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傅闲能的情商，他就是再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当面让人难堪，顶多在与那人交流时情绪平淡、减少反馈，或者干脆切断任何交流机会。

能让他说出这句话，可见楼上的小孩有多么让他觉得难办。

张欠泡好菊花茶，一脸阴沉地上楼，刚到二楼门口，就看见狂按电灯开关的小表妹。

又来了。

傅闲能咳嗽两声，往后瞥，越过小表妹看见张欠，眉毛拧起，还没开口，灯忽然暗了。

“……”

“表妹。”张欠朝黑暗喊了声，小表妹毫无察觉声音里的低沉和危险，嘻嘻笑笑地跑走了。他无语片刻，进去把灯开了，把菊花茶递给傅闲能。

傅闲能捧着热茶，第一次见他看似平静，其实杀气已经烧成熊熊烈火，不禁微怔。

张欠没说什么，站在灯的开关旁，不一会儿，小表妹果然调皮地冒出门口，没有一点眼力见，大胆地跑过去，又要玩开关。

他一把抓住小表妹的手甩开，俯身道：“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能玩这个开关。”

小表妹才四岁，听不懂张欠的警告，只知道他不让玩好玩的，讨厌，她非要玩。

她尖叫着挥打张欠，张□□脆挡住开关，任由她怎么推、怎么装作要哭出来的样子尖叫，也不肯让开一毫米，态度坚决。

张欠掏出手机打电话：“妈，我小舅和小舅妈呢？”

毛女士：“你小舅妈去找你小舅了。”

张欠：“孩子在家她去找小舅？”

毛女士诧异：“啊？我以为她把小孩带走了。”

应该是小表妹在家睡觉，让表弟看着，可表弟现在跑没影了。

张欠挂掉电话，深吸一口气，蹲下来尝试用哄的：“别玩这个，表哥带你去买东西？”

他摸索着口袋，发现刚才下意识抓了把玉米糖，连忙拿出来，用尽自己最大的耐心：“乖乖吃糖，我打电话找你爸爸？”

“不要！”岂料小表妹抓起玉米糖就砸张欠脸上。

傅闲能表情一变，虚软的身体突然站起来。他径直拽开小表妹，将她拖进客房关着，无视里面传出爆哭声，去观察张欠的脸色。

张欠明明很愤怒，想一拳砸墙上，脸色却铁青，眼睛望着某处空洞无神。察觉傅闲能握住自己拳头，他惊颤地看向傅闲能：“我表妹呢？”

傅闲能拧眉：“在房间里。”

张欠再度开口，还没说，傅闲能道：“关着。”

张欠：“！！！”

张欠拔腿去开门，小表妹坐在地上鬼哭狼嚎。她看见张欠，又不怕死，爬起来抬手要打他，一瞟到高大的傅闲能从门边走出来，手立马放下。

小小年纪就会看人下菜碟了。她眼熟张欠，可以随便抗议，但傅闲能她不熟悉，而且对方真的一点也不会哄着她。

傅闲能交臂看着她，早知道站起来她就会安静，发消息之前就应该把她吓唬一顿。

张欠看小表妹没有变得畏惧，一如既往地固执，身体突然安稳下来。

他蹲下，扶着她的肩膀，指了下客厅门边上的开关：“表哥再说一遍，不要玩那个开关，尤其是有人在的时候，伤眼睛。”

小表妹根本没有在听，玩着手指偷看傅闲能，有些忌惮。傅闲能则盯着张欠的发旋，生出几分怀疑。

怀疑张欠被鬼上身了。

突然变得如此有耐心，像是在规避某种行为的发生。

傅闲能眼睫向上一挑，稍一思索，忽然道：“你也难得废话了，她现在能懂什么是非，只有教训一下加深印象，才会学乖。”

以他超高的双商，能想出这么恶劣的教育方式，绝对是故意的。

他果然没有表面看着纯良，很能伪装啊。

张欠回头，无语了会儿，平静道：“是你的小孩吗，张口就来。”

感觉话好像不太对，他又补充：“就算是你自己的小孩也不应该这样，暴力容易给小孩留下阴影，得尽量讲道理。”

“我这么年轻，跟谁生小孩？”傅闲能勾着唇，脸上仿佛写着：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出大道理，罕见。

“……”

