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轩辕凌皱着眉头看着刺猬状的齐月。
她的呼吸此时很平稳,身上的花苞看上去很安静,安静的就像幅画一样,可轩辕凌忘不了之前她痛苦的样子。
“微臣并不知道这个具体是什么,”张太医沉重道,“只是发现它好像在蚕食病人的精血,令病人气血两虚,才不得不出手暂时压制住它。”
“不过,以微臣浅薄的医术和经验来看,不是毒,就是蛊。”
“具体是什么,可能要请多名太医同时会诊才能知道。”
轩辕凌听着,心情不由得沉重了几分,这样一种莫名的东西,为什么会被下在她身上,这一切,究竟是谁做的。
张太医正在一根一根地收回银针,嘴上说道:“明日我会开一些补气血的药材,病人身子亏空,必须要首先补气血,不然她撑不住的。”
他轻轻一叹,“原本我们都以为她是因为受伤失血过多,外加身子底子不好,所以才有身体虚弱,气血两空的状态,这才吩咐一直开补药吊着命。”
“如今看来,竟是我们都错了,”张太医苦笑道,“还好用的是补药,虽不能对症下药,但总算能保持病人的身体不会被蚕食殆尽。”
轩辕凌合上了齐月的衣服,默默给她盖上了被子,动作温柔,好像生怕会弄疼她,张太医在一旁看着,心里忽然打个突。
之前他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如今看来,这种奇怪的感觉到达了巅峰。
在之前的日子里,他已经意识到这位姑娘虽然现在还是清瑶公主府的奴隶,但以轩辕决的紧张程度和亲密举动,所有人都默认,这位姑娘将来就是九皇子的人了。
加上他们住在公主府的这段时间,各种风言风语也没少听。
他们隐隐约约地知道了这位姑娘本就是清瑶公主献给自己的弟弟的,九皇子拔得头筹,正抱着美人欢好的时候,谁知道忽然杀出来一个朱飞丹。
朱飞凡这种善妒跋扈之人,怎能容忍齐月的存在,最后当然是大闹一场。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朱飞丹可不是乱吃飞醋这么简单,她竟然意图行刺,而齐月,正正好好地当了那挡刀之人,阻止了朱飞丹的刺杀。
他和其他太医们诊治时也曾私底下感叹,这位姑娘若是能撑住这一关,将来在九皇子身边,怎么都会有一席之地,而不是当一个普通的侍妾了。
可今天看来,怎么五皇子轩辕凌也和这位姑娘看起来关系很是密切,别的不说,光是这帮忙穿衣服盖被子的举动,哪里是他们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会亲自动手的。
而且这个花苞,这个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发现的,这么久了所有人都没发现,五皇子一来就发现了,他和齐月的关系……
而且他来之前,这位姑娘的衣服可是敞开的,张太医并不觉得是在一旁一直袖手旁观做壁上观的驸马弘昀做的。
张太医默默垂下了头,五皇子轩辕凌和九皇子轩辕决为了皇位斗得如火如荼,这事儿谁不知道,然而,不管他们如何斗,身为太医的他,都是要明哲保身,毕竟哪一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至于这姑娘……
张太医的心中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点微末的同情。
被一位皇子看上是她的福气,被两位皇子同时看上是她的不幸,被两位斗成乌眼儿鸡的皇子同时看上……将来是福还是祸可就不好说了。
朝中这么多大臣都在两位皇子面前左右横跳,举棋不定,就怕新皇上位不是自己选中的那位,将来落得被清算的下场。
这位小小的奴隶,未来的命运还真不好说,选对了就是一步登天,若是选错了,她一个奴隶,将来的下场可想而知。
但这一切与张太医是没什么关系的,他只是默默做好治病的工具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是了。
但是,现在的轩辕凌可不会轻易放过他,“张太医,花苞过段时间就会消散下去,你能让它一直显露出来好观察诊治吗?”
张太医惊讶道:“它居然还会消散吗?”
得到轩辕凌肯定的回答后,他面色凝重,“微臣会尽力一试,若是不行,恐怕还得靠原来的方式让印记显露出来,不知是用了什么方式才让花苞显露的?”
