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事的话一说出口，每个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看向齐月的眼神顿时有些幸灾乐祸了起来。
不管红绫说的话是真是假，如今看来，那套衣服八成被损毁了，而齐月一直藏着不敢说，这才故意激怒红绫想把事情推过去。
等到了明天，临到上场了，届时再发现没了衣服，就算张管事再生气，也会帮齐月兜过去，帮她完成那时的压轴。
等表演圆满成功，就算清瑶公主再生气，也不会太发作她们，说不定戴罪立功得到赏赐呢，可谓是一举两得。
如今看张管事的样子，好像发现了齐月的意图，不想被她拖下水给她兜底了。
齐月没有动，站在原地神色莫辨。
张管事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加大了声音，“还不快去！”
沉重的脚步响起，齐月动了，可她的脸色依旧难看极了，人群中好几个比较聪明的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衣服果然出问题了！
想通此窍，她们的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虽然一起在秀芳院中生活，但她们之间可没有什么感情，相反，在她们眼里，每一个都是需要竞争的对手，若寻到一点错处，恨不得把对方打下去。
齐月因为地位超出太过，所以她们对齐月无法下手，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怎能不让她们兴奋。
有的人心里已经默默开始盘算待会儿要怎么说才让张管事更生气点，让齐月的罪名更大些。
没一会儿，齐月就抱了一个木盒过来，光看那个盒子的样子，正是当时张管事抱来的那个。
张管事的脸上稍微好看了点，而红绫则一把夺过了盒子，迫不及待地打开。
等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她的脸上已经是展开了盛大的笑容。
“大家快来看啊，”红绫的声音异常亢奋，“这破破烂烂的样子，不就是这人不小心损毁了吗？”
说罢她及其轻蔑地看了齐月一眼，“你自己毁掉了公主亲赐的东西，还想冤枉我，待会儿等着公主治你的罪吧！”
红绫满脸通红，目光对齐月从头扫到脚，好像已经预见了齐月凄惨的样子，要不是顾忌着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她非得大笑几声才算痛快。
众人探头望去，只见精美的木盒里全是一堆红色的破破烂烂的碎片，从残余的精美的花纹中不难看出这套衣服原本有多精致华美。
“好可惜啊！”
不知是谁感叹道，众人眼中也露出了一抹可惜，这么好的衣服就这么废了，如果是穿到我的身上……
一片唏嘘感叹声中，一人忽然去扯齐月的袖子，“齐月妹妹，你向管事道个歉吧，此事也不是你的过错啊！”
齐月还没说什么，只有默默扯开了自己的袖子，另一个人已经按捺不住跳了起来。
“玉芙，你是什么意思？”
玉芙似乎被红绫吓到了，偷偷地看了面无表情的齐月一眼，又偷偷看了神色严肃的张管事一眼，小声道：“我看这衣服不像是齐月妹妹不小心弄坏的。”
说完她立刻避开了红绫的视线，低下了头，像是怕被她骂。
红绫气极，尖利的声音仿佛要刺破每一个人的耳朵。
“不是她做的，难道是我做的吗？东西就在她这里，除了她谁也不知道放哪儿，她自己保管不好东西你帮她说什么话呢？！”
玉芙被她吼得脸色苍白，双唇微微发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被吓得把话吞了回去。
张管事想起刚刚也是玉芙在她两相为难的时候提出来齐月这里一趟。
“玉芙，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张管事沉声道，“不必顾忌什么人。”
她向眉头微蹙的齐月看了一眼，又向气急败坏的红绫看了一眼，最后落在了玉芙身上，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只是，你若是故意说谎偏帮谁，别怪我不饶你。”
“是。”
这一眼似乎给了玉芙极大的安全感，她的表情慢慢平静下来，声音也大了许多。
“我看着，这衣服似乎是被人特地用刀损坏的，从刀口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看上去对它有及其强大的恨意。”
玉芙看了齐月一眼，“我想，这种恨意是齐月妹妹没有的。”
众人听完玉芙的话仔细去看堆破烂的布料，在场的人都学过女红，对于如何剪裁衣服都有所涉猎，看着那堆布料的样子，果真像是被人刻意损坏的，而且以它损毁的程度看，好像真的很讨厌这件衣服。
众人想了一下，若她们是齐月，得到这件衣服保护还来不及，怎么会刻意去损坏呢，若说有一个人恨这件衣服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红绫，红绫的眼神顿时慌乱了起来，“你们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做的！”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齐月，道：“我是亲眼看到她穿着这套衣服嘚瑟，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不小心就刮坏了，然后她就把这件衣服塞进一个木盒里，就是这个！”
她得意洋洋道：“衣服是你的，木盒也是你的，你别想狡辩。”
