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还没有结束，新地球的雨季会持续三个月，运输舱的舱门在雨声中滑开，一股混杂着血腥味和机油味的浊气率先涌出，随后是二十余名形容枯槁的地球新兵。他们大多是白人、黑人或棕肤色，眼神空洞，制服凌乱，像一条条被大雨淋过的动物，警惕地看了过来。

“欢迎来到安全区。”一个脸上有道狰狞刀疤的白人新兵冷笑，他眼睑不规律地抽搐着，目光几乎都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看看这漂亮的大house，这防护罩，你们华夏人可真会挑地方享福。”

“后勤组会带你们去临时营房。”赵循野声音平静，“食物配给按新兵标准发放，医疗区在B区……”

“标准发放？”另一个身材魁梧的黑人新兵贾马尔突然上前一步，他的左袖空荡荡的，断臂处缠着渗血的绷带，“我们在前线三个月！我们要得到应得的待遇！”

他的吼声在雨幕中回荡，立刻引发了身后溃兵的共鸣。

“联邦把我们当耗材！”“华夏人都是联邦的狗！”“凭什么他们活下来？！”骚动如同野火般蔓延。几个情绪激动的溃兵猛地推开前来引导的华夏新兵，朝着食堂方向冲去。卫恬正好端着一盆刚熬好的巨蟒肉汤出来，被撞得一个趔趄，汤盆摔在地上。

“找死！”贾马尔暴怒，抬脚就向卫恬踹去。

赵循野身影一闪，在贾马尔的脚踢中卫恬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脚踝。她的力道大得惊人，贾马尔只觉得脚踝如同被铁钳夹住，剧痛让他单腿跪倒在地，赵循野死死按着他，他联络基地长，“为什么不给他们安排独立的基地。”

“现在在下雨，你们不是自己人吗挤一挤得了。”卓尔敷衍地说，他才不关心下面的情况，哪怕是打死了人也和他无关。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我是巡逻队队长，赵循野。在新地球，规矩就是：服从命令，珍惜食物，别惹事。”

赵循野手腕翻转，卸开贾马尔的腿，同时侧身避开卡尔的匕首。她没有使用武器，只是欺身近前，手肘精准地撞在卡尔的肋下。卡尔闷哼一声，匕首脱手，身体像麻袋一样飞出去，撞翻了几张金属桌椅。

整个食堂前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溃兵们震惊地看着赵循野，这个看似纤细的华夏女孩，竟然徒手放倒了两个和虫族正面作战还活下来的士兵。

赵循野对方求毕说：“待会儿留意这些人的体检报告。”

夜色降临，新地球的三颗卫星透过雨云洒下诡异的光。夏小雨抱着膝盖坐在宿舍床上，听着隔

夜晚，宿舍里，赵循野洗完澡，又把抽湿器里满了的水箱换掉准备睡下，夏小雨蹭地一下从她被子里钻出来，“循野，那些人好可怜，贾马尔说他们在前线看到了会说话的虫子，还会用战术包围他们。”

“虫族只有母巢意识能通过信息素交流，个体士兵没有语言能力。”

“我也觉得奇怪，他们可能是被吓疯了也说不定。”夏小雨咬着嘴唇，怯生生地说，“还有啊，今天我去给基地长送果蝠奶的时候，听到他在通讯室里说话……他说什么‘议长阁下放心，实验体筛选进度符合预期，华夏样本的基因兼容性最高’……”

光是说完这段话她就吓得躲进了被窝里，“循野，会是我想的那样吗？”

赵循野盖在被子下的身体蓦地寒冷了起来，仿佛被窝里的热乎气儿，一下子消失了似的。

“小雨，你做得很好。”赵循野沉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但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夏小雨答应了。

然而，第二天夏小雨没有出现在食堂。赵循野找到她的宿舍，只看到床上散落着半块没吃完的营养膏，窗户大开着，雨水打湿了窗台。

“夏小雨去哪了？”赵循野抓住一个路过的机器人卫兵。

“该新兵今早登记外出采集植物样本，已超过返回时间，可能迷路了。”机器人的回答毫无感情。

赵循野立刻调出基地监控，却发现夏小雨离开宿舍后，径直走向了卓尔的办公区，随后在监控盲区消失。她想起夏小雨昨晚说的话，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启动了手腕上的追踪眼球装置。

“搜索夏小雨的生命信号。”

眼球悬浮而起，发出微弱的蓝光，扫描着基地下方的能量场。几秒钟后，它猛地冲向卓尔办公室的方向。

“能量异常，地下五米，生命信号微弱。”眼球的电子音响起。

赵循野踹开基地长办公室的门，卓尔不在，她在墙壁上摸索，很快找到一个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门后是陡峭的金属楼梯，通向地下深处。潮湿的空气夹杂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楼梯尽头隐约传来夏小雨的呜咽声。

夏小雨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团，看到赵循野，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卓尔背对着她，圆滚滚的身体手舞足蹈，“议长放心，样本态势良好我会定期汇报实验成果，您等着收好消息吧！”

“卓尔！”赵循野的声音冰冷刺骨，能量刀划破空气，劈向卓尔，但只是虚晃一枪，没有真的砍下去。

卓尔猛地转身，看到赵循野和她手中的刀，肥硕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137号？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出去。”

“我要带她走。”

卓尔挥了挥手，束缚夏小雨的金属带自动松开，夏小雨踉跄着跑到赵循野身后，“我早上刚出来就被电晕了醒来就在这里，你怎么找到我的？”

她趁夏小雨睡着录入了她的生物波长，只要在监控雷达的范围内就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她在哪。

“回去再说。”

