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浮玉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若有似无的视线,忍了一会,终是没忍住,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裴宣倒吸一口凉气,怨夫,绝对是个怨夫……
“你们俩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掐起来了?”徐行听戏听一半,一转头就见这俩人之间流转着诡异的气氛。
当然,主要是周小将军单方面地剑拔弩张。
裴宣倒比任何时候都乖巧,此刻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一股……幽怨?
“殿下,微臣还有要务在身,郭家众人所中之毒到现在还没有线索,感谢殿下款待,微臣告退。”裴宣肚子也填饱了,热闹也看够了,于是便躬身行礼请辞。
徐行一听就急了,连忙说道:“别啊,你再多留一会,听听戏,放松放松脑子,劳逸结合才能更好地查案,懂不懂?”
裴宣一头雾水,还欲开口说什么,徐行抢先一步堵住他的嘴,伸出手掌保证道:“再一小会儿就好,我保证不会耽误正事,稍后我们一起回大理寺,反正你现在不能离开。”
周浮玉“啪——”的一下,将手中长剑横在桌上,落下一声闷响。
徐行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哥们,太入戏了。
但裴宣此人一身反骨,最不屑权贵压迫,见这二人竟敢强迫自己,当即就来了火气,正要发作之际,却见七皇子双手合十,不断摩挲着,像只可怜小狗:“求求你。”
裴宣:……
见裴宣没什么反应,徐行表面上苍蝇搓手,桌下的腿却十分不老实,一下又一下轻轻地踢着周浮玉,那意思:好兄弟,快帮帮忙。
周浮玉被蹬得心烦,看着这人的蠢样子冷笑一声,做梦吧你。
裴宣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哑火了。
徐行放下心来,虽然通过剧本知道裴宣这人的人品有保证,但是毕竟他们暂时只能算是半个同事,除了查郭家之死以外没有什么共同的利益与目标,所以他并没有完全信心能够将裴宣拉扯进来。
果然撒娇男人最好命,但好可惜黑化大魔王不吃这一套。
“殿下到底有何正事?”大魔王一开口,室温都下降八度。
徐行的思绪被周浮玉拽回来,他打了个哆嗦,卖起关子说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而后徐行就专心地欣赏起台下柳娇娘的表演,一场演出下来,台下频频叫好,徐行看个热闹,也跟着捧场鼓掌。
周浮玉本也不是多话的人,见他神秘兮兮地,遂也不再追问。
但耐不住徐行叽叽喳喳老跟他搭话。
“诶,你觉得她唱得如何?”
“不如何。”
“标准这么高?难不成你常常听曲儿,还听过比柳娇娘唱得更好的?”
“未曾。”
“那你平日里都有什么爱好啊?”
“练武。”
“我说的是爱好,赏花,文玩,诗词歌赋这类让人放松的爱好。”
周浮玉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
徐行:……
徐行干笑一声,说道:“呵呵,练武好,练武强身健体,你看你,身体多壮实,要不是我自幼体弱,无法习武,说不定也能继承唐家衣钵,混个将军当当。呵呵。”
周浮玉闻言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非也,殿下确实身娇体弱,但越是这样越要克服困难,这样,以后每日我提早半个时辰叫你起床,随我一同晨练。”
裴宣呛了一口茶水,小脸通黄。
你们俩现在说这些闺房私话都不避人了???
徐行惊恐不已,连声拒绝:“不用,谢谢,完全没必要。”
“嘭——”楼下传来砸东西的巨响。
十几个面色凶悍的壮汉齐齐抽刀,冲上戏台,所过之处皆是狼藉一片。
“不想死的赶紧滚开!”