“红绫妹妹说的好没有道理，”玉芙叹了一声，“若是齐月妹妹真的不小心损坏了衣服，她大可以进行缝补，亦或是禀报给公主，请求公主让最好的绣娘进行补救，怎么会把衣服破坏到这种程度呢？”
众人一听，顿时觉得有理，即使衣服损坏了一点儿，即使补救就好了，把衣服划成这样，想救都来不及，不是上赶着把自己的错处放到最大吗？
“也……也许是她害怕公主惩罚，所以破罐子破摔了呢？”
红绫咬牙，她也觉得自己的逻辑想说服人太难了，硬着头皮道，“反正衣服在她这里，她没保护好，就是她的错！”
“齐月妹妹固然是有责任的，”玉芙曼声道，“但划坏这件衣服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红绫身上，红绫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在众人的心里，她才是毁坏这件衣服真正的凶手。
红绫的脸色陡然苍白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嚣张的气焰一瞬间在她身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慌乱地在每一个人脸上寻找安慰，却发现每一个人都避开了她的目光。
“真的不是我，”红绫哭喊道，“我只是听说这次宴会有大人物来，而我不甘心齐月最后压轴跳独舞，正好看到了她划坏了衣服，这才想给她一个教训……”
红绫的头上脸上全是汗水与泪水交织，“我没有做，我真的没有做……”
“就为了嫉妒之心，一时冲动下犯了如此大的罪过。”
玉芙面露不忍，却只能发出一声叹息，“红绫妹妹，你真是太糊涂了！”
“我都说了不是我，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相信我！”
红绫声嘶力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冤枉我！”
这时，一道平静到有些冷漠的声音响起，“是谁告诉你宴会上有大人物要来的？”
红绫愣了一瞬，哭喊的声音瞬间停止了，顺着声音望去，竟然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齐月。
齐月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是谁告诉你明天的宴会上有大人物的？”
“是……”红绫的神色迷茫，一时之间还转不过弯，“是……”
“是我说的。”
玉芙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自责道：“那时我们刚刚领到将要表演的节目，红绫妹妹似乎对于分配到绿腰舞很是不满，说我们就是给齐月妹妹暖场的，说完愤然离去，我见情势不对，便追上去安慰了几句。”
“那时我听说宴会上有大人物要来，便告知了红绫妹妹，本意是想以此激励她，让她不要难过，消极对待，没想到却激起了她的嫉妒之心，害了妹妹。”
玉芙向齐月施了一个礼，恳切道：“若是妹妹有什么惩罚，我愿一力承担的，替妹妹受罚。”
齐月并不看她，只朝红绫问道：“除了这些，你们还说了什么？”
她们还说了……红绫回忆起她们说的话，脸色大变，慌乱地看了一眼齐月，眼神飘忽，并不敢与她对视。
玉芙轻声道：“那时的红绫妹妹还说了一些话，只是言语有些不堪，齐月妹妹还是不要听了。”
不能让齐月听到的不堪入耳的话，那不就是骂人吗？
众人看了一眼神色仓皇的红绫，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齐月，哀叹这齐月真是倒霉，既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被人毁坏了衣裙，明天就是宴会了，这可让她怎么办才好。
就算她全然无辜，但是保护衣裙不力，清瑶公主不会放过她的。
玉芙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提议道：“张管事，齐月妹妹实在无辜，是受我没有正确引导好红绫妹妹所累，明天的宴会不如让齐月妹妹代替我参加，而我就去向公主殿下认罚吧！”
真是个好人啊！
众人不由感叹道，明明只是好心安慰红绫罢了，谁知道红绫会捅出这么这么大的篓子，如今她竟然可以为了承担罪责，自己去受罚，让齐月继续跳舞。
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姐妹情深！
只是，之前也没见她们有过什么交流啊？
张管事的脸色也有些变了，上上下下打量了玉芙一眼，道：“谁的过错，我会向公主殿下禀报，你不必如此。”
说罢，已经有人架起了颓然的红绫。
红绫今日还是穿了一身红衣，只是这种鲜艳明媚的颜色今天穿在她的身上竟有一种凄艳的荒凉，所有人，包括红绫都知道，她完了。
玉芙看上去有些难过，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捂着嘴失声痛哭起来，周围的人纷纷上前安慰她，好几个人借出了自己的帕子。
“都是我的错，”玉芙呜呜哭道，“都是我害了齐月妹妹和红绫妹妹。”
只有两个人在一旁冷眼站着，其中一个人看上去仿佛对方嘴里那个被害的人不是自己。
“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出来。”
“等她哭够了吧，别说，她平时看上去一般般，哭起来倒是不错。”
“是啊，之前没看出来她这么喜欢哭。”
“那是你没在意，我很早就知道了。”
无人在意的小声对话被淹没在泪水，哭声和安慰声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