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奶。

摆在书架的最顶层。

专门辟了一个位置，在一众或英或汉或薄或厚总之杨晨淼都没读过的书里面格格不入。

这盒纯牛奶对于许岁肯定有非比寻常的意义。杨晨淼捋着胡须想。

他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许岁买牛奶，那这盒牛奶肯定是别人给他的。

至于这个人是谁……

首先排除张小雪，她曾经在他面前公开宣言说纯牛奶难喝，旺仔牛奶赛高。

虽然他也喜欢喝旺仔牛奶，但这不妨碍他跟张小雪在□□上大吵了八百条消息。

其次排除陈小迪，她有男朋友，天天押着她男朋友陪她熬夜学习，虽然改不了花痴体质，但是不会做出送其他男孩子牛奶的事情。

然后排除……

杨晨淼想来想去想得脑袋顶上的猫毛都快掉光了，把班上的女孩子都排了个遍，还是没排查出这盒牛奶的来历。

难道是外班的？

杨晨淼：……

所以为什么我给的奶就看都不看一眼啊，啊？！

杨晨淼气鼓鼓地去找小鸭子玩偶打架了。

10分钟后。

杨晨淼又坐在墙根看那盒奶。

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如鲠在喉，牵肠挂肚（？）。

杨晨淼跳上椅子，站在桌子上往书架上面跳，但是书架太高了，他扒拉下来好几本书才勉强爬上去。

张小雪戳的小猫羊毛毡玩偶也在那里，上面还隐隐残留着他的牙印。

啧，收藏两个女孩子送的礼物，许岁我算是看透你了。

杨晨淼去扒拉那盒牛奶，既没情书也没小纸条的，牌子也很普通，单买两块五一盒的那种，甚至都快过保质期了。

到底谁送的啊，这么宝贝，快过保质期了都不舍得喝。

杨晨淼的心好像有一百只小猫在挠，挠着挠着，就听见重重的“pia叽”一声。

面前的牛奶盒子不见了，杨晨淼往下一探头，牛奶的尸体惨兮兮地躺在下面，流了满地奶白色的血。

牛——奶——！！！！！

杨晨淼跳到牛奶尸体旁边，近距离一看，牛奶的死状更是凄惨。原本方方正正的盒子在猛烈的撞击下磨平了棱角，皱皱巴巴的缩成一团，还在淙淙往外冒奶……

杨晨淼捂住自己的眼睛：完了完了，许岁这么宝贝这盒牛奶，要是让他知道是我逼的这牛奶跳楼，不得一整个月不给我小鱼干吃？

火烧屁股似的绕着牛奶的尸体转了几圈，杨晨淼决定毁尸灭迹。

说不定……许岁就突然眼睛瞎了，没发现牛奶不见了呢……

小猫这么欺骗自己。

杨晨淼叼起死相拧巴的牛奶盒，蹬蹬蹬跑到垃圾桶旁，却发现垃圾桶的高度要高于他的头顶。

杨晨淼：不这一定不是我的问题。而且丢到垃圾桶里面肯定很快就会被发现，这是命运指引我不能这么干。

垃圾桶【X】。

他又带着牛奶盒子跑到床底下，又觉得这天那么热，过几天酸掉了让许岁闻到味道，他就铁定得暴露。

沙发下、书桌底、小墙角，这些地方也统统pass，最后杨晨淼叼着牛奶盒，走进自己的小猫窝，用垫子压着。

许岁没事也不会来翻猫窝，藏在这里他肯定不会被发现，我真是太机智了喵哈哈。

接下来是处理血迹。

牛奶伤势严重，可能是全身几处大动脉破裂，流了整整一大滩。

杨晨淼拿爪子擦了一下，显然屁用都没有。

直觉告诉他许岁大概快下课了，他必须得抓紧时间了。

他用半秒钟的时间思考了一下，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喝掉。

刚开始杨晨淼还有些幸福地感叹：牛奶真好喝，要怎么暗示许岁给他买牛奶喝啊。

到后来，杨晨淼的舌头就失去知觉了。

小猫不需要喝很多水，而且猫喝水的方式比较奇特，是舌头向后卷起液体带到嘴里，猫的舌头又小，一次并不能喝进多少牛奶，在成百上千次机械重复后，杨晨淼的舌头已经不是一根舌头了，而是一个无情的喝奶机器。