轩辕凌面色一僵,弘昀在一旁忽然清咳一声,“今儿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张太医半夜前来已是不易,又为了救人耗费心力,现在想来已经是疲倦困乏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张太医是个知情识趣的,闻言立刻借坡下驴,“那就有劳驸马了,微臣这副老胳膊老腿,还真经不住几次折腾了。”
他向轩辕凌行了一礼,而弘昀朝轩辕凌点了点头,二人相携离去。
轩辕凌等他俩完全离开之后,一直紧绷的神色才慢慢缓和下去。
他顺势躺在了齐月的身边,动作很是小心,没有半点压到对方。
烛光下,齐月的侧脸精致又温柔,仿佛在无声地抚平他的彷徨与不安。
轩辕凌静静想着:还好,她还在自己的身边,没有离开,这样就好。
比起之前混乱不清,极度想要宣泄的**,现在这种和齐月静静呆着的感觉竟然更能抚平他的情绪。
轩辕凌默默握住了齐月的手,闭上了眼睛,一晚上躁动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安宁。
寒风凄切,张太医刚一出门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现在已经没有下雨了,只有凛冽的寒风不停地往脖颈处灌进去,仿佛只要一张嘴就能灌进去满肚子的冷风。
张太医自然不敢真的让弘昀送自己回去,略走了几步他们来到一处避风口,就向他告辞离开。
“驸马请留步,臣自己回去便是,驸马一天下来很是辛苦,还请驸马尽早回去休息吧。”
弘昀颔首,在张太医转身的时候忽然叫住了他。
“太医留步。”
“驸马?”
张太医回头,正巧此时弘昀的半张脸隐于黑暗中,半张脸又是微笑的面容,猛一看见,竟觉得有些恐怖。
张太医不敢再看,连忙低下了头,“驸马还有什么吩咐?”
夜色中,弘昀一向温柔的声音听起来都有几分凉意。
“张太医,请问齐姑娘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几分把握?”
张太医犹豫了一会儿,谨慎道:“微臣至今也看不出到底是何病因,实在无从下手,等其他几位太医来一起看过之后,才好确定病情。”
“至于有几分把握,”张太医苦笑,“臣不怕驸马看笑话,臣无能,现在是一分把握都没有。”
“只能让病人的病情保持原样,不会变好也不会变得更糟糕。”
弘昀沉默了,张太医敏锐地感觉到弘昀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过了许久,才听到弘昀艰涩的声音,“她……会不会死?”
“如果不能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那是迟早的事,之前拖的那一个月,已经把她的身体消耗很多了,病人醒不来,我们只能灌补药,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就算没有发现花苞,以齐月的身体,也是撑不了太久的,若她一直醒不来,最终也是香消玉殒的下场。
这回弘昀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张太医的心里不停地打着鼓,他此时深深悔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敏锐,这不同寻常的关心与沉默代表了什么,他根本不想知道!
什么五皇子九皇子三驸马,他们就算喜欢同一个女人又怎么样,将来就算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也不关他这个小太医的事,自己又不和他们争女人!
知道的越多,代表着他这条小命越危险,他还想安安全全地告老还乡呢!
最后,他还是忍受不了这种难言的处境,还是趁着驸马伤神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走吧!
“驸马,臣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
“太医请留步。”
没想到,弘昀却不肯这么放过张太医。
这温温和和的一句话,在张太医耳中却如同是阎王的催眠曲,他发誓,自己再也不想听到张太医留步这句话了。
“驸马请吩咐。”
张太医身子躬得低低的,说出的声音已经在发抖了。
“张太医,”弘昀的声音里居然还带着几分笑意,“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想,你也很清楚吧?”
张太医额头出了一层汗水,“是,臣今晚只是来为病人治病,偶然间发现了病人的异常,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张太医话说的无比笃定,整个人几乎要趴在地上了,整个人无比地谦卑,半点没有想和弘昀争辩的意思。
弘昀满意地点了点头 ,踏着夜色转身离开了此处。
等他完全离开,过了很久很久,张太医才微微动了动。
他想直起腰,却因为躬得太久,一个踉跄,脚下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这人啊,可真难。”
张太医苦笑着半爬起来,锤了锤自己的老腰,摸了摸自己被小石子划破的手掌,满是苦涩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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