“你们地球人，总是这么冲动。”卓尔叹了口气，身形开始剧烈波动，人的皮肤一寸寸龟裂，在夏小雨惊恐的目光中变成了一只三米多高的虫子，“不过，看在你基因不错的份上，我可以当没看见这件事。离开这里，别再插手不该管的事。”

“虫族！”

“骂的真难听。”卓尔的脸色难看起来，他最讨厌自己的本体像恶心的虫族。

赵循野不再废话，猛地加速前冲。然而卓尔的反应快得惊人，附肢瞬间交叉格挡，骨刺与能量刀碰撞出刺目火花。

“太慢了。”卓尔的复眼闪烁，腹部鼓起喷出一道粘液。

赵循野急停侧滚，粘液砸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合金地板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瞬间凹陷下去。

赵循野突然跳起，能量刀高举过头顶，以泰山压顶之势劈下。这招是吕涸教她的地球古武术劈挂，讲究力从腰发，势如破竹。卓尔却不闪不避，背部甲壳突然隆起，形成一面临时盾牌。而他的脖子竟然像没有骨头似的九十度旋转咬向赵循野的脖子。

“铛！当！”

巨响在密闭空间内回荡，赵循野只觉得虎口发麻，能量刀险些脱手。卓尔趁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附肢如毒蛇般刺向她的眼睛，千钧一发之际，赵循野脑中突然响起尖锐的嗡鸣。她的眼前出现重影，出现好几条绿色大蠕虫，不过千分之一秒，赵循野眼中的世界变了，更清晰、更敏锐。

身体在意识之前做出反应：左脚猛地蹬地，身体以违反物理规律的角度向右拧转，附肢擦着她的肩头飞过，就在这零点一秒的间隙，赵循野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她松开能量刀，赤手空拳扑向卓尔，右手则狠狠戳向它的复眼。

“噗嗤！”

绿色的血液喷了赵循野一脸，她强忍着灼烧感，指甲深深抠进软组织。卓尔发出痛苦的嘶吼，附肢刺狠狠砸在赵循野背上。

“呃！”赵循野闷哼一声，感觉脊椎仿佛要断裂，但她死死抱住卓尔的肢体，用尽全身力气向后一拽。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卓尔的复眼被生生挖出来。

“现在轮到我了。”她舔了舔嘴角的血沫，再度提刀。

卓尔知道自己失去了优势，向后跳跃往楼梯上爬。

他本就不是擅长战斗的种族，也没想到自己会打不过低等文明的人类。

赵循野怎会给它机会？

蓝芒闪过，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卓尔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飞了出去。

地下室恢复了死寂，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能量刀的嗡鸣。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满了虫族的绿色血液和自己的红色鲜血，基因暴走的余波还在血管里激荡。

突然，天花板的角落亮起一道红光。那是联邦的监控探头，镜头正对着她，仿佛在记录这场测试的每一个细节。

【确保赵循野的基因样本完整提取，虫族信息素抑制剂已混入最新一批强化药剂，预计一周内激活蜂群思维。】

【前线溃兵已按计划送达新地球。】

两段信息被编辑后发送了出去。

“好疼啊，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赵循野悚然砖头，虫子头竟然蠕动着朝着身体爬去！

这样都不死，该怎么才能杀了它。

卓尔爬到身体上，钻进了自己的身体赵循野木然看着它寄生在身体上，伤口迅速愈合。

卓尔战斗的**已经耗尽了，它冲赵循野笑了笑，“173号，我们没有互相厮杀的理由。你看我也只是被派来看管基地的……”

这话说的不错。既然砍头都无法杀死他，那么再动手也只是浪费力气而已。

“你是虫族，联邦为什么有虫族。”

“都说了我不是虫族！别骂的这么难听，我只是长得有点像而已。再说了，重组可没有我这么不擅长战斗的。”

赵循野也不知道信了没信，问他，“我们是什么实验体？”

卓尔还想顽抗，刚整好的头颅又被砍了下来。如此几次之后，他就什么都说了。

“就是……就是用虫族基因片段，联邦说这样能激发你们的战斗潜能，其实是在做基因兼容性实验，看看你们能不能成为兵器。”卓尔裂开狰狞的口器，像是在笑，“不要担心，这绝对是好事。如果你们失败了，那么联邦也不会对你们的母星做什么，如果成功了，你们的文明等级可以迅速提升，也能被联邦接受，省了千万年的发展时间，唉，你不知道多少文明还没等发展出星际文明就灭绝了。这样的机会可是多少文明都梦寐以求的……”

夏小雨惊恐地捂住嘴，“就是说，我们会变成虫子？”

“不，不是变成虫子，”卓尔解释道，“是让你们的大脑接受母巢意识的控制，成为没有思想的战争兵器。议长阁下说，华夏人的基因链最稳定，最适合改造……”

赵循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青筋狂跳。联邦抓他们来，根本不是为了对抗虫族，而是把他们当成了基因实验的材料。如果前者还有说服自己的理由，那么后者带来的只有绝望。他该怎么办？一起来的华夏心病要怎么办？地球的同胞又怎么办！

良久。

“我的基因……到底哪里不一样？”

卓尔犹豫了一下，调出一个基因分析界面：“你的MAOA基因和DRD4基因变异程度极高，尤其是MAOA，它的变异让你对压力和刺激的反应远超常人，DRD4的变异则让你对多巴胺的敏感性极低，意味着你比别人更能承受痛苦和风险，嘿嘿，这些都是战士梦寐以求的素质。虫族当中这两种基因决定了他们悍不畏死，食欲，繁殖欲，嗜血，好战……联邦也迫切想得到这样的士兵。”