有一名男子见状高呼一声:“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身前一名匪徒转身,用刀尖抵住桌上的一盏茶壶,只一瞬间,那茶壶就将方才开口鸣不平的男子砸得头破血流,瓶身爆裂,混合着血迹和那人的哀嚎,将周围宾客吓得惊声尖叫,连滚带爬地四散逃离。
匪徒首领是一个脸上有道狰狞疤痕的人,他带人将柳娇娘扣住,见一楼的闲杂人等差不多皆被清出去后,抬眸看向二楼雅阁。
“在下奉宣阳侯府之命,多有叨扰,还望诸位见谅,改日我家主人必定登门赔罪,请各位行个方便。”
此话一出,二楼雅阁内不少人都压下心中怒火,匆匆离去。
能被臻味阁奉为上宾,有资格进入雅阁的,都是京都城内有些名望的人,能让他们咽下这份屈辱的,只是因为“宣阳侯府”这四个字。
越是权贵集中的地方,阶级越是分明。
宣阳侯,乃是当今皇后之父,是当之无愧的世家之首。
能够如此打着宣阳侯府旗号招摇过市,作威作福的,想必是那宣阳侯世子。
宣阳侯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看得比眼珠子还珍贵,更何况他上头还有一个大他十七岁的皇后嫡姐,对他有求必应,宠溺无度。
虽不是皇家子弟,但是仗着皇室宗亲的身份,横行霸道,无人敢管。
可以这么说,京都城内,恶名能跟徐行这个七皇子比肩的,也只有这个宣阳侯世子了。
刀疤脸见楼上唯余一间房未动,叫来管事的,威胁道:“那里面是谁?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管事顿时哎呦起来,吓得跪地求饶:“这位官爷,可不敢如此说话啊,那里面坐着的可是当今七皇子,七殿下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七殿下。”身后一道声音传来,管事转头一看,立即磕头问好:“见过世子殿下。”
“七殿下,赏个脸吧,老这么缩在房间里,旁人见了,还以为您是神鳖转世呢。”
如此挑衅,徐行听后眼皮都没动一下,看向身旁二人,眉眼弯弯,平静地说:“走吧,好戏要开场了。”
下楼之后还未走近,就听见褚泽浮夸地嗷嗷叫:“七殿下,听说你前日犯了癔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去讨要差事,怎么不在大理寺打杂,还有闲情雅致跑来吃酒听戏了,你这样的话,等我见到太子表哥和姑母,我要……”
徐行懒得听他废话,直接出声打断:“把你的臭嘴闭上。”
“徐行,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褚泽是典型的无脑型炮灰角色,徐行虽然看过剧本,也跟诸如此类的角色对过戏,但眼前这人实实在在蠢成这个样子,徐行还是没绷住,正常人谁会这么跟一个皇子放狠话。
“你是弱智吗?本殿下为何不敢?整天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还真当自己是盘子菜啊?”
褚泽气急败坏,仗着人多狂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狠狠教训他!”
周围的人立刻作出狰狞表情,大喝一声就持刀冲了上来。
徐行按住周浮玉正欲拔剑的手,给了他和裴宣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上前一步,侧着头将脖子伸出二里地。
“来来来,往这砍。”徐行将手掌横翻,朝着众人挑衅道:“愣着干嘛,就这,看到没,刚才不是挺有气势的吗?”
刀疤脸众人:……
这七皇子的反应怎么跟往日里不一样啊?
宣阳侯世子与七皇子素有不睦,二人明争暗斗,见面就掐,平日里七皇子仗着有钗羽十二卫这等高手护身,从来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今日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一言不合,上来就找死啊?
天杀的,给他们一万个狗胆,他们也不敢手刃皇子啊……
“快点,让你们宣阳侯府世子爷看看,你们不是孬种。”
宣阳侯世子闻言简直要气疯了,冲上来就要撕了徐行,徐行被狠狠扑倒在地。
这时候,外面一众官兵涌了进来。
小九安卓走在最前面,看清屋内的局势,嗷的一下将欺负徐行的人掀飞。
“殿下,您没事吧殿下——”安卓急得带了哭腔。
裴宣和周浮玉抽了抽嘴角,他们二人在后面看得清楚,分明是徐行自己迎着那人冲上去的,他愣是给人褚泽吓一跳,那黑手下的,他可一点亏没吃着。
徐行却咳嗽不止,抬起头流下两行清泪:“我……我没事,不要……不要责怪褚泽哥哥……他只是一时糊涂,他或许没想要杀了我的……”
裴宣、周浮玉:“……”
小九:“呜呜哇——我可怜的殿下哇——”
褚泽:“?”我日你七舅姥爷。
大理寺众官兵也不知如何是好,纷纷看向裴宣。
裴宣无奈下令:“宣阳侯府世子滋扰店家,纵人行凶,强抢民女,欲置七皇子于……于死地,在场众人皆为人证,带回大理寺候审。”
褚泽破口大骂:“我乃当朝皇后亲侄儿,我看谁敢动我!徐行,你算什么东西,你给本世子提鞋都不配,放开我,我要杀了你!我要你们都不得好死!”
城防营接到消息匆匆赶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
为首的将领冷汗直流,上前对徐行讨饶道:“末将给七殿下请安,还望七殿下能看在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面子上,宽恕世子这一回。”
徐行眼神都没给一个,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前往大理寺的路上,裴宣也想明白了,为何七皇子执意要留住自己,原来他竟也是今夜这出好戏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殿下现在可否为臣解惑了?宣阳侯府或与郭家命案有关?”
徐行踌躇一瞬:“也只是我的猜测。”
猜测个der,他今天只是想来救一下剧中的苦命反派二号,没想到却有了意外收获。
刚刚城防营来的那位,右眼太阳穴至颧骨处有一块明显的暗红胎记,徐行记得这个人物。
宣阳侯府世子惹出争端,城防营接到消息立即赶到,只比他提前交代小九去大理寺搬救兵慢了一步,城防营乃太子治下,这没什么。
问题就在于刚刚那人,他应当隶属于督军统帅麾下,实际是成王一党,代行城防营之责虽勉强说得通,但如此急吼吼地替太子捞人,张口闭口就是皇后太子,其中必有猫腻。
好像误打误撞,揪住了狐狸不小心露出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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