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得脸上生疼,雪花本是轻柔之物,凝聚在一起却能成为人们不可承受的灾难。

今年的风雪格外地大,树木早就变得光秃秃的,地上的积雪足足深到了成年人的小腿处。

齐振踏着风雪回到家中时,身上的蓑衣早已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雪,雪花迎面遇到热气,化成了淅淅沥沥的水。

齐振脱下蓑衣,身上虽然穿了棉衣,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风雪沾湿,裤子也湿了大半,鞋袜更是全都湿透了,甚是狼狈。

“你这孩子,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千姬嘴上嗔怪,手上却麻溜地拿来干净的衣物,又提来准备好的热水,催促着齐振赶紧脱下衣裤。

若是以前,他们哪里有这些炭火热水呢,每年冬天都不得不盖着那张单薄的棉被抱在一起依偎取暖。

全是因为齐月进了秀芳阁,入了清瑶公主的眼,不仅换了住的地方,就连往年拖欠的月例和抚恤金也一并发放了。

“我没事的。”

齐振帮着千姬提热水,没过一会儿,就将浴桶填满了,屋内烧着炭火,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让人格外难受。

齐振年纪小,全身瘦条瘦条的,他飞快地脱下衣物,整个人跳进木桶里,冰凉刺骨的肌肤接触到滚烫的热水,霎时感到一股刺痛,过了好一会儿,这股刺痛才慢慢消散。

齐振沐浴在热水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是家里好啊!”

“知道家里好,你还天天往外跑。”千姬捡起地上的衣物,晃眼间,看到角落里一个大的袋子,好奇地走过去打开了袋子上的绳索。

“啊,”千姬惊讶地叫了出来,情不自禁地转头望向浴桶中的齐振,惊疑不定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她拿起袋子中的东西,竟是一块巨大的毛皮,雪白一片,没有一点杂色,摸在手中柔软细密,暖和极了。

千姬虽生活困苦,但毕竟在公主府生活,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这块毛皮就算放在公主府里也是难得的上品货色,哪里是他们用得起的?

心里顿时升起了万般的思虑与忧愁,千姬强行把它们都压了下去,只等齐振给她一个答案。

齐振用力地搓着脸,整张脸盖在布里,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是我打来的。”

“什么?”

千姬疑心自己听错了,却听到齐振这才清晰又大声地说道,“是我从山上打来的。”

“这……怎么可能呢?”千姬神情恍惚,喃喃自语道。

齐振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还没她的肩膀高,若说他从山上打回几只野兔还有几分可能,这么大的毛皮,光凭他一个人,是绝对办不到的。

齐振不甚在意道:“别说这个了,过几天我能打来更好的回来。”

千姬心中一沉,自从齐月入了秀芳阁以来,无数的人明里暗里地跑来试图与千姬母子拉关系,幸好齐月临走前特地说过不要与其他人扯上关系,稍有不慎会带给齐月灭顶之灾,千姬才一一回绝。

只是,她深深知道带坏人,让人被浮华物质吸引堕落的手段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齐振平时再懂事,到底是个孩子,哪能知道什么轻重。

千姬严肃道:“阿振,你同我说实话,这块毛皮你究竟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微红的烛火下,千姬那张美艳的面容格外动人,她身穿一件绯红色的上衣,下着一条杏色的长裙,体态风流,即使板着一张脸,也自带诱惑之色。

她当然没有那种意思,只是生来就是这张面容,格外容易令人引起误会罢了。

千姬虽长着一张不安于室的面容,却是个疼孩子的,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们,平时更是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如今这般,已经是她能拿出最坏的态度了。

“你知不知道,如今的好日子都是你妹妹自愿进秀芳阁来的,你怎么能……怎么能……”

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哽咽了,说到底,她还是不愿意太过责备齐振。

齐振年纪小,却不是那种恃宠生娇看不懂眼色的人,相反,由于特殊的家庭关系和公主府这些拜高踩低的行为,让他格外早熟,对人的情绪也格外敏感。

他敏锐地感觉到千姬此时是真的生气了,连忙端正了态度,认真回答道:“我没有骗您,这张毛皮真的是我从山上打下来的,不信您看。”

齐振摊开了右手手掌,瘦小的手上遍布伤痕,好几处深可见骨,皮肉绽开,经过热水的浸泡微微发白,看起来很是骇人。

他站起身,萦绕的雾气中,遍布全身的伤痕清晰可见,各种擦伤,明显是经历过非常激烈的搏斗导致的。

“这是怎么了?”

