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姜米在机场等了很久,她给陈近南打去电话,那边无人接听。

广播通报她的大名催促登机,姜米已经二十六,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跟陈近南产生误会。

成年人的世界,突然的杳无音讯只有可能是被急事绊住。何况是事务缠身的陈近南。

姜米十分理解,提上自己的东西登机。陈近南到时自己走就行了,又不是不认路。

飞机落地已经是晚上,一着陆舱内的人们立刻打开手机,消息叮咚的提示音此起彼伏。

姜米暗含期待,迫不及待打开手机,果然陈近南的消息叮咚叮咚地传来。

南极洲:我跟谢随遇到点儿事,没接到电话。

南极洲:我赶了最近的一班机票回来,你先回家不用等我。我一落地会马上跟你联系。

消息末尾,附上他的航班信息。

只比她的晚了一个小时。

姜米回复:嗯。

她收好行李排队下机,刚走出大厅,接到一通陌生的电话。

那边是个很温柔的男声:“是姜小姐吗?我是周固。”

姜米微微皱眉,声音很淡:“你是?”

“我是周阿姨的儿子。听说你今天回国,我特地来接你。你现在下机了吧?我的车就在三号门,你出来就能看见。”

现在是夜里九点钟,南极洲的冬天,正是国内的夏天。姜米一边脱掉外套,只穿里面的短袖连衣裙,她一边往外走:

“我自己叫车就好了。”

“姜小姐,我已经到了。”

姜米沉默了会儿,问了对方车牌,挂断电话往三号门去。

周固到了,再拒绝不太符合成年人的礼貌。他们应该做到体面,不论是什么。

姜米在机场外面见到周固。

个子高高大大,肩宽腰窄身材很好,戴着一副圆框眼睛。

是个西装笔挺的优雅男人。

没有烂俗的手捧花借机,周固把姜米的行李放到后备箱,开车载她离开。

姜米握着手机反复看陈近南的消息,周固等了个红灯,问她:“你要先去医院吧?”

当然是要先去看妈妈崔香的,姜米嗯了声。

周固不再说话。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对哪方面似乎也没有太大想法。公事公办,像给家里一个交代。连微信都没有加。

出于礼貌,周固顺便跟姜米去看了崔香。

两年没见,姜米再见崔香,看见她瘦弱的身体,有些鼻酸。

“妈,”她喊了声:“我回来了。给你寄的明信片看见了吗?”

崔香笑得嘴巴合不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都看见了。很漂亮。就是光秃秃的,除了雪就是雪,太荒凉了。”

姜米抿抿唇。

崔香看着跟来的周固,怎么看怎么满意,一表人才,学历也可以。他绅士得很,知道母女俩有很多话要说,留下带来的礼物便找借口离开。

崔香看着关拢的门,对女儿道:“我觉得他不错。”

姜米淡淡笑了笑,给崔香削水果,说:“不错是不错,但是不来电。”

崔香明白女儿的意思:“没结果?”

“嗯。”

崔香叹了口气,说:“你这次回来,不会再出去了吧?”

姜米有些恍惚。

她喜欢南极洲的那片土地,喜欢那儿的野生动物,她说不上有多热爱自己的那份工作,只是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是有意义的。

其实如果不热爱,她不会在荒芜的南极洲待上四年多吧。

如果可以,其实她还是希望能回去,将自己的一生付诸于热爱里。

这世上能仅凭热爱活下去的人太少了。她想成为其中之一,像她爸爸一样 。

她的沉默让崔香有点儿提心吊胆,严肃道:“你还想回去吗?那里危险,你不是不知道。你想步你爸的后尘吗?”

姜米把削好的水果递给崔香,说:“我爸的死是意外牺牲。”

“你也会遇到意外。”

崔香当初就不支持姜米去南极洲,但她意志坚定,无论怎么阻拦都要走。她走后崔香身体开始不好,第二年姜米回来安排她住院。

崔香以为她那次不会走,毕竟自己生病了,可她又找了周阿姨照顾她,过了几天又飞回去了。

崔香眼睛有点红,说:“父母在不远游,我只有你这么个女儿。”

姜米垂下头:“我知道。”

“你爸就是因为工作死在那里,连尸体都找不到。我不希望我人生里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死在同一片土地上。”

崔香苦口婆心地劝:“之前你坚定要走,那时候我还健朗。现在我病成这样,还不晓得能活多久,你还要回去吗?你爸死得那么早,我一个人过的日子你也看到了。”