小表妹睁着大眼来回看他们斗嘴。

突然，嘭嘭嘭的脚步声传来，小舅妈带着表弟上楼，看到他们围在房门口，自己的女儿哭红了眼睛，可怜委屈，脸倏然板着，沉得有些可怕。

只一眼，表弟立马明白自己妹妹干了什么，忙不迭跑过去，抱起妹妹冲进房间。

小舅妈探进屋内：“妹妹怎么了？”

话是对屋内的表弟说，其实是在问张欠和傅闲能。

张欠声音淡淡：“她故意玩客厅的灯开关，闪我同学的眼睛，我把她关回房间，她就一直哭。”

“关进房间？！”小舅妈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傅闲能，而是发出尖锐叫声，“张欠！谁让你这么干的！你也太没有教养了！她才四岁！”

傅闲能一愣，刚要开口解释，却被张欠摁住手臂。

他面无表情，好似被当面说没教养的人不是他：“我确实是没什么教养，在这给您赔个不是。对了，您上哪去了，就放表妹自己在屋里，我小舅呢？”

没看到小舅人，当然是因为她没找到。张欠清楚，于是自问自答：“找不到？您没去他打牌的地方找找？”

傅闲能看他，透过侧脸发现他唇边又挂上轻微坏笑，就知道他不知何时藏了一肚子坏水。

其实他这样欠扁也挺好的，至少不会任由自己被小女孩欺负。

在傅闲能的认知里，有些礼貌是通过教训学来的，留下一些阴影避不可免，生活本来就不可能皆大欢喜。如果不是被教训，又怎么会记住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他往下瞟，盯着小表妹，心想：虽然我是个外人，但我不介意担任有点脾气的人生导师。

张欠突然轻易道歉，小舅妈猝不及防呆住，又听他说打牌的地方，眉头皱起来：“你小舅没跟我说在哪打牌，手机也打不通。”

“呵，手机打不通。”张欠假笑：“连地方都不知道，您这是上哪儿找啊？”

“你想说什么？”小舅妈发现他语气奇怪。

张欠道：“我见过小舅的牌友啊，这里就几户连在一块儿，脑子一转就知道在哪了。”

“院门口左转直走，遇到垃圾桶，往旁边的坡下走，一直到镇上种黄香梅的小卖部，然后……”

他说到一半，窗外有人喊了声：“刘知燕！”

刘知燕，就是小舅妈。

小舅妈立马看向窗外，但没动。没几秒，小舅从楼下冲上来，气喘吁吁。见好几个人站着，他竟不是先去看老婆，而是惊骇地发现张欠笑着。

张欠声如鬼魅，幽幽道：“小舅啊，跑了一身汗，这么着急啊。”

小舅僵着没动，小舅妈不虞：“你真是嗜赌如命，为了打个牌跑到镇上！”

闻言，小舅脸又白了几分，眼眶睁得很大，清晰地呈现在镜片后面。他声音有点抖：“你怎么知道我去镇上打牌。”

“当然是我说的啊。”张欠高兴得像中彩票，“之前不是见过你的牌友嘛，找我妈问哪家哪户住了谁，接着顺藤摸瓜就知道了。小舅，少打点牌，让表妹一个人在家里欺负我同学，我这心里真是不好受。”

听出他知道自己在哪打牌，小舅浑身一震，但还是勉强维持镇定，扶了下眼镜：“我女儿才四岁，怎么就欺负你同学了。”

张欠再次重复：“表妹玩开关闪傅闲能的眼睛，怎么说都不听，傅闲能他感冒了，又是客人，只好喊我来处理。小舅，你和小舅妈都知道我没什么教养，还特别讨厌小孩，所以就把她关房间里了，正准备打电话，小舅妈就回来了，还真是巧。”

这话可不是什么感言肺腑、真情招供，而是**裸地威胁。张欠除了他妈，外公外婆，二舅和大姨夫妇，其余都是表面装装样子。

想当年，三舅交往未成年少女，不管有没有犯罪事实成立，他反手就报警告他猥亵、引诱少女，一点亲情也不顾。

表弟曾经也有过表妹叛逆的时候，对谁都打骂。有次将外婆推倒，导致她崴到脚走不动路。小舅妈因为怀二胎不方便，没回高加省，张欠那时才十四岁，年轻气盛，也把表弟推倒，表弟不服输，哭着叫张欠和毛女士滚出外婆家。