千姬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地打开柜子,齐振默默地快速洗干净自己,伤口滚上热水,生疼生疼的。

等到千姬拿药回来,他已经披上了外衣坐在凳子上,屋内烧着炭火,他穿成这样也不觉得寒冷。

药粉刚刚撒上,齐振就忍不住缩了缩,这药粉刺激性很强,可效果也是真的好,于是他又挺直了背任凭千姬上药。

千姬熟练地上着药,一边上一边忍不住地掉眼泪,嘴里却没有说出一句责怪的话。

齐振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一酸,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着眼泪,安慰道:“阿娘,我没事的,我也不是第一次受伤,上了药,很快就会好的。”

千姬默默地将齐振身上的伤包扎好,本是干瘦的一个人,硬生生粗了一圈,样子颇为滑稽。

可他们谁都没有笑,千姬无声地凝视着齐振,抬手间,把齐振拥入怀中。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她怎么会不仅没发现齐振身上的伤,还怀疑他会为了那些东西不顾齐月的安危呢?

千姬本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几个字,仿佛失去了说其他言语的能力。

齐振眼眶一热,心中也漫上了一股酸楚,他回抱住了千姬,听着对方在自己自己耳边呜呜的哭泣声,到了嘴边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山上发生的事,还是不告诉她好了,免得她又担心受怕一番。

只是,齐振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天边那点模糊的白色,心中想到:不知阿月此时在干什么?

于此同时,被齐振记挂着的齐月正一点一点擦拭着身上的水珠,她的肌肤晶莹剔透,仿佛一块上好的白玉,没有一丝瑕疵。

乌黑油亮的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溅起滴滴水珠,齐月展眉,白里透红的脸庞扬起丝丝笑意,就像一颗丰盈饱满的水蜜桃,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齐月慢慢地穿上衣服,一举一动优雅极了,任谁也看不出她的出身是那般卑贱。

只见她笑盈盈道:“这池水的效果可真不错,不仅让我的皮肤变得这般细腻,就连身高都好像涨了些呢!”

与她的好心情不同,赵华瑾在一旁牙都快咬碎了,一双眼睛怨毒地扫视着齐月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一身上好的身子撕咬殆尽。

“你已经知道了这池水中药物的配方,还想怎么样?!”

这池中蕴含了她独门调配的方子,泡在水中的女孩虽然痛苦不堪,但整个人的体质也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不仅肌肤变得光滑白皙,吹弹可破,就连以往成长中的各种隐患,也能一一拔除,真可谓是脱胎换骨。

而年纪越大的人需要浸泡的时间越长,年纪小的人需要的时间久越短,可惜的是,一个人只能浸泡一次,若想再泡第二次,是怎么也不会有效果的。

“先生急什么?”

齐月不紧不慢道,悠然自得地拨弄着案上的香炉,“我记得您曾经教过我,遇到任何事都不能慌张,暴露出自己没见识的样子,这才是世家女子的典范。”

若是平日里齐月这般说话,赵华瑾会欣慰自己教了个好学生,内心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去向清瑶公主邀功了。

可这个时候听到这话,赵华瑾只会觉得一腔怒火涌上心头,烧得她五脏俱焚,又悔又痛,一向温和亲切的面皮彻底崩不住了。

“我可真是教了个好学生,”赵华瑾阴阳怪气道,“短短十几日,不仅把我教东西融会贯通,还把这些都用在了我的身上,青出于蓝呢!”

齐月笑了笑,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当然不可能学习到如此地步,全赖前世早就学过一遍,又在宫中沉浮了三十多年,有些东西早就刻在骨子里了,哪里需要赵华瑾来教。

原本齐月并没有与赵华瑾再有交集,前世她在此人手底下吃足了苦头,而且此人的情况错综复杂,若非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愿过早地与之接触。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秀芳阁如此早地选中了她,而千姬与季亨也勾搭上了,为了千姬的性命,她不得不入了这秀芳阁。

那些早就学过的东西半点也入不了她的眼,面对赵华瑾调教女孩们的手段齐月只会冷眼旁观。

直到赵华瑾带她们来泡这池水时,齐月才终于想起,她这位授业恩师除了调教女孩们的功夫一绝,最大的作用就是会使用药物改变人的体质。

前世她进秀芳阁的时候已经十一岁了,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皮肤蜡黄,身材扁平,个子还矮,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只有一张与千姬及其相似的面庞看的过去。

那时候的赵华瑾皱着眉,将她按在水里整整泡了一夜,齐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受住那夜非人的折磨,只知道第二日清瑶公主看着脱胎换骨的她,满意地赏了赵华瑾一百两金子。

往事一幕幕在齐月的脑海中重现,齐月启唇一笑,她的这位师父,会的可不仅仅是让女孩脱胎换骨的法子。

既然不可避免地有了交集,为什么她不能将对方利用尽了,才算全了前世的师徒情谊。

“先生,”齐月直勾勾地盯着赵华瑾,仿佛一匹饿狼寻觅到了自己等待已久的猎物,“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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