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欠发完，另外两个ID猥琐的兄弟刷满了大哥明智的捧场话。

他想了想，如果这小子真到那恶劣环境受不了哭了……扭头看傅闲能那张脸，冬天白里透红的，黑眼睫毛又长又翘，想象它挂泪的样子，他心里已经开始兴奋了。

呵。

张欠冷笑。傅闲能从音乐中抬头，神色茫然，不像是听到他笑，而是感觉他强烈而直接的窥视。

“……”

这大少爷，看看还不行。

张欠收起嘴角，觉得没意思地别过头。

很快到检票时间，三人排队检完票，根据车票的显示上楼梯，一直往前走。傅闲能左右看了看，看到对面准备出发的动车，再看自己这边的铁轨，忽然有点不安。

这边他好像从来没来过……

他低头仔细看车票，发现座位旁原本应该是特等座三字，变成了新奇的硬座，那种不安的感觉就更强烈。他转头想找张欠问话，但因为票买的晚，他们根本不再同一个站位。张欠在很远的四号车位，他在第十号车位。

两人又没有微信和电话，没法交流。

傅闲能似乎有些懊恼，早知道先要个联系方式。

可令他没想到的事。

过了一会儿，远方传来嘁的一声巨响，紧接着轰隆隆的，一条只在书上才见过的绿皮火车哐哐地开过来，傅闲能的脸直接白了。

“张欠……”他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

张欠这时已经找到位置，熟练地把行李箱搬上头顶的置物架，然后一些吃的用的塞到桌位底下，坐下来轻松地笑了笑。

窗边的毛玲凤看他那样，感觉怪异得很，明明一路过来烦得要命，怎么现在心情这么好？

但她没多问，而是先问傅闲能：“你那个同学上车了吗，看他穿的那样，第一次坐火车吧？”

张欠顾着发消息，回得漫不经心：“上了上了。”

毛玲凤：“他在哪节车厢啊？”

张欠：“不知道，刚没注意看。”

毛玲凤：“……”

毛玲凤打了他肩膀一巴掌，有些生气：“那是你同学，怎么能不注意点！人家第一次坐火车，我看他还没拿什么东西，跟我们一起上高加省要坐一天一夜，要是饿坏了怎么办！”

张欠不在乎地继续发消息：“饿了就饿了，那小子又不差钱。”

“不差钱也不能糟蹋钱！”毛玲凤声音大了点，别人不禁递来眼色，她噎了下，悄悄道：“火车上东西很贵的，就算他有钱，那他有充电宝吗，有水壶有纸吗，什么都没有你让人跟我们坐火车，他有钱，家里细糠养着，在火车上吃坏肚子我，我看你怎么办！”

张欠瞪大了眼：“关我什么事，是他自己要跟来，我难不成还要给他当保姆？”

毛玲凤恨铁不成钢道：“你就不能多关心关心你同学啊！他成绩那么好，你们趁这次机会打好关系，他未来，不，就现在，能让你成绩好看不少呀！”

成绩成绩成绩，又是成绩！那小子哪哪都比自己好，自己怎么比得过！

这该死的唯成绩主义的世界！

张欠来了脾气：“他脑子好让他自己想办法，你刚才是不是也劝过他，他自己不听话跑来活受罪，我为什么要管他？好，就算我们是同学，但我们熟吗？要不是今天就我一个附中的在车站，他能认识我吗？”

不能。我会是一个连屁都不是的透明人。

看他又心情不好，毛玲凤抿嘴没说话。须臾，张欠感觉氛围变得悲哀起来，放软声音道：“妈，我再提醒一次，人家有钱成绩又好，不代表我一定得贴上去嘘寒问暖，没必要，他平时书呆子一个，整天泡图书馆，会就因为我在火车上给他送廉价矿泉水说几句风凉话，专门给我补习吗？我他爹吗？”

毛玲凤啧了一声，瞪他，示意他别说这么没礼貌的话。

张欠闭了下嘴，好像在说行，不说那话了。

他道：“您把心放肚子里吧。他就算有什么事，也会想方设法联系我，只要他需要我，我会帮他的。”

然后适当嘲笑一下。

毛玲凤沉默，躺回靠背休息，不知在想什么。

她永远说不过自己儿子。从张欠记事起，就感觉她妈特容易被忽悠说服，内心还善良，别人对她坏，她却不以怨抱怨。他有时就在想，自己没有成为挥棍拔刀、嚣张跋扈的辍学精神小伙，多半受他妈的影响。内心始终有块地方是软的。

所以快到傍晚的时候，张欠总是回想起傅闲能上火车前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像个在街上跟爸妈走丢了的小孩，心里有些焦躁。

他睁开眼，想了想，还是找出水壶起身，从最前面的车厢挨个往后找。沿途被不少大叔的屁股挤得踉跄，被小孩的哭声刺得呲牙咧嘴，还和火车特产香肠泡面的香味擦肩而过。

花了几分钟，才在第十车34号靠走廊的座位看到傅闲能那件大牌羽绒服。

张欠走过去，俯身一瞧，他在睡觉，而且睡得不是很好，满头大汗，脸色发白。

——因为他羽绒服还穿在身上。

傻逼吧他。

这火车里那么热。

张欠推了推他道：“闲杂人，闲杂人。”

傅闲能悠悠睁开眼，抬头看到张欠，咽了下，嘴唇苍白，声音无力：“我头晕。”

“别一上来就给我卖惨。”张欠把水壶递给他道：“先喝点热水，我那有感冒灵。”

