齐月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人,淡淡道:“张管事,你来的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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