张欠那会儿刚死了爸，他妈就只剩下外婆家一个依靠，闻言顿时火冒三丈，要不是小舅在场，他可能会打断表弟的腿。

还有更早之前，如今几乎销声匿迹的大舅妈。大舅死后，她出轨隔壁的小伙子，被九岁的张欠发现，直接破门而入，什么话也不说，就拍了两张照，然后发家庭群里。

事后谁也不敢说什么。就是背地里嚼舌根被张欠听见了，也是有仇当场报。

今天是关房间，下次就不一定了，何况自己的把柄还被张欠死死捏着。小舅盯着他，内心极其肯定他知道些什么！

张欠被小舅那双电钻似的眼睛看得心情愉悦：“小舅，事业和家庭都很重要，下次别打牌了。”

富含人生道理的格言一出，几人静了几秒，张欠趁势去拿菊花茶，道：“凉了，我重新换一杯，让表妹别哭了，真他妈吵。”

小舅：“……”

小舅妈听见又要尖叫，小舅苦恼：“你赶紧先去看孩子！让你在家看孩子，哭成这样，非要搞这么难看吗？！”

小舅妈白皙红润的脸瞬间涨红：“让我在你家这种破地方看孩子，然后你好去打牌！你有良心吗？！”说着，眼睛泪汪汪。

傅闲能横在他们中间觉着尴尬，悄无声息地挪开。

期间小舅看他一眼，似乎想说表妹玩开关闪他眼睛的事，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傅闲能下楼，张欠正好重新泡了两杯，其中一杯递给他，两人转身背靠桌沿。

过了会儿，傅闲能道：“你是不是抓住你小舅的把柄了？”

张欠歪头，扬出一抹笑：“只是碰巧猜出一些事，我可什么都没说。”

也是，他从到尾就说了个地址路线，还没说完，只有小舅独自兵荒马乱。

傅闲能敏锐，仅仅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就知道小舅背地里搞些什么。

无非是钱和色。

以小舅妈的外表和平时用的东西推断，家底厚实，花点小钱找乐子不至于那么惊慌失措。那就是色，找的还是张欠见过的“牌友”。

傅闲能莞尔，心想以前在家可看不到这种好戏。

听到楼上争吵的毛女士进屋，见两个年轻少年事不关己地喝菊花茶，突然决定不上去蹚浑水了，问：“怎么回事儿上面？”

张欠一副无所谓：“夫妻吵架啊，看来是要离婚了。”

毛女士：“……”

毛女士啧了声，没好气道：“你就不能盼点儿好的吗？！”

张欠更无所谓：“事实就摆在面前，我怎么能自欺欺人啊。我小舅本来就很虚伪，说白了，跟我爸也没什么两样。”

毛女士：“我看你长大了也好不到哪儿去，说不定还不如你小舅！他能娶到有钱又漂亮的小舅妈，你一个瓜子也娶不到！”

她清楚她儿子是什么恶劣的性格，永远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下张欠有些急了：“妈，有你这么咒儿子的吗。”

“有！就是你妈我！”毛女士语气铿锵有力。

“好好好，随便你，娶不到就算了。”张欠喝了口菊花茶，由着他妈耍嘴皮子脾气。反正她总爱自己年纪轻轻的时候说些遥远又渺茫的成年事，不痛不痒的。

毛女士说几句就走了，回烤火室安抚外公外婆。

屋内。

正喝着菊花茶，一股十分强烈的温柔视线黏在自己脸上，张欠冷冷看去：“你笑什么？”

“没什么。”傅闲能问：“娶白富美是你们家积极向上的硬性指标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欠以为他阴阳怪气他们这种社会底层人民就靠着“灰姑娘”的故事飞黄腾达，心中消沉冷漠。

张欠坏笑：“是啊，我们家专门生产黄毛，看好你家的姐姐妹妹表姐表妹堂姐堂妹外甥女。”

听了一长串威胁名单，傅闲能却像是没听出他的自嘲，气定神闲地喝茶。

然后缓缓来了句：“我家只有我。”

张欠：“……”

傅闲能：别算了啊，看看我，一个又俊又好看，有钱有双商的白富帅就在你面前B）

张欠（上下看了看自己）：你确定脑门没被门夹？

傅闲能：我确定。

傅闲能：白富美喜欢离经叛道坏小子，白富帅也不例外B）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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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你娶不到白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