傅闲能闷闷嗯了声，接过水壶却没喝，牢牢抱在怀里，眼睛快重新合上了。应该是头晕得受不了。

他居然晕火车，张欠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他绝对不是装的。

张欠连忙回去找感冒灵，在吃泡面对付晚饭的毛玲凤探问：“去找你同学啦？”声音和表情看起来都挺高兴满意的。

张欠：“……”

靠，好不想承认。

他不想承认就不承认，道：“没有，就随便逛逛。”

可火车里人挤人，能逛什么？逛人？这话连他妈都不信。

果然，张欠找出感冒灵抬头，见他妈神色意味深长，简直想抽自己一巴掌，没有那个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撒谎都撒不明白！

他拉下脸，故作气愤地走了。

回到傅闲能身边时，他已经晕得快抱不住水壶了。张欠将他一把拽起来，艰难地跋涉了好久才到洗脸池。

但那站好了几个人，地上还堆满行李，最要命的是，烟味熏天。

这对于头晕的人来说可是雪上加霜，但也是通风最好的地方，还能洗脸上的汗。

好在傅闲能长得高，隔着行李箱，抵着池边不是什么吃力的活。就是有点体力不支，他晕晕沉沉地歪到张欠身上，嗓子像拖拉机一直哼：“头痛，头痛……”

“我他妈知道了，你给我起开！”张欠恨这个重得跟死猪一样的家伙！

傅闲能勉强靠在一边，尽量不被火车的颠簸甩到地上。张欠看了看他，见他脸颊泛红，连忙快速打开水壶，用盖子泡感冒灵。

水是今天出发时装的，不会很烫，泡一会儿就能直接喝。张欠将傅闲能拽过来，杯子递到他唇边，道：“赶紧把这个喝了。”

傅闲能怕是脑子烧坏了，半阖着眼，迷迷糊糊道：“你是不是又想坑我？”

张欠道：“我坑你什么了？”

傅闲能：“骗我上火车。”

张欠笑道：“你不就想找个新环境，这还不够新鲜？我敢打赌，这是你这辈子第一次坐火车。”

傅闲能头一扭，居然哼了声。

这火车有多憋屈，他刚上车就领悟到了。空气不清新，人来人往拥挤，位置也狭窄，腿伸展不开，他像是被束缚睡姿的婴儿，毫无反驳之力。

看他终于暴露大少爷娇生惯养的脾性，张欠乐死了，仿佛发现能证明他很弱的证据，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耐心地把感冒灵递过去，道：“这感冒药你也认不出来？没想耍你，赶紧喝吧，喝完睡一觉，明天下午就到地方了。”

也许真是烧傻了，他居然没听清下车时间，没脾气地就着张欠的手把药喝了。喝完全身开始发热，可算愿意将羽绒服脱了。

时不时传来一阵风，傅闲能环看四周，没发现通风口在哪，视线又回到张欠身上。

他正收拾垃圾，也许是车内闷热，耳垂好像有点泛红。

张欠他妈把良好习惯传给他，他身上一直会带纸。他抽了张纸放水龙头下冲湿，反手递给傅闲能。

傅闲能接过来，一边擦脖颈上的汗，一边沉默。

过了会儿，他道：“我想加个微信。”

张欠一顿，直起身看他。双方都没说话，一片安详。

他沉吟良久，主动打破只有火车轰轰声的寂静。

“只有电话也行。”

张欠转而微笑：“134********。”

“……”傅闲能掏出手机记上，看他装好水壶离开，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始终没说出口。

后来，半夜一直睡不着的傅闲能实在受不了旁边的大爷脱鞋，还把黑袜子脚伸到他旁边，自己窝在角落呼呼大睡。他摸索到“升舱”的办法。

简而言之，就是补差价去睡卧铺。

但卧铺也没那么好，不像别的火车四人一个隔间，或者两人一个隔间，而是下边硬座，上边硬卧。软卧没有了。

是的。张欠他们坐的是最便宜、条件最差的一列火车。

傅闲能站在开放式卧铺门边，想到要顶着昏沉的身体爬上去，犹豫了一会儿，打通欠扁的电话。

叫欠扁的接起来，声音有点低哑：“你故意打击报复我是吧？这个点打电话。”

傅闲能一开口就跟给自家佣人放话似的，直来直去：“我睡不下去。”

“……”欠扁的怒道：“你他妈睡不下去关我什么事，滚蛋！”

张欠不惯着大少爷，直接把电话挂了。

傅闲能看着手机界面，表情难受又郁闷。

他真的是很欠扁。

大约十几分钟后，张欠感觉有个人影压过来，他下意识抖了下，睁眼，迷迷糊糊中看到傅闲能。

他觉得奇了怪：“你他妈不睡觉干什么呢？装鬼吓人啊。”

傅闲能垂眼扫他一下，不回答，看向醒了的毛玲凤，道：“不好意思阿姨，把你吵醒了。”

“没事。”毛玲凤问：“是有啥事呀？”

傅闲能道：“我头晕，想和张欠同学商量着换位置，不想爬卧铺。”

张欠被吵醒了不爽，正好有空嘴欠：“你他妈够了，有你这么矫情的吗，一米八大个抬腿的事儿，说得好像上西天。”

傅闲能：“……”

毛玲凤又啧了声，斜了张欠一眼。为了让这两人有打磨感情的机会，她主动道：“我去，阿姨这老骨头正好睡得累了，你睡阿姨这还能靠一会儿我儿子。”

张欠眼睛瞪得像铜铃：谁他妈要给他靠！

傅闲能看他一眼，露出官方浅笑：“好，谢谢阿姨。您真是我旅游途中的一抹阳光。”

张欠抽嘴角：“呵，阳光……”

那老子是乌云？

毛女士：我不在的时间里要好好相处哦～

张欠：我不伺候大少爷

傅闲能：这人从不正经叫我§: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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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别他妈给我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