应该差不多了吧……

杨晨淼歪着舌头，看着地上只剩一点点残余的痕迹，感到精疲力竭。

不知道是不是撑到了，他感觉肚子有点怪怪的。

·

许岁打开门，小猫一如既往地在玄关处等着他。

“饿了吗？”许岁抱起咩咩，揉揉他的耳朵，发现小猫嘴巴周围一圈毛都是湿漉漉的。

他用指腹蹭了蹭，是乳白色的液体。

然后小猫打了一个嗝。

“嗝~”

杨晨淼立马用爪子捂住嘴巴，但是他干了亏心事，心虚得胃抽抽，一堆奶泡泡从胃里面咕嘟咕嘟冒出来，又打了好几个嗝。

奶味扑面而来，许岁察觉到不对，走进房间一看，地上全是乱七八糟的猫脚印，靠近书架有一滩半干未干的痕迹，而书架最上层摆着的那盒牛奶已经不见了。

而杨晨淼跟在许岁后头，看到这一副完全没有任何解释余地的案发现场，想把脑袋缩进胸腔里，跟心脏肩并肩。

我记得我处理得很完美啊……

然后杨晨淼看着许岁从他的窝里翻出那个死相奇惨的牛奶盒。

杨晨淼立马缩到沙发后面：不是我干的你听我解释这其实是牛奶盒先动的手！你总不会因为一盒牛奶跟我这个小猫咪计较吧！

许岁手里拿着牛奶盒，很久都没有说话。

察觉到有些不对，杨晨淼从沙发后面钻出来，跑到许岁脚边，唤了一声。

许岁没理他。

气压直线下滑，他开始有些慌，柔顺地蹭着许岁的小腿，把声音尽量放软，又唤了几声。

许岁充耳不闻，抬腿就走。

杨晨淼急忙勾住许岁的裤腿，却被甩开了。

“砰——”地一声，牛奶盒被扔进垃圾桶，许岁拉开椅子，从书包里扯出一本习题册，开始写。

许岁真的生气了。杨晨淼脑子里警铃大作。

他跳上书桌，许岁握笔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他感觉喉咙发紧，心脏鼓跳如雷，讨好地用头去蹭许岁的手心。

许岁一把把他拂下书桌。

身体的本能让他平稳落地，他没有受伤，但好像受了当头一棒，杨晨淼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岁。

许岁没看他，一个劲地刷题，笔尖似乎要在纸上擦出火花。

杨晨淼扒拉许岁的裤腿：“喵。”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喵~”我把小鱼干和金枪鱼罐头都分你吃，别生气了。

“喵~”我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你看看我好不好……

许岁被烦得不行，把笔往桌子上一磕，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猫，神色冷到极点。

像公堂上审问犯人的大人，但脸还要更黑。

好不容易让许岁看他，这下杨晨淼又不敢跟许岁对视了。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

“你真的很麻烦。”许岁说。

杨晨淼把头深深垂着，等着许岁的责备。

但许岁并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他说：

“我就不该把你捡回来。”

杨晨淼一瞬间瞪大眼睛。

他抬头去看许岁的眼睛，可是里面一点感情都没有，冷得像从来没化过的冰刺。

其实看到牛奶掉下去的时候，虽然杨晨淼心里有做错事的愧疚感，但是他潜意识里觉得许岁肯定不会跟他计较的，毕竟他之前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的时候，许岁也只是把他关进小黑屋而已。

但是这次，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被丢掉了。

胃里有什么在翻江倒海，一阵比一阵汹涌，他感觉到脑瓜子嗡嗡地响，然后哇地呕出一地黄白的液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