“我希望你能留在国内,找个安安稳稳的工作,再找个像周固那样的男人结婚,一生都平平安安的。”

姜米还是没有说话。她在南极洲的时候,想过不会再回去了,当初也是这么给崔香说的。

可是当真的面临抉择的时候,她犹豫了。

当初给的答案轻而易举,是因为还没有正面面对。

崔香忽然板起脸:“姜米,你答应我,不要再去南极洲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我活不了多久,不能一直盯着你看着你,也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我只要你安全。”

“让我想一想。”姜米说。

崔香很了解女儿,她的想一想就是要拒绝,但崔香真的很怕意外发生,她的老公和女儿,人生里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死在同一片土地,她接受不了。

她只是很普通的妻子和母亲,有着大部分妻子和母亲的想法:只要自己在意的人平安。

崔香狠了狠心,说:“当成我的遗愿,你不要再回南极洲。”

姜米错愕地看着她。

竟然连遗愿都说出来了。

崔香红着眼睛说:“我生病的时候你爸在工作,你长大了,我生病你还在工作。到底是我重要还是工作重要?这几年我没怪过你,没有说过你半句,现在我就这么一个要求,留在国内,找安稳没意外的工作。”

姜米吐了口气。

“我知道了。”

回想这几年崔香说得对,她生病住院的时候,守在她身边的是周阿姨。姜米还是未成年的时间里,父亲的角色确实很淡。

他有忙不完的工作,给崔香打电话都得掐着时间,最后干脆死在了工作地。

那时候姜米不知道,爸爸出门工作时候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崔香整个人都崩溃,结婚后丈夫在生命里的占比还不到百分之二十。

他好像就只给了她一个女儿。

那段时间崔香厌恶丈夫,厌恶南极洲,也连带着有些厌恶姜米。

姜米也跟着害怕南极洲。

陈近南约她去那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拒绝。

可后来她发现她还是喜欢那里,看见爸爸留在家里的南极洲照片和各种荣誉证书奖杯,她觉得其实他的牺牲很光荣。

所以她依然决绝地去了南极洲,不仅仅是因为陈近南约过她。

可是站在崔香的角度,姜米又觉得很无奈。

她活在世上,总有些舍弃的。只能答应,崔香是她最后的亲人了。

崔香在病床上很快睡着了,最近她的睡眠总是这样,断断续续,醒来的时间很短,睡着的时间很长。

姜米离开医院去吃晚饭,顺便回家拿点换洗衣物去医院,崔香要做手术,她得守着她。

走出医院大楼,停在不远处的车按了两声喇叭。

陈近南靠在车门上,拿着手机冲她招手。

姜米沉重的心情轻松不少,快步向他走去:“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

脱了厚厚的棉衣,陈近南只穿一件宽松的白衬衫,他把姜米搂在怀里。夏日天气里,两具成熟的肌肤隔着薄薄的衣料紧紧相贴。

陈近南的呼吸沉了几分,看见她白色的裙摆被晚风吹起,像一朵花在荡漾,他搂她越紧,终于又看到了她穿裙子的样子。

“去我家?”

姜米在他怀里抬头看他,下巴抵在他健硕的胸口:“落地到现在还没吃晚饭。”

“去我家。”

陈近南还是这三个字,从他的眼睛里,姜米读出一种笃定自信。

他家有饭吃。

姜米的容色笑开,冲他点点头。

晚风都似乎变甜了,陈近南开车载她离去。

江源小区是市里的大平层,陈近南买来独居的。

家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奖章、奖杯、金的银的、省内国内全球性的摄影比赛的荣誉证书和金牌。

陈近南是个很高傲的人,丝毫不吝啬于藏住自己的荣誉,他专门用了个柜子来堆放奖杯,几乎占了一面墙。

姜米以前来过这里,但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奖。

这四年来,他真的很辉煌。

柜子最中央是她。

穿着白裙子,拿着一支雪糕,在大学校园墙下奔跑。黑长的头发扬在空中,阳光绿树,雪糕裙子,一切都充满了夏天的气息。

姜米想起来,那天是她太热了,在图书馆看书熬不住,但又不舍得浪费时间,于是匆匆下来买了雪糕,又匆匆跑回去看书。

她转头问陈近南:“你什么时候拍的?”那时候他们根本不认识。

陈近南从后面拥住她,把她反反抵在奖杯柜上,探手往她裙摆下去。

“我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更早。”注意你,也比你注意我更早。

他紧贴在她耳廓,